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試煉之境和守境人

黃色的寶石折射陽光，籠罩在弗雷臉上。

視線昏昏暗暗，意識混混沌沌，被八角錘擊中的頭部並未傳來痛感，反而有種輕鬆感和掙脫感。

微風拂過，弗雷霍然醒轉，像是從最深沉的夢境中爬出，渾身發冷。

「感覺不是很好對嗎？」深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弗雷半轉過身，膝蓋便有些發軟，還未抬頭，就先一步坐在了噴泉旁的石護欄上，身體搖擺。

一隻還算纖細的手伸了出來，握住了弗雷的肩膀，深沉的聲音變得溫和，距離很近道：

「深呼吸，閉上眼睛。」

靈性感知並未發覺危險，似乎之前的種種掙扎都是幻夢。

呼，弗雷照著對方的話語，吐出一口長氣，而後再深吸一口，如此往複。

幾次呼吸后，頭部的搖晃感漸漸退去，弗雷稍微睜開眼睛，看向身旁。

首先入目的是黑色半高禮帽，而後是禮帽下黑色的瞳孔，它們隱藏在略顯深邃的眼眶中，眼角帶著點點笑意。

男人的氣質很是沉穩，像是一名五六十歲的老學者，可他的面孔卻很年輕，只有二三十歲的樣子。

「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男人眯了眯雙眼，伸出手推動了一下他右眼的單片眼睛。

「好多了。」弗雷輕聲回答，他這才注意到對方手上還拄著一根鑲著鑽石的銀色手杖，渾身上下都是價值不菲的黑色定製西裝。

他下意識吞了吞口水道：

「我這是，怎麼了？」

「大概是受到流水劍士像的影響了吧，祂一直很喜歡新生。」

戴著黑色半高禮帽，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士鬆開了一直扶著弗雷的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領，邊拄著手杖站起邊說道：

「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聊聊吧，我一直挺喜歡關於流水劍士的故事的。」

「好，好的。」弗雷站起身，又霍然反應過來，連忙追問道：

「你是誰？」

噠，手杖落在地上，前面的男人頓了頓，半轉過身，含笑道：

「卡門大學特聘教授，克萊恩.莫里亞蒂。」

「老師好，我是弗雷，弗雷.克斯坦。」弗雷慌張的站直了身子。

克萊恩點了點頭，轉過身，向著不遠處的高層石塔走去，他的聲音卻調轉方向，鑽進了弗雷耳中：

「已經是午餐時間，不如弗雷你就和我一起用餐吧，我平日里午餐總是會準備得多些，應該足夠我們兩人了。」

弗雷推脫幾次，克萊恩最後笑著說道：

「就作為我詢問故事的報酬吧。」

於是兩人穿過街道，進入了之前一直都只能看見塔尖的石塔之中。

克萊恩的午餐正如他所言，準備得很多，其中不乏鮮美的羔羊肉、小排和少見的米飯主食，倒是讓弗雷食指大動。

約莫半個小時，金色的陽光穿過玻璃，安靜的照亮桌上兩個乾淨的便當盒，沿著窗外看去，視角正好，能夠看到一朵朵燦爛盛開的花朵。

「來，擦擦嘴吧。」摘下了禮帽，斜靠在真皮座椅上的克萊恩坐直身子，從抽屜中拿出紙巾，遞向弗雷。

收回視線，弗雷小心接過紙巾，點頭感謝：

「謝謝，克萊恩老師。」

「哈哈，你剛才吃那份羔羊肉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弗雷，別和我客氣了，這是報酬。」克萊恩.莫里亞蒂輕聲笑著，將紙巾塞進弗雷手中，而後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殘局。

等到弗雷放下紙巾，桌面已經煥然一新，碗筷同便當盒被放進袋子里，掛在桌子的一側，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厚實的黑色筆記本。

克萊恩小心得從襯衫胸口取出鋼筆，翻開筆記，在新一頁的右上角點了點，這才看向弗雷道：

「現在，我們來講講流水劍士像吧。弗雷你看到的試煉之境是什麼樣的？」

「試煉之境？」弗雷詫異地反問道。

筆尖在有些發黃的書頁上嘩嘩而過，克萊恩抬起黑眸，望向弗雷：

「弗雷你不是戛納本地人嗎？」

弗雷一愣，尷尬的笑了笑：

「是，但是早年並沒有住在城裡，是住在鄉下的。」

黑眸里的人影晃了晃，克萊恩點點頭，邊在筆記本上書寫，邊輕聲開口：

「這樣啊，試煉之境是流傳在騎士學院學生中的一個故事。」

「傳說，流水劍士於失落之湖上擊潰了肆虐之猩紅，而後回到了溫斯頓王國，他將自己的破碎的劍柄留在了他曾經住過的卡門鎮，獨自一人向著北方而去。」

「人們為了紀念他，將破損的劍柄修復，而後以此為基礎，建起了這一座噴泉和這一座學院。」

「自此，每當新生入學時，總是有人聲稱站在流水劍士的雕像前，會經歷詭異的夢境和怪物，後來學生們就將它們稱為試煉之境和守境人。」

「原來如此。」弗雷恍然大悟，明白為何自己醒來之後，身上的傷勢都消失不見，甚至衣物也恢復了原樣。

就像是打了一場真人VR啊，還是一比一復刻現實的那種。

奇怪的想法一閃而過，弗雷重新組織語言：

「這還真是，額，神奇。」

「是的，所以才吸引了我，畢竟特聘教授的工作非常輕鬆，所以我想要以此作為第一個額外研究課題。」克萊恩嘴角含笑，筆尖停在筆記本上，「怎麼樣，或許你能夠成為我第一個採訪對象？」

「這是我的榮幸。」弗雷將手放在左肩，上身前傾，略微行禮。

克萊恩以同樣的動作回禮后，重新拿起鋼筆，望向弗雷：

「那就從你見到的守境人開始吧。」

思索片刻，弗雷重新陷入了回憶，他的嗓音隨著記憶浮現：

「那是一處，滿是濃霧的巨大廣場……」

……

就在弗雷同克萊恩緩緩講述時，卡門大學的拱門，迎來了它的新客人，尊貴的，客人。

原本有些喧鬧的拱門，此時能夠聽見遠處的叫賣聲。

男爵們跪倒在地，用額頭表示崇敬，子爵們面朝地面，用九十度的腰來表示尊重，只有三三兩兩的伯爵能夠站著，不時用真絲手帕擦過額頭的冷汗。

噠，噠，噠……腳步聲清脆，一道人影出現在人群朝拜的盡頭。

那是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女孩，紫紅色的捲髮用黑色絲帶束在腦後，乾淨、白皙的樸實布衣也無法掩蓋她良好的身材，看起來充滿了青春的美好。

當她出現時，那些原本還有些不忿的伯爵們紛紛低下了頭，避免產生視線的交集，祈禱她快些走過。

噠……噠……噠。

突然，帶著樹葉紋路的金色盔甲在人群中停下，輕柔的女聲響起：

「菲特斯閣下，聽說你想要強闖卡門大學？」

「不，不是這樣的。」

自對方出現，額頭就死死頂在地上的男爵著急地開口，他雙目圓瞪，一滴滴冷汗劃過脖頸，將地面濕潤。

下一秒，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某種尖銳的事物懸而未發，似乎即將落下審判。

可即使這樣，他也不敢抬起頭，甚至動也不敢。

死亡將沉默拉長，寂靜把理智擊潰。

穿著黑色雙排扣大衣的男爵終於崩潰，眼淚、鼻涕同口水一起噴涌而出：

「海，海瑟薇大人，求您大發慈悲，我，我父親是亨特爾子爵，他曾經為您效力，我，我！額。」

沉默，無聲。

沒有人敢說一句話，原本同他交談的那些貴族，此刻一動也不敢動，刺痛感威脅著所有人。

「哦。」

女聲還是那樣冷漠，並不因為面前男爵的倒下而產生波動。

噠，噠，噠……腳步聲腳步聲從大至小，從小至無，最後穿過了大門。

身穿灰袍的守門人並未出聲，任由佩戴著徽章的海瑟薇經過，灰袍下的瞳孔微微收縮。

下一秒，他雙手抓出，自海瑟薇身後的影子里憑空揪出了兩人，冷聲道：

「你們不能進。」

兩道寒光瞬間襲向他的太陽穴，影子們出現就是死手。

匕首嗡嗡作響，就在刀鋒即將破開灰袍時，海瑟薇的聲音響起：

「聽他的。」

說罷，她繼續向里走去。

原本乾淨的地上，不知何時落滿了枯黃樹葉，人影踏著枯葉，被綠色吞沒。

幾分鐘后，在場的眾多貴族，這才吐出一口長氣。

為首的希爾曼伯爵抹去頭上的冷汗，向著身邊幾名子爵低聲開口：

「你們幾個，把菲斯特男爵送到我車上，快點！」

見幾人托起昏倒的菲斯特男爵，希爾曼顧不上道別禮儀，同伯爵們略一點頭，就追趕在幾人身後鑽進了馬車中。

待到馬車開動，平穩地駛出了兩條街道，希爾曼才鬆了口氣，回想起剛才的女孩。

莉莉.海瑟薇，生命之樹教會紅衣大主教格威最小的女兒，自幼年被發現有極好的「奇迹」天賦，便被列為聖女。

可本人卻沉迷劍術，特別是與那位流水劍士相關的劍術，可謂是追求到了瘋狂的地步。

如果只是這樣，自己並不需要擔心，畢竟屬於兩個系統，可是她的母親是溫斯頓王國皇室公主薇薇安.溫斯頓，是國王葛瑞克.溫斯頓的同胞妹妹。

「希望不要出什麼亂子吧，得讓桑登注意一些，不要惹到她。」希爾曼伯爵無聲祈禱。

沉默片刻，他稍微拉開一些門帘，向外看去，正午時分的荊棘街還是那樣人聲鼎沸，來往的路人被大量衝出的馬車阻礙，只能在路邊停下。

希爾曼伯爵無聲的注視著他們，觀察著他們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自己渴望的神色，最後，他冷哼一聲：

「呵，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