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奉神者

恐懼彷彿捉不到的螞蟻，在身上亂爬，讓弗雷無聲的吸了一口涼氣，似乎見到了他凄慘的結局。

這就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難道真的一輩子就籠罩在等死的恐懼中？

非凡能不能對抗非凡，我現在也算一個非凡者，可我一個魔法都不會啊。

沉默的車廂里，弗雷的想法如潮水湧來，又褪去，只留下荒蕪的沙灘。

在這樣的沉寂里，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變得格外刺耳，行駛了很久，行駛得很快。

不論如何，想要回家，我必須接觸神秘學知識，或許哪一天我就會因為接觸到這樣的事情，而失去自己的生命。

這只是個開始，希望不是結尾吧。

思考了許久，弗雷才下定決心，決定向布里塔好好請教一番，想要了解一些神秘學知識時，原本還在奔跑的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到了，走吧。」沒等弗雷說話，布里塔就已經拉開了車門，率先跳下馬車。

弗雷無聲合上張了一半的嘴，看向奧黛莉，見對方沒有要下車的意思，這才跳下馬車。

咚。身後傳來下車的聲音，而後是馬車離去的聲音。

「走吧，專家等我們很久了。」布里塔一邊整理風衣下擺的皺褶一邊說，「呵，我先提前為你介紹一下，專家對外隱藏的身份是生命之樹教堂的修女。」

「那真實的身份呢？」弗雷好奇的反問道。

布里塔側過身，回過頭來，深邃的綠色眼眸裡帶著莫名的情緒：

「一位真正的奉神者。」

真正的奉神者……弗雷咀嚼著這個描述，沒有再開口，跟著布里塔.歐皮特向著不遠處的房屋走去。

克.貝里的房屋是一棟獨棟的別墅，具有自己的花園和草坪，在雕花的鐵門中間是足夠讓馬車通行的走道，此時正被冰冷的鐵門阻礙。

走道向外延伸與寬闊的馬路相連接，在馬路上，每隔幾步就有一個低矮的柱子，這是出自通識教會的煉金產品，叫做燃氣燈，內部儲存煤油，通過轉換器變作燃氣供給燃燒，為了方便添油和維修，才做成了低矮的樣子。

它們上半部分的玻璃被做成均勻的球形，下半部分的粗壯黑色金屬緊密貼合在玻璃上，圍出了固定用的柵格，像是放在展示台上的一枚枚珍珠，用光亮劃破黑暗，以冰冷守衛溫暖。

跨過鐵門，路燈的光芒漸漸不可見，腳下一片昏黃，白日里溫馨的花園流露出生的反面，像是渴求生命的爪牙。

快走幾步，略過花園，左邊是一塊空曠的草坪，兩輛馬車寬的鵝卵石道路穿過草地，直直通往前方的兩層房屋。

入口處花園的濃香隨風飄蕩至此時，已經變作淡淡的清香，青草的苦澀氣味混雜其中，組合成一種清新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

弗雷剛一踏入，靈性直覺便瘋狂的咆哮起來，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讓他頭暈目眩，鼻腔之中一股暖流不受控制。

弗雷伸出手一抹，忍住頭暈向下看去。

手指之上，滿是鮮血。

我這是怎麼了？

「你怎麼了？」身後的奧黛莉快走幾步，一下撐住了彷彿隨時會暈倒的弗雷，驚慌道：「怎麼這麼多血？」

昏黃的月光照進她的眸子里，弗雷看到了自己倒映出的臉，雙眼雙耳鼻子口腔，都正在向外流血，一副七竅出血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

腦中越發昏沉，連帶著面前的奧黛莉都染上了重重疊疊的樣子，

雙腳再也無力支撐身軀，弗雷一下跪在地上。

旁邊的奧黛莉似乎在喊著什麼，可耳鳴聲也太吵了，什麼也聽不見。

臉被誰托起，啊，原來是聽到聲音后趕來的布里塔。

你的臉怎麼也變得模糊不清，嘴巴一張一張的，在說什麼？

最後，連耳鳴聲也越來越遠，天上昏黃的月光籠罩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低沉、瘋狂的囈語……

「黃金之樹……生命熔爐……黃金之樹……生命熔爐……」

……

「你是說他一靠近這裡，立刻就陷入了瀕死狀態？」

略顯空靈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里響起，順著聲音看去，在高大的西式落地窗前，站著一道穿著黑白修女服的修長身形。

這是一位女士，她頭戴黑色修女帽，塗抹著淺色粉底和腮紅，修女服露出的手子上戴著鑲嵌著綠寶石的樹形銀鏈。

「是的是的，凱琳.伍黛爾，可以別再重複我的話了嗎，哦，這該死的燈為什麼打不開！」

坐在椅子上的布里塔煩躁的按了按門口的開關，頭頂的水晶吊燈卻沒有點燃，只是發出了咔咔咔的聲響。

在兩人中間的寬大茶桌上，弗雷正仰面躺倒，鮮血已經停止，只是不知為何人還沒醒。

咔。房門被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走了進來，雙手兜著風衣，風衣中抱著幾根「質樸」的銀制燭台和白蠟燭。

來人正是奧黛莉.伯恩，她灰色的眸子微抬，看向窗邊。

「小奧黛莉還是這麼不愛說話。」凱琳從窗邊走來，揉亂了奧黛莉褐色的頭髮，從她懷中接過蠟燭和燭台，緩步繞著茶桌行走，順勢放下一根根組裝好的蠟燭。

與此同時，奧黛莉則來到布里塔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眼神落在茶桌上地弗雷身上。

凱琳.伍黛爾一邊放置，一邊隨意說道：

「這裡原本的靈不知為何徹底消失，現在居住在這裡的都是後來被死亡氣息引來的，並沒有攜帶有用的信息。」

「不過雖然靈消散了，但是靈界會記得一切，就像這位，額，閣下，他在來到這裡時出現了這樣的反應，我想很大程度上就是這裡的靈界記錄了某種信息，而他能夠接收到。」

「只要通過他，我們大概就能得到這裡隱藏的信息，從而揭開這次詭異事件的面紗。」

「在生命之樹教派中，記錄了一種很有趣的儀式，叫做求索之路，也叫火劍之路。」

「它能讓靈暫時脫離身體，在靈界中開拓出一條與之直接關聯的道路，通往那些與它相互聯繫的靈界知識。」

「當然單靠這個儀式，只有他能夠接觸到知識，但是我具有的賜福有一個有趣的能力，叫做『侍奉神明者，也會得到神明的回饋』，這個能力能夠讓我在涉及神明的儀式里，獲得一部分神明的位格，藉助這種位格，我們就能撕開靈界的遮羞布，看透它的內外。」

布里塔仔細聽著凱琳的講解，同時眼神專註的看著她的行為，他發現這一根根蠟燭都是以凱琳走過的路徑為依憑，相互鏈接，仔細數過，一共有二十二步，這些步伐的節點正是凱琳手中的十根蠟燭，每一次回到節點，一根蠟燭就會被擺放在弗雷身上的一個位置。

很快，最後一根蠟燭也被放在弗雷的眉心，凱琳亦隨之停下步伐，她的眼眸低垂。

藍色的瞳孔中有火光微微亮起，一根根蠟燭也隨之閃亮，像是突然升起的一顆顆星辰，在她背後勾勒出一雙透明的雙眼，她的聲音迷幻、空靈又崇高。

「崇高的睡夢之主，高懸的昏黃之月，生命女神最小的女兒，夢之女神。」

「我，奉神者，凱琳.伍黛爾在此向您真誠的禱告，請您降下神跡，為迷幻的靈打開前進的路。」

話語落下，凱琳雙手指掠過胸口，指縫中莫名多出了幾個玻璃瓶，手掌略微傾斜，各色的純露就從中滲出，延著虛幻的路徑滑動，落進了藍色的火焰中，一點點的紫色迷霧隨之出現，瀰漫，翻湧。

就在迷霧徹底包圍之前，凱琳快速後撤一步，離開了儀式的範圍，一下坐在了布里塔的腿上，向下躺倒道：

「太累了，快給我揉揉肩膀。」

「你，下去！」布里塔一直嬉笑隨意的臉一下漲紅，那雙好看的淺綠色眸子里滿是驚慌，骨節分明的雙手是推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高高舉在半空。

旁座的奧黛莉反倒一臉見怪不怪，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儀式。

躺倒在他懷裡的凱琳滿臉無所謂，挪動幾下身子，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慵懶的伸出手掌，指尖劃過他的胸膛，繾綣的氣息從口中吐出：

「別鬧，儀式開始了。」

布里塔的視線隨著她白哲的指尖流轉，最後落向大廳中心。

一團旋轉的紫色迷霧起起伏伏，其中不時有各色的光穿透而出，透過光的縫隙，讓人好像馬上能夠窺見內里的場景，可惜的是，下一刻往往就會迷霧流轉，內里場景隨著光芒而消失。

「看不清。」奧黛莉努力辨認一陣后懊惱道。

「馬上就好。」凱琳神情專註，手臂前伸，手指虛點，明明慵懶的身形，卻有一種聖潔的氣息在她身上浮現，而後快速流逝向迷霧。

隨著氣息的注入，那不斷變化的迷霧上出現了一個一米左右的空洞，各色的光芒相互混雜，一副迷幻的水彩畫緩緩展開。

一望無際的灰色底布上，紅的黃的綠的紛紛雜雜，在一切上空，是一道金紅色的長線，長線微不可見的角落，一個五顏六色的小人抬起了頭。

與此同時，意識之中的弗雷，猛的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