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言如刀、無形剜心
傍晚六點。
漫天紅霞褪去,殘陽終有盡,夜幕落下星河現。
森林公園山頭。
隨著最後一名遊客下山,整個山頭空無一……
不對。
大石頭下還蹲著個背影,像個大黑耗子似的狗狗祟祟。
「一張……」
「兩張。」
「誒,這還有一張。」
「妙呀~」
啪~
李良笑著咂了咂嘴,小心翼翼將手中數好的錢塞褲兜里,仰頭一看月明星稀,這才發覺黑夜降臨。
天有些昏沉,夜幕中黑雲壓城城欲摧,看著著實令人有些心悶。
吱~
他手腳輕快將小椅子折好,三下五除二將剩餘的幾個擺件裝入布袋,馱著比來時輕了許多的大包。
李良腳步輕快跑下台階,口中哼唧著小曲:「哼哼哈兮!」
「快使用……」
一想今日賺了三百多,他整個人都洋溢著開心,連背上的包袱都不在沉重。
腳下健步如飛,下山都不需要三分鐘。
駐足山下通道入口,看了眼房門緊閉的辦公室,他有些疑惑:「怪了~」
「胖砸今天這麼早下班?」
李良捏著下巴思索片刻,走出通道在一旁亭子駐足,探頭一瞄裡邊人,抬手輕敲亭子玻璃。
噠噠~
「叔啊!秦胖子哪去了?」
他向內大喊一聲,驚得亭子內一人打顫,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我……!」
保安大叔一臉驚恐,抬手指著窗邊的腦袋,整個人嚇得將暈。
他拍拍胸膛緩了口氣。怒視李良溫怒道:「你特娘的小李砸!」
「差點沒給叔嚇死,人嚇人嚇死人不知道嗎?」
「呼~這大黑天的亂叫,你這傢伙跟個鬼似的。」
「娘嘞~」
「嘿嘿~」李良一臉訕笑望著老保安,撓撓頭小心翼翼問:「叔,秦胖子呢?」
「我剛去看了,沒在辦公室里啊,他今天這麼早下班?」
「嗯?」老保安聞言一愣,疑惑道:「沒在嗎?」
「這個點他不可能……」
「喲~瞧我這腦子!」
他一拍腦門,指了指山下的石拱門:「他下午出去了。」
「我看著他出去的,好像是上了輛黑色的車,而且啊……」
老保安探身,一臉神秘兮兮:「那輛車下來一個人,我看著有點像咱市裡老大,上回他還帶了幾個啥人來過一趟。」
「我記得他,小胖子就是上的他車,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山城市老一?
李良聞言愣了下,瞬間瞪大雙眼,驚呼:「卧槽!」
「胖子還有這身份呢?」
「噓~」老保安聽他聲音過大,壓了壓手掌驚慌道:「別吵!」
「你特娘是不想過了呀!那可是……」
他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一言不發回到亭子內,一臉不想繼續討論的架勢。
李良自然知曉老保安意思,無非是勸自己不要背後議論此地高人。
「嘿~」
無所謂笑了笑,他背著大包快步走下樓梯,行至一旁角落推出小電驢,將背上大包放在踏腳板。
戴上頭盔一擰油門,車子向市內飛馳而……
咳~
向市內慢慢開去。
道路交通安全宣傳語他可記著呢!
行車不規範,親人淚兩行。
若問何處去,
地府找閻王。
………………
吱~
老舊的木門發出聲響。
「媽。」
李良反手將門推開,探頭向內喊了一聲,隨手將手裡包裹放門邊。
等了片刻。
他未聽老媽人應聲,頓時有些奇怪,快步走到一旁敲了敲木門。
叩……
「老媽,你在裡面嗎?」
半晌……
屋內靜悄悄彷彿無人。
李良眉頭一皺,平常這個時候老媽都應該在家,她坐著輪椅行動又不便,不大可能自己下樓。
除非王英在家呆的悶,到鄰居家找鄰居阿姨聊天去了。
回身看了眼客廳內物品,電視遙控還在茶几右角,他出門前親手放下尚還記得。
桌椅板凳等東西也還在原來的位置,不像是有人動過的樣子。
「難道在隔壁?」
李良呢喃著渡步出門,來到隔壁抬手敲了敲防盜門,朝內喊了一聲:「劉阿姨!」
「我媽在您家嗎?」
咔~
門很快便打開。
一婦女五十有餘,盤著斑白頭髮,扣著門把手看了眼門外李良,頓時笑道:「良良,咋了?」
她剛才應該沒聽到喊聲吧?
李良思索間面上帶笑,指了指自家門朝她問:「姨啊,我媽在你這嗎?」
「嗯?」婦女一愣,思索著搖頭:「沒啊!」
「英妹沒在家嗎?」
「我上午還看到她託人買東西了嘞~就是英妹今兒有些怪怪的,我下樓丟垃圾和她打招呼都不吱聲。」
「中午還看到坐著輪椅在門邊,我還以為你中午要回是在等你呢!」
她沉吟著一指地板:「要不……你下樓找找去?有可能其他姐妹推她下樓散心去了嘞~」
李良思索著點了點頭,笑著擺手:「謝嘞姨,我自己去找一找吧。」
「這個點您還沒吃呢?那您先吃飯去吧。」
餘光見婦女身後桌上圍著幾人,他笑著指了指半開的門,隨即回身朝自家走去。
「良良,你也還沒吃吧?進來吃個飯再回去嘞~」
身後傳來鄰居阿姨喚生。
「不了。」
李良並未回頭,擺手道:「謝謝阿姨,我一會等我媽一起吃。」
「給她買了排骨一會還得燉上,您先吃吧。」
「誒,好。」鄰居阿姨應了一聲,隨後地上燈光逐漸消失,身後門咔哧一聲閉上。
李良回頭望了眼鄰居房門,佯裝的淡定臉色一跨,沉著臉快步走回屋內,抬手敲了下老媽卧室門。
叩~
「媽,你有在嗎?」
他朝內大喊一聲,在門前等了好一會,心底那股不安愈發的強烈。
剛才聽聞劉姨的話他早已察覺不對勁,平日老媽基本見人都會笑呵呵打招呼,坐上輪椅絲毫沒影響她的心態。
可今天王英一反常態,連隔壁關係最要好的大姐都置之不理。
李良越想越心慌,連門都來不及關,抬腳朝電梯門跑去,手指狂按?鍵,心急如焚重複道:「快快快,快點啊!」
「你這破電梯怎麼老是掉鏈子!」
他聲音略有哭腔,欲哭無淚看著電梯還在一樓,六神無主餘光掠過安全通道綠燈。
整個人靈機一動,急忙朝樓梯間跑去,隨著一陣急促的噠噠噠腳步聲,沒過三分鐘便跑下了十樓。
「沒有……」
「那邊也沒有……」
「到底在哪……」
李良口中無意識呢喃,矗立一樓出口茫然四望,眼中一道坐在樹下圓台的背影掠過視線。
「媽~」
他邊跑邊叫,上前一看是個陌生阿姨,頓時滿臉尷尬停下腳步站一旁。
婦女年逾四十,扭頭一臉迷惑看向盯著自己的年輕人,見他眼眶泛紅,疑惑出聲:
「你是?」
李良聞聲擺手,尷尬道:「抱歉阿姨,認錯人了,你們聊你們聊……」
腳步飛快跑開此處。
他一臉慌亂到處找尋王英,用時十分鐘將整個小區轉了一圈,幾乎每個角落都找了一遍。
還是沒見到老媽身影。
「哪去了呢~」
李良聲音有些顫抖,手足無措站在住處一樓,突然一拍腦門反身上樓,腳下風火輪猛蹬。
沒過兩分鐘便上到十層,站在樓梯口喘了會粗氣,顧不得腿腳酸痛忙不迭跑回家中。
嘭嘭~
「媽!你有在嗎?」
他拍門朝內大喊,掌心都拍的通紅,還是沒見有人應聲開門。
再一想到老媽有可能在屋內摔了或是咋了,沒法發出聲音……
李良一時間慌了神,退後幾步側著身,將掌心貼著右臉護住頭,整個人仿若裝了彈簧。
猛的向老媽卧室門撞去。
嘭~
木門年久失修,每次開門都會發出嘎吱聲,經不得他這一撞便裂了一角。
李良揉著劇痛的肩頭,瞅了眼木門右上漏出的裡屋天花板,再次朝身後退去,腳下發力猛蹬地面。
彭~
木門發出一聲巨響,隨後輕飄飄擠壓屋內空氣落地,啪的一聲砸在花瓷地上。
吧嗒~
幽暗中一掃室內,他反手將門邊開關按下,黑暗褪去屋內景象映入眼帘。
李良眼神四處掃視房間,整潔的床沒有老媽身影,左邊特意鋸掉四角調低的換藥桌也沒有。
直到眼神望見桌上一物。
他剛放下的心頓時再次提起,上前拾起信封一看,整個人呆愣當場。
未封口的信封飄落一張白紙落於桌,白紙黑字赫然寫著。
[小良,我走了……]
[請不要悲傷難過,媽知道你向來心疼媽,每次出門擺攤回家都會買些好菜回來燒給媽吃,你自己卻在擺攤那兒吃饅頭與小包榨菜]
[樓下老胡今天中午剛從森林公園回來,他說與媽聽,媽聽得心痛,無法容忍自己拖累了你,所……]
李良看的淚如雨下,一手捏信封一手捂嘴,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無聲自泣。
「小良~」
他忽然聽到一陣飄忽聲音,音源不知各處傳來,有些微弱。
「媽?」
李良茫然掃視屋內,叫了一聲等了片刻,未聽聞有人應聲還以為是自己錯覺。
正要抬腳出門,他身後驀然傳來聲音。
「小良~媽是個累贅,都怪媽拖累了你,讓你每天每夜為媽的病煩惱,媽不忍心~」
「嘶~都……都怪媽~」
「你~長得比我和那個負心漢都好看,每天你出門后都有人上門打聽你,各個大哥大姐見你生的好看,人又有特別孝順。」
「都想領你回家當女婿去呢~」
「媽呀~聽得出來他們意思,都說會給媽最好的條件去治療。」
「可人前人後的話又怎能聽信呢?再今早聽來一些風言風語,都避著媽小聲議論媽是你的累贅,所以……」
「對不起,兒子~」
嘩啦~
母親王英聲音落下,隨後是一陣微弱的鐵鏈拖地聲。
整個房間僅有一人,蹲地抱頭痛哭。
「嗚……呃啊~」
李良哭成淚人,冰涼的淚水趟過鼻翼,一滴滴滑落地面,滴答滴答猶如人的腳步聲。
過了幾分鐘。
他哭累了往地上順勢一躺,回想母親最後一句話,莫名記起兒時某個秋天。
那時秋葉泛黃。
夜幕降臨時村裡來了輛黑色的車,是拋妻棄子那人接一個黃花大閨女的婚車。
那晚村頭的大黃吠叫不停。
村裡的狗也跟著叫了起來,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它們或許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叫,也不知道事情是否與己有關。
狗就是狗,狗想叫就叫。
要你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