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耗
「你們回來了？怎麼沒在外面多玩一會。」
理查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大步走向妻兒。
原本妻子帶孩子去踏青，說要傍晚才回來的，理查沒想到他們會在午飯前回家。
「皮爾鬧著要父親，非要回來找你。都說了讓你陪我們一起去，哎，真拿你這個懶惰的傢伙沒辦法。」
理查的妻子無奈笑著，皮爾已經掙脫了她的手，朝著理查跑了過來。
「真是好孩子。」
理查笑著，彎腰把兒子抱起，摟在懷裡。
整理著兒子嶄新的禮服，理查逗弄地問道：「很喜歡雅各布給你寄來的新衣服？」
「對啊爸爸，雅各布叔叔真好，我想去冷港找他可以嗎？」
「怎麼突然想起要去找他了？皮爾，你聽我說，除了我們斯圖卡伯爵領之外，別的地方都是很危險的。」
「我才不怕危險呢，我要像雅各布叔叔一樣，成為一個勇敢的冠軍騎士，去和惡魔戰鬥！」
理查聽著兒子稚嫩的聲音，笑容有些僵硬，眼中一閃而過了不易察覺的憂色。
一旁的妻子見理查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適時地過來接過了兒子，並出言為理查解圍：「你還小，現在想成為騎士的事情還早。」
她說到此頓了頓，遲疑著對理查說道：「不過理查，皮爾已經六歲了，或許是時候給他請個劍術老師了。」
理查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為了討父親歡心努力訓練的樣子。
不過在父親戰死之後，理查就趕走了自己的劍術老師和騎術老師。
馬上摔死英雄漢，河裡淹死鳧水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不要和戰爭與刀劍產生聯繫。
「這件事情，再說吧，他還小。」
不等妻子再說什麼，理查又緊接著說道：「該到午飯時間了，皮爾，昨天帝國的商隊來時上繳了一些你喜歡吃的火腿哦？」
「真的嗎！我要吃，我要吃。」
一旁的妻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孩子總是這樣，稍微一被誘惑，就忘了自己偉大的夢想。
當然，作為多年的老夫老妻，理查早已跟她說過自己的心路歷程。
也是因為如此，即使作為一個貴族的女兒，她也對被稱為「綿羊」的丈夫死心塌地。
領主大廳，妻子和兒子在長桌邊上無聊地等著午飯，而理查則在落地鏡面前欣賞著自己在緊身禮服勾勒下勻稱的身處。
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再進行軍事訓練，但理查依然堅持著鍛煉身體。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主要是老婆太漂亮，要是不好好鍛煉理查擔心自己英年早逝。
撫摸著自己柔軟的金髮，欣賞著自己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異常英俊的面容，理查陷入了自我陶醉。
鏡子上鏡子正上方懸挂著列奧康沃爾家族的紋章，紋章上那持劍躍起白獅，好像正在斜眼鄙視著李越。
如同往時一般，又是平靜恬淡而悠閑的日子。
可這一次，比午飯先到的，是一個渾身鮮血的騎士侍從。
這名叫做維斯的侍從跌跌撞撞地闖進了領主大廳，顧不得任何禮節，衝到了理查面前。
「大人！不好了！大人！」
「發生什麼了？你慢慢說。」
理查蹲下身子扶起侍從，緩聲安慰著，但他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昂科隘口，被綠皮攻陷了！」
理查只覺得耳畔傳來了一聲嗡鳴，
大腦一片空白。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接過一旁老波利遞過來的被子，塞到了侍從手裡。
「你喝口水，慢慢說，說清楚。」
而侍從一把推開了理查遞來的水杯，大聲喊著：「大人！來不及細說了，綠皮攻陷了昂科隘口！還有幾個小時就會打到城鎮來了！」
理查愣在了原地，距離最近的兩個綠皮氏族是鋼牙和屠刀，這兩個氏族軍閥都和他達成了秘密協議。
按理說他給的年貢數量也足夠，他們有什麼理由會來進攻他的領地呢？
雖然還是想不通，但是理查強迫自己暫時不去想。
他踱了幾步，而後朝著老查理下令道：「上塔樓頂層敲響警鐘，通知民兵隊長召集民兵。讓各地執行官統治農戶，全員向北方逃離。全體鎮民以最快速度到廣場集合，十五分鐘后即刻出發。」
理查強迫自己冷靜，做出了最符合現在情況的選擇。
他頓了頓，隨後又說道：「給北面的提圖斯伯爵領去信，請求援軍。」
「少爺，咱們和提圖斯伯爵關係一向不好，這時候...」
「帶著禮物去，再好好道歉，期盼他能看在同時王國貴族的份上，搭一把手吧。」
理查嘆了口氣，雖然他也知道提圖斯伯爵出兵救援的概率無限緊接於零，但此時他別無選擇。
「對了，再去給冷港公爵去一封求援信。雖然路途遙遠，但是...」理查苦笑著，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裡補上了後半句：「能趕上給我收屍也好。」
老波利得到命令之後就去執行了，妻子也帶著孩子去收拾行李，那個重傷的侍從也有人帶下去享受寶貴的休息時間。
大廳里只剩下了理查一個人，他無力地癱坐在高背椅上。
此時他已經想通了綠皮進攻他領地的原因。
大概率就是兩個綠皮氏族之下的某個戰邦的私自行動，那些軍閥之下的督軍不乏腦子不太夠用的。
他們秉著搶一次不虧，殺一回血賺的原則，背著軍閥來進攻他也有可能。
理查很後悔，但他後悔的不是自己沒有挨個去交好那些綠皮戰邦的督軍。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前世聽過的一句話。
「我要毀滅你，與你何干。」
艱難地站起來，理查走到了落地鏡面前，握住了那把列奧康沃爾家族祖傳的騎士劍。
這把劍曾經陪著他祖父、也曾陪著他父親。
理查已經很久沒有碰過武器了，不經意之間，他想起了小時候接受軍事訓練的場景。
那時他的騎術導師、劍術導師、戰術導師，都一直誇他是個天才。
每次他父親聽到這些誇獎，都會欣慰地摸著他的頭，和他一起暢想有一天理查會跟在父親身後上戰場。
只不過那一天終究沒有到來。
半個小時后，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出了城鎮。
李越騎著一匹黑色的戰馬，全身披掛整齊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的身側是老波利和民兵隊長野格，身後是幾個騎著馬的侍從，再往後就是稀稀落落的民兵把老弱婦孺裹挾在隊伍中間。
民兵的裝備都是自己購買的，富裕一點的能背上面步兵盾，腰裡能掛柄長劍或者短劍，身上也可能有布甲或皮甲。
而更多的民兵，只是穿著普通的布衣，手裡拿了根草叉或是柄斧頭。再窮一點的，手裡就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或者根本沒削的木棍。
事實上，稍微像樣一點的民兵，還有那些用很便宜價格雇來得護衛，都被埋查安排在了昂科隘口。
現在想來，這些人恐怕都已經先他們一步去見開國聖靈了。
「我們...真的能在綠皮的追擊下逃的活命嗎？」
李越情不自禁地在心中發出了一聲感嘆，但他可不敢說出來，生怕被人聽見引起兵變，上來幾個膽大的民兵拿刀叉給他捅死。
他右手握著韁繩，左手托著一個全封閉桶形頭盔，頂上是一隻獅子的雕刻形象。身上罩袍紅藍兩色分明，用皮帶在胴甲上紮緊。
起初李越還感覺只一身鎧甲很棒，堅硬的鋼板不是很沉重，也不怎麼影響身體活動。但是僅僅穿了半個小時，他甲板內的武裝衣，卻已然是被汗水濕透了。
身後的披風鋪在馬屁股上，上面綉著列奧康沃爾家族那躍獅紋章。這件昂貴的高級雅格藍布披風，據說是他爺爺當年花了大價錢在帝國搞來的。
回頭看了看臨走時親手點燃的領主大廳，李越下意識地放開韁繩，拍了拍左手的臂鎧。
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整個城鎮都會變成一片廢墟。
事實上來說，這種做法是很不理智的。
因為正常來說綠皮衝進城鎮一定會仔細搜索，還有可能會搶奪戰利品，這毫無疑問會拖慢他們的追擊速度。
但是理查心中隱藏著怒火，他一粒麥子也不想留給那些綠皮畜生。
哪怕是親手引燃了飽含自己十年心血的繁華城鎮。
看著隊伍里拖家帶口，牽著牲畜拽著家當的鎮民們，理查心中難免湧起了一陣無力感。
他很能理解這些捨命不舍財的平民們，就像他要拋棄自己半生心血，也難免會不舍。
「野格，你過來。」
理查朝著民兵隊長招了招手，後者本來正在朝著隊伍呼喝著什麼，聽到理查的呼喚立即跑了過來。
「怎麼了大人？」
「告訴鎮民們，把牲畜和沉重的行李都扔下。我們是逃命，不是搬家。」理查說著，又沉吟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告訴大家，等這次危機過去之後，我會補償他們的損失。」
隨著理查的命令，領民們紛紛聽話地拋下了牲畜和累贅的行李。
斯圖卡領的民眾對理查還是很愛戴的，也是很信服的。
由於理查他們不用擔心丈夫或者兒子死在戰場上，同樣由於理查他們遠離了災荒和飢餓，他們對於理查的信任是無條件的。
隊伍的速度一下提高了三倍不止，理查心中默默鬆了一口氣。
看著身後長長的隊伍，理查在心中默默想著：
「我們都會活下去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