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石塔
林海退去,露出了其中高聳巍峨的各色塔尖,順著塔尖向下,灰色的石塊上爬滿了藤蔓,微風拂過,藤蔓下的鮮艷花朵偶爾顫動幾下,明媚的開在周邊的花壇里。
視線下落,承載一切的是一片由青石板鋪成的巨大廣場,再遠處則是一片古老高大的建築物。
不斷有新生走來,此時的廣場上已經有近百名年輕人,男男女女,穿著各色衣物,互相打量著彼此,不時交際一番。
「真好啊,都是同齡人誒。」布魯特.斯特雷向後一捋頭髮,有些感慨的說道。
你那雙眼睛就像是隨時會撒歡的小狗了啊……弗雷瞥了一眼布魯特,保持著姿勢,跟在布魯特身後繼續向前走去。
學院里的一切讓他有些應接不暇,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時有就會有陌生的男女向布魯特打招呼,兩人循著路牌指示,越來越深入了廣場。
「你看他們都這麼開心,可是誰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留下來呢,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啊。」
一邊走著,布魯特一邊隨意的喃喃著。
經過一路來的交流,嗯,布魯特單方面的交流,弗雷心中已經對對方有了判斷——這就是個有點話嘮的傲嬌好人。
他腳步微頓,含笑道:
「說得你好像不是人類一樣。」
「啊哈哈哈哈哈,說得也對啊。」布魯特半轉過身,指向道路旁的路牌,「我的學院到啦,弗雷你的話,再前進一段距離,應該就能看到了,下次見啊。」
「哦好,下次見……」弗雷輕聲回答。
他放下半舉的手,目送著布魯特的身影混雜進人群中,然後消失在藍色的尖頂石塔下。
繼續前行,周圍的人反而少了些,穿過廣場,一座更加高聳、通體由灰色石板蓋成的高層石塔出現在弗雷面前。
向下看去,一圈冰冷的黑鐵柵欄將石塔隔絕在後,只留下一對足夠四架馬車并行的大門。
學院門口只是簡單的擺了一塊黑色的石碑,上面刻著幾個溫斯頓語的大字:
「平凡者,亦可造就奇迹。」
弗雷喃喃著石碑上的字跡,順手拂去上面染上的些許灰燼。
駐足片刻,繼續向前走去,在學院大門后是一座噴泉,噴泉中央,穿著破損鎧甲的高大騎士雕像握著石質劍柄,清水從劍柄中流出,像是一柄無形的劍。
劍柄的黃色寶石倒映陽光,水流自此升至頂端,而後又在頂端散開,落進水池裡三隻碩大青蛙雕像嘴裡,紅色魚兒在青蛙旁歡快遊動。
弗雷仰望著雕像,黃色映入他紅色的眸子,他的腦中閃過記憶。
流水劍士,第五紀天災紀年年間的英雄,擊敗了肆虐西大陸的腐敗天災,保護了溫斯頓王國的傳奇劍士,也是卡門大學騎士系的開院院長,門口的那句話正是他一生的寫照。
可惜的是,現在這位流水劍士的雕像身上已經爬滿了翠綠藤蔓,只能隱約從纏繞藤蔓葉子縫隙中看到底下精緻的雕刻。
呼,或許輝煌總是會被掩埋吧……弗雷吐出一口長氣,繼續向前走去。
再往前,一根根巨大石柱屹立不倒,經過了精心雕刻,石柱儼然是一個個身披盔甲的騎士,低下頭顱,用肩膀頂起塔頂。
沿著經過歲月洗禮變得有些斑駁的雕像向前,雕像越來越大,雕像的面孔也越加模糊,最後只剩下兩座遮蓋了天空的石像,沉默的俯視著弗雷。
突然,靈感一閃而過,
渾身的汗毛根根立起,一個念頭劃破了弗雷昏暗的腦海。
之前那麼多人呢!
他下意識感覺有些不對,轉過身子,想要沿著道路返回。
可不知何時,身後的道路已經被濃烈的白霧覆蓋,地上有一串鮮紅的字跡緩緩消散,
嗒,嗒,嗒,一個戴著方形T字盔、身穿獸皮盔甲的騎士緩緩從霧氣中走出。
他扛著一柄八角重鎚,幾步之下就來到弗雷不遠處,獸皮掩蓋下的銀色花紋臂甲輕輕晃動,那柄重鎚就劃出一道銀光,重重落在地上。
砰!
巨響之下,大量碎石瞬間疾飛而出,擊打在四周的霧氣之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塵煙緩緩散去,八角錘竟然落在了空處。
距離錘擊處一米遠的位置,弗雷臉上有些許鮮紅點點流下,臉上滿是慶幸。
若非靈性感知提前預警,自己根本無法躲開。
還未等他緩氣,陷在地面中八角錘再度變作光輪,猩風瞬間襲向弗雷的面孔。
不好!
弗雷身子一側,再度躲過順著八角錘飛起的碎石,而後向前一步,左手直奔對方握錘的手腕而去。
襲擊者的反應更快,另一隻手直奔弗雷毫無防護的左胸而來,帶著花紋的銀色拳甲層層凸起,露出內里鋒利的邊緣。
機會!
原本就是詳攻的左手和一直蓄而未發的右手糾纏而出,抓在了轟來的臂甲上,借著對方的力道快速拉開距離。
然而對方不止拳甲上有利刃,臂甲上鋒利的邊緣迅速劃破皮膚,一條條血流沿著縫隙流下。
劇烈的痛苦使得弗雷的眼角情不自禁的抽動,血液的浸潤也讓緊抓的手也出現了滑動的痕迹。
對方的拳鋒因此抵在了弗雷胸口,刺破亞麻襯衣,刺穿血肉,留下三道痕迹。
眼見計劃即將失敗,弗雷顧不得隱藏自己的非凡能力,在內心大喊道:
「身軀操縱!」
細而小的觸手從細胞內部伸出,而後迅速掌控每一處肌肉,那是來自弗雷此前吞噬的儀式靈性,此時通通化作了掙扎的基石。
超額湧出的精神力撕裂了弗雷的眼角,根根血絲迅速爬滿瞳孔。
於是手中皮膚表層迅速結出了堅硬的結締組織,痛覺也從意識中抽離,弗雷眼神中的忍耐快速退去。
還有機會。
左腳先對方一步抬起,腰身猛的挺直,原本想要借勢遠離的雙手鬆開,右腳連蹬對方的胸膛,打斷了對方的追擊。
瞬息之間,他已經藉助後空翻拉開了距離,落在遠處,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弗雷半跪於地,抬頭看去。
襲擊者正從地上緩緩站起,輕輕搖晃了下T字盔,銀甲掃動胸口處,似乎正在拂去灰塵,那隱藏在頭盔后的黑暗凝視在弗雷身上。
呼,弗雷吐出一口長氣,眼睛微閉,心中默念兩聲「靈視」。
睜開眼睛,紅色遮蔽了面前的一切,那是一根根扭曲的紅色觸手,源頭正是那具老舊的盔甲。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靈性感知完全沒有感知到活人的感覺,四周也被無形的煙霧屏障籠罩。
弗雷的眼神稍微離開襲擊者,看向周圍的煙霧屏障,之前碎石飛起,擊打出激烈聲響的場景在他腦海閃過。
會是守火者隊伍的試探嗎?
念頭一個個浮現,又被他一一否決,來這裡是臨時起意,是自己看見不詳細的地圖后才興起的想法,即使隊長擁有窺探夢境的能力,也無法「預知」。
而且更沒必要,要對自己動手,最好的機會是在地底。
弗雷邊想著,腳步邊向後撤,儘力與襲擊者保持著「安全」距離,同時藉此觀察對方。
厚重的盔甲,只有縫隙處會露出些許空隙。
T型盔內一片黑暗,難以看穿,透過獸皮盔甲的縫隙,隱約能看到些銀色的鏈扣,這些鏈扣像是一條條小蛇,無聲無息的纏繞在一起。
兩者冷漠的對峙。
噠,噠,噠……
襲擊者的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計算過,落在難以盤旋的點上,一點點的蠶食著弗雷活動的餘地。
當弗雷醒悟時,他已經被逼到了霧牆附近,只剩下了左右閃躲的選擇,而即使是左右閃躲的餘地,也籠罩在對方巨大八角錘的攻擊範圍之內。
T字盔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猩紅的眼睛正在無聲的低笑。
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魔法無法解釋,但是魔力可以……弗雷的目光變得堅定,非凡能力緩緩展開,魔力從手心溢出。
襲擊者自然不會放任弗雷,趁著魔力還未成型,雙手握緊八角錘,再度高高舉起,錘體帶來的劇烈風壓吹動弗雷的短髮。
左,還是右?
冷汗劃過弗雷臉上的傷口,刺痛感讓神經隨之跳動。
可不知為何,弗雷的心跳開始加速,這種生死邊緣的壓力讓他有些興奮。
不再等待巨錘落下,弗雷猛蹬腳下地面,塵土飛濺,正面突破!
手中長刀斜向上撩,原本只有半把的刀鋒迅速變長,最後斬向對方的肩膀處。
「噗呲!」
鮮血飛濺,弗雷欺身而進,他的左肩膀已經被錘柄打折,但是他的刀鋒也刺進了襲擊者的腋下,魔力切割開鎖鏈,深深斬入肌肉中。
襲擊者痛吼一聲,那聲音不似人類,透露出些許熟悉。
青筋暴起,弗雷驅使魔力在筋肉間延伸、固化,最後卡住各個關節,讓對方難以回防。
咚!
沉重的八角錘落在地上,兩隻磨盤大的手掌猛的伸直,關節咔咔作響,襲擊者依靠脫臼暫時掙脫開了魔力的枷鎖。
就在襲擊者準備反擊時,弗雷抽刀后跳,向前一突,正好闖進襲擊者的左側,躲過了聚攏而來的雙臂。
銀甲叩擊在獸皮上,兩隻手臂上閃爍著金屬的光芒,一旦弗雷被蹭到,絕對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好在對方的鎧甲太過沉重,導致行動較為緩慢,沒能傷到弗雷。
藉此機會,弗雷後撤一步,右手緊握刀柄,往日的練習像是神經反射一樣在腦中閃過,又是一道藍色刀光揮下,斬向對方的膝蓋。
之所以選擇膝蓋,弗雷也屬實無奈,襲擊者的身高進兩米,想要攻擊頭部、喉嚨等要害位置非常困難。
即使沒有了八角錘的威脅,那雙利爪也讓弗雷不敢貿然正面對抗。
黑色的血液順著刀鋒撇在地上,顧不上拔刀,弗雷快步後撤,脫臼的左臂隨之擺動,一滴滴鮮紅落在地上。
吼!
下一刻,鮮紅混雜的地面被一道道爆裂的氣流捲動,碎裂的石頭飛起,環繞在襲擊者身旁。
魔力長刀在氣流中慢慢碎裂,失去了鉗制,襲擊者再度站起身,略微破損的盔甲隨著氣流擺動,嘩嘩作響。
氣流盤旋而上,地面迸裂出五道粗大的缺口,八角錘微微晃動,而後隨著氣流回到了襲擊者手中。
砰!
地面開裂,狂暴的野獸震動地面,迅速向著弗雷接近。
藏不住了……弗雷面色一沉,右手前伸,一枚繁雜的斯塔符文出現在掌心,兩圈法陣隨之展開,一枚雞蛋大小的輝石飛速射出。
一階輝石魔法,輝石魔礫!
氣流帶著八角錘砸下,濃烈的魔力在T字盔上爆炸開來,弗雷面前一黑,意識隨之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