第11章 筆記
「好香。」伊莎貝拉還站在門口,那嬌小的鼻子就動了動,迷惑的聲音先一步進了房間。
她拿著提包,越過門檻,目光跟隨香氣掃過鍋爐。
放置提包的動作頓在半空,眼神從疑惑變作恐懼,快走幾步,來到櫥櫃前,掀開蓋子,內里只剩下一些黏液和花椒的味道。
弗雷小有興趣得看著妹妹惶恐的樣子,微笑問道:「你怕我再把菜做成炭燒煤炭嗎?」
伊莎貝拉抽了下鼻子,吸入了更多香氣,目光變得柔和,似乎找回了一些信心,疑惑問道:「你做的?」
「當然是我,總不能是夏洛克先生吧。」弗雷微笑著回答,不等回答,就自顧自說道:「放心吧,這都是我從肉類市場老闆那學來的,看來我還算有點天分。」
「第一次做?」伊莎貝拉提起鍋蓋的動作頓了頓,好看的眉頭皺了皺,又被外溢的香氣撫平。
「還算滿意嗎?」弗雷笑了一下,從櫥櫃中拿出餐盤,打開了煎鍋的蓋子,他用筷子戳了戳金色的肉塊,笑著說:「已經好了,快去盥洗室洗個手,然後等著品嘗吧,我現在信心十足。」
看著哥哥溫和調笑的表情,聽著他有條不紊的安排,伊莎貝拉怔了怔,獃獃的沒有反應。
「還是你不想洗手就想吃了,也可以的。」弗雷眼角彎了彎,含笑催促。
「啊,不,我馬上去。」伊莎貝拉回過神來,提起桌子上的提包,快步進了裡間。
弗雷笑著搖了搖頭,揭開燉鍋蓋子,黑色的內壁里,清澈的湯汁散發出肉類的誘惑,點點果肉像果凍一樣。
等到伊莎貝拉收拾好自己,從盥洗室洗手洗臉回來時,桌上已經放好了一大鍋蘋果瘦肉湯,和兩大塊用菠蘿果肉襯托的黑椒豬排,旁邊還放著兩條提前加熱過的黑麵包和一碗土豆泥。
迫不及待的弗雷正拿著木製勺和木製叉,坐在餐桌對面笑著說:「快,嘗嘗味道。」
伊莎貝拉還有些茫然,沒有拒絕,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湊到嘴邊,輕抿一口。
土豆的醇厚,帶著點鹽味的同時讓那種澱粉的香甜更加明顯,混雜著一些黑胡椒的香氣,讓她的眼睛微微睜大,口中唾液分泌,情不自禁的又吃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再伸出勺子,卻和碗壁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她眼睛里的光芒一暗,心中有些失落的想著:
「沒了……」
「別顧著吃土豆泥,那吃不飽,嘗嘗肉。」弗雷抬起下巴,點了點放在她面前的肉排,他已經自己嘗過味道,覺得還算可以,除了一些筋有些堅硬。
當然,這對於妹妹來說,肯定是難得的美味,她出生時家裡的環境已經變差,從未吃過那些高檔的飯菜。
伊莎貝拉聞言,眼裡多了些期待,小心的伸出手,從盤子里叉了一塊較小的豬肉。
它被燉的有些軟爛,全靠有彈性的筋膜保持著形狀,剛一入口肉就融化在口腔里,迸發出濃郁的肉汁,真正的肉香隨之噴發,充斥口腔。
伊莎貝拉的眼睛微微亮起,前所未有的美好感受,讓她根本停不下手。
等她回過神來,小半盤豬排已經消失。
「我,我,弗雷,我,這是為你準備的……」伊莎貝拉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將木餐盤向另一邊推了推。
「放心吧,我早就偷偷嘗過了,不然哪敢在我可愛的妹妹面前賣弄。」弗雷笑著安撫妹妹,手上的叉和勺時而伸向豬排,
時而伸向清湯,時而又放下餐具,拿一塊黑麵包吃。
看著哥哥面帶微笑進食的樣子,伊莎貝拉心中的些許不安終於消散,受到他大口大口咀嚼的影響,重新沉浸進了美食里。
「真的很好吃,弗雷,我為過去不讓你煮飯做出道歉,完全想不到你是第一次做。」說完,伊莎貝拉小心的用黑麵包抹去餐盤裡的最後一滴醬汁,混著瘦肉湯吞進肚子里。
「和那些技術高超的廚師比起來差多了,等我拿到卡門大學的教育補貼,我們就能去外面的餐廳,吃一頓美味的晚餐。」弗雷一臉渴望的描繪著那種場景,感覺自己的唾液也在不停的分泌。
「當然,以你的刻苦程度,那些導師……嗝……」話未說完,伊莎貝拉突然就難以控制的發出了滿足的聲音。
她有些慌亂的用手捂住嘴巴,一臉尷尬的看向哥哥。
都怪這些菜太好吃了,都是傻瓜哥哥的錯!
哦,不對,哥哥現在會做菜了,不再是傻瓜了。
看著妹妹眼裡的星光,弗雷決定就不嘲笑她了,指著面前的餐盤道:
「那這些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好的!」伊莎貝拉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端起盆子,走向門外。
等她清洗回來,將盆碗放進櫥櫃,發現調料罐中的黑胡椒少了大半。
「你用的?」她驚訝的轉頭看向正在餐桌上讀書的弗雷,手指指著櫥櫃里的豬油和黑胡椒。
弗雷頭也不抬,聳了聳肩道:
「這是美味的一點代價,我已經儘可能少的使用它們了。」
伊莎貝拉還有些油光的嘴唇抿了抿,眸光閃爍,表情掙扎了一陣道:
「以後還是我來做飯吧,你應該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上……嗯,那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只是偶爾想和你炫耀一下。」弗雷攤了攤手,表示同意,眼神繼續沉浸在符文學的課本中。
見他在認真讀書,伊莎貝拉沒有再提及這件事,小聲的挪來了一張椅子,借著煤油燈的光芒寫起作業。
在符文學的課本上,有許多弗雷的字跡,在相對應的位置書寫筆記,是他的習慣,這方便了現在的翻閱。
「符文學與語言學的差距在三個方面。」
「第一,目前語言學的範圍以及分類方式都以國家範圍,宗教信仰做出了劃分,不同國家的人們相互之間的語言可能相似,卻絕不相同。可符文學不然,在任何位置出土的符文學相關的遺物,其符文都是一脈相傳,甚至字體都完全相同……」
「第二,符文學中有著大量的非語言符號,它們不表示任何能夠在現實中能夠尋找到的事物,往往指向某些神秘的存在,所以私自以符文向某些存在祈求往往會導致不好的結果的……」
「第三,符文的神秘力量。眾所周知,這些具有獨特象徵意義的符號,體現了古老人們的文化精髓和人類集齊潛意識的表現。每一顆符文石上的符號都敘述了古老文字元號所內涵的故事和奧義……」
「在符文的演變歷程中,曾經出現過許多種類的符文,比如卡雷符文,斯塔符文,盧恩符文等等,但是同一個時代,只會存在一種符文,筆者認為,這是因為在古代,世界上曾存在真正的大一統國家,他們頒布了具有神秘力量的符文,並恩賜給民眾使用……」
……
一頁頁泛黃的書頁被翻過,突然,一句被墨筆特別標記的文字吸引了弗雷的眼光。
「神說,萬物本歸於一體,相互混合,不分彼此,你將回到神的懷抱。——主教羅伊斯巴達克斯」
這句話原來是來自這裡,那又為什麼會被刻到占星儀上……弗雷趕忙細細閱讀附近的筆記,那些潦草的字跡一點點喚醒了他的記憶。
那是成績剛出不久的午後,正在複習的弗雷表情掙扎,最後在書殘餘的空白處用墨筆寫下:
「成為卡門大學的學生有可能得到賜福,那如果我先得到了賜福,再來考大學……」
他在這裡留下了幾個墨點,而後繼續。
「唉,自從得知了這個秘密,我完全不想讀書了,難怪那些貴族一直是貴族。」
「老師說,我有這方面的天賦,雖然這是……」語句在這裡斷開,塗滿了黑色,只能依稀辨認出教會兩字。
「可沒有助力,我真的能通過那號稱貴族檢驗器的儀式嗎?我必須一試!」
筆記在這裡結束,找到一絲線索的他心中反而更加迷茫,各種問題在腦海中翻滾。
「究竟是什麼樣的入學篩選,讓弗雷都感覺到恐懼,以至於生出絕望的心情。」
「筆記中提到的老師究竟是誰?」
「那個秘密又是什麼,為什麼貴族始終是貴族?」
「賜福是不是就是成為非凡者的道路?」
「這一切和黃霧中的星辰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手指拂過書頁,那種沉重的枷鎖感再次出現在心頭,像是最深沉的黑夜,一眼望不到盡頭。
起碼現在知道了儀式是導致「自己」死去的原因了……呼出一口氣,他強迫自己樂觀起來,用一種自嘲的精神在心中腹誹。
或許自己應該學學那些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島國人,再次去那些危險的地方,主動透露出自己掌握了靈性力量的跡象,或許多半會遇上未知危險——就像那群明知看了錄像帶就沒有好下場,卻還是不聽勸告的人。
老師的話,或許暫時能隱瞞過去,等到大學開學,自己就可以住在學校宿舍,到時候可以準備搬家事宜,不用再提心弔膽……弗雷低著頭,在心中盤算著可能的對象和應對方法,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打桌面,發出聲音。
咚!
咚咚!
弗雷愣了愣,看見同樣錯愕抬頭的伊莎貝拉,這才反應過來並不是自己敲擊桌面發出的聲音。
咚咚咚!
門口的敲擊聲猛的急促起來,回蕩在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寂靜的走廊中。
弗雷猛的站起身,揮手示意妹妹進去房間里。
咚咚咚!
房門在急促的敲擊中發出不堪承受的聲音,原本租客們只是大聲開關門就會出來的高舉手杖的夏洛克先生,今天卻格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