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致命的嫖客
深夜,在開往高速的小道上寂靜無人,只有一輛貨車緩慢的行駛著。
「什麼破路,坑坑窪窪的。」和其他中年男人一樣,這位司機大叔也通過抱怨抒懷心中的工作壓力。
路燈一盞一盞的被甩在身後,突然路邊出現了什麼東西嚇得司機一個激靈,定眼一瞧才發現是個蜷縮著的女人。
「嘿!嘿!醒醒。」司機停了車朝女人走去,「這是他媽的喝了多少醉成這樣?回家再睡!你這樣遇上壞人怎麼辦?」
可躺在地上的女人卻紋絲不動,絲毫沒被大叔的叫嚷聲吵醒。大叔也不再紳士,直接上前用手扒拉女人的肩膀。
「趕緊起來!太危險了…好傢夥身體怎麼這麼冰…」司機大叔發現不對勁了,把手指伸到女人口鼻處,「啊!死人了死人了!」
女人早就沒了呼吸,她被兇手遺留在了這裡。
辛崎市公安局接到報案后立刻派人趕往現場。
「哎,又出警了,上個案子剛破完我速食麵剛泡上這又要出警。」李硯辭坐上副駕,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抱怨,想必那泡麵還熱騰騰的放在桌上,不知道是便宜誰了,「估計就是酒精中毒,喝多了罷了。」
辛崎市是出了名的亂,燈紅酒綠的紅燈區可是不少,估計是夜晚「加班」結束,由於喝酒過量倒地不起的陪酒女。
「當時選擇當警察就應該料到現在的情況。」謝承麟單手握把,另一隻手在手機上不斷點觸著,「我說你要是閑的沒事做,給我把導航開開。」
李硯辭嘖嘖嘴,拿過手機輸入了地址。
「導航開始。」
距離倒是不遠,只是一路上坑坑窪窪不太好開。
「他媽的,這路也不知道修一下,顛的我昨天的餃子都要吐出來了。」謝承麟一路罵罵咧咧。
「稍安勿躁謝哥,這不全當是為人民服務了。反正被害者已經無力回天了,咱們慢點開不著急。」李硯辭連忙去哄,謝承麟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簡直就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炸,不,不點都可能炸。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前方出現了一輛打著雙閃的貨車,車旁一個中年男人不斷朝著他們這幾輛警車招手。
「你們可來了啊!」大叔三步並兩步來到謝承麟面前,「那個姑娘死了,死的透透的我救護車都沒叫。」他指了指兩百米開外的道邊,那裡赫然躺著個女人。看來這男人嚇得不行,完全不敢靠近。
「可以和我們說說,具體發生了什麼嗎?」李硯辭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以表安慰。
「我這正往齊倉市送貨呢,正往高速那邊走呢結果半道兒遇見個姑娘躺地上,我開始還以為她喝多了就上前扒拉她,沒想到她早就死了。」齊倉市比辛崎市發達多了,很多工廠建在辛崎市,產品則都運到齊倉市去賣。
「知道了。你跟那邊的女警過去做些簡單的筆錄就行了。」謝承麟指了指身後的警車,然後自己戴上手套朝著屍體走去。
「是被性侵了嗎?怎麼渾身上下就穿著一件黑色上衣?」由於屍體呈蜷縮狀,謝承麟走近了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下半身並無衣物,「還穿著黑色長靴。」
「上半身短袖,卻穿著個長靴,也不知道她是冷是熱。」李硯辭也湊上前來,「不過女人為了臭美總是不管時節的,好看就完了。」
兩人合作著把蜷縮著的身體舒展開,才發現女人身上大大小小的紋身少說也有十幾個。
「好傢夥,
這麼多紋身?」李硯辭不禁感嘆。
「Selena?她的名字嗎?竟然叫Selena?」謝承麟抬起女人的右臂,只見在右側小臂上紋著一朵玫瑰花,花瓣的下方正寫著這個詞。
「這麼多刀傷呀,胸口後背都有,還有脖子。我的天,兇手真夠狠。」就在謝承麟查看手臂紋身的時候,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刀傷映入李硯辭的眼帘。
「但是現場卻沒有什麼血跡。」謝承麟緊鎖著眉。按理說被害人被捅了這麼多刀,現場肯定會留下大量血跡,然而這裡卻乾淨的不像話。
「也就是說這裡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謝承麟站起身,以屍體為中心開始向周圍巡視,最後他在不遠處的灌木叢旁邊停了下來。
「我們都穿著鞋套,而報案人也並沒有來這個地方,那這個腳印…」謝承麟招呼過來在一旁負責拍照的警員,指了指地上一排腳印說道:「很可能是兇手留下來的,快拍下來。」
「誒!這裡有一排輪胎印記。」就在倆人的目光被腳印吸引之時,遠處傳來了另一位警員的聲音。
經過比對,輪胎印不屬於貨車,那這腳印和鞋印只能來自於第三方。
現場能發現的線索目前就這麼多了,剩下的都要回去交給法醫了。
謝承麟依靠在警車上,點起一根煙,默默的看著所有人在現場忙前忙后,屍體已經被移走,只留下了痕迹固定線提醒著大家這裡有個女人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又想起了卜懷瑜,他曾經的搭檔,警察局的風雲人物。年紀輕輕就破獲了不少案件。
若不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們肯定和福爾摩斯與華生一樣牛,至少謝承麟是這麼想的。
月倚高樓,涼風嗖嗖的鑽進屋內。
卜懷瑜一遍又一遍的聽著語言信息,「懷瑜,辛齊高速路口附近出現命案了,你來幫我。我都邀請你很多次了,你次次駁我面子,我難道就不是你朋友嗎?」是謝承麟發來的。
自那件事以後,卜懷瑜便辭了職,離開了警察局。每天就是經營著自己的小店鋪,白天的甜品屋和晚上的酒吧。
自己也不用親自照看,雇的人很負責,自己也就是偶爾去甜品店擼擼貓,去酒吧喝點酒,清閑自在。只是謝承麟覺得自己的離職十分可惜,總是一有案件就要自己去幫忙,只是他現在覺得警察這個身份礙眼無比次次婉拒。
身邊的貓看主人醒了,側過頭蹭著卜懷瑜的胳膊喵喵的叫著。
這是許世恩和他一起撿的流浪貓,因為身為警察三天兩頭回不了家,所以這貓平時都是住在許世恩的家裡,如今許世恩去世了,他也辭去工作,貓也換了新家。
「叮叮——」手機鈴聲又響了,還是謝承麟,他說快點回復。
卜懷瑜有些討厭這個聊天軟體的設計了,總是能提醒對方是否已讀消息,有時候就是想逃避都沒辦法。喝了一口放在床頭柜上沒喝完的酒,心裡開始猶豫盤算,最後只得放棄。
拒絕了這麼多次他還是像倔驢一樣,不如這次答應了他讓他斷了念想。
「好,就這一次。」卜懷瑜又害怕又激動的打下這短短五個字。
剛發送沒多久,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了。
謝承麟不斷發送著安慰鼓勵的話,不過卜懷瑜實在沒心思看,他只記住了早上八點甜品店見。
再無睡意,卜懷瑜很難描述此刻的心情,時隔兩個月他又能接觸案情,即便不是以警察的身份。
簡單的洗漱后,卜懷瑜穿上衣服朝自己的甜品店走去。
當時就是為了方便看店,所以家和店鋪間隔並不遠,沒多久就走到了。一看錶才六點,根本不可能有客人這麼早來,隨便擦拭了一下桌椅,卜懷瑜又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店門上的風鈴突然響了。
「歡迎…你來了。」定眼一瞧原來是謝承麟。
「真行,我給你發了那麼多條消息,你連一個表情包都不願意回。」謝承麟一臉怒氣也遮不住的疲憊展現在臉上。
「我只是沒再看手機。」卜懷瑜解釋道。
「你放屁。」謝承麟顯然不信。
「喝點什麼?」沒回復消息這點確實是自己不對,卜懷瑜也沒有多說什麼。
「你們這最提神醒腦的。」謝承麟拍了拍並沒有打開的菜單,然後又繼續說道:「求了你千百遍,你終於想通了?」
卜懷瑜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只是抬起頭看著謝承麟說:「我只是想讓你別再煩我了,就幫這一次。不過我不是警察了,一些案件細節你說給我聽豈不是壞了規矩。」
「我就是規矩,你別考慮這麼多!」謝承麟一把奪過卜懷瑜手中還沒來得及遞給他的咖啡,隨後一飲而下。
看著謝承麟因苦澀而擰巴的表情,卜懷瑜直接笑出聲,「那好,還請謝警官說說這個案子吧。」
兩人做到窗邊的位置后,謝承麟把晚上的發現一五一十的跟卜懷瑜交代了,卜懷瑜聽得很認真,謝承麟覺得他似乎又找回了當時做警察的興奮。
「目前就這些線索了,其他的要等法醫的報告。」說完一切,謝承麟用吸管吸了幾大口冰拿鐵,「啊——爽!」
「不是我搞偏見,我記得高速附近的那個小鎮子可是個紅燈區,這個女人短袖配長靴,很可能之前在室內且有空調,不然長時間穿長靴在這個天氣里還是很熱的。」雖說是七月,但天氣已經熱了,就算是再薄的靴子也是悶腳,卜懷瑜頓了頓,「而且有這麼多紋身,特別是下體附近還有個極其附有性暗示意味的紋身…我懷疑這個女人可能是個性工作者。」
「你懷疑的有道理,很少會有女人紋那麼多曖昧紋身。但我還有一種推測,有沒有可能是紋身師呢?」謝承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一般的紋身師不會紋一些俗套的小紋身在身體的各個部位,也不會在私密部位紋一些曖昧的話。」卜懷瑜反駁到。
見謝承麟點點頭,卜懷瑜又道:「而且你看,這個女人受了這麼多刀傷,地上別說有一灘血了,就連一點血滴都找著費勁,這裡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沒錯,這一點我也想到了。」謝承麟表示贊同。
「嗯,所以兇手肯定用了某種交通工具把她搬運到這裡來了。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車胎印或者腳印?」卜懷瑜問。
謝承麟掏出手機,翻找出相冊裡面的一張照片,說:「我們在附近找到了一些鞋印和車輪印,已經肯定是第三方留下的了。」
卜懷瑜接過手機看了一眼,「通過車轍間距可以推算出來是什麼車,比對一下鞋底也能推斷是什麼鞋。這兩個證物保留的這麼好別浪費了。」
「嗯。」謝承麟一臉壞笑的看著卜懷瑜。
「你早就推斷出來了是吧?明明什麼都知道了還跟我說案件棘手?」卜懷瑜一下子就明白,謝承麟其實早就知道這些了。
「案件確實棘手,只知道這些是遠遠不夠的,而且邀請你一起破案才是最棘手的。」謝承麟還在壞笑。
「我已經不想在當警察了,我不配。」原本還算興奮的卜懷瑜頓時眼神無光,謝承麟把它歸結為內疚——卜懷瑜對朋友死的內疚,一股無名之火頓時燃氣。
「我當然知道,但是你就這樣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嗎?我知道你是心存愧疚,但其實這件事根本不怪你,我相信你能想明白。卜懷瑜,卜懷瑜,不要懷才不遇,可你卻自斷前程。」謝承麟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旁邊的貓都嚇了一跳,四下逃竄開來。
卜懷瑜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謝承麟也冷靜了下來,他重新坐好,拿回手機,「根據車轍間距我推測應該是輛中型SUV或者是個皮卡,之後會派人去查輪胎店的。鞋印目前還推測不出來。懷瑜,剛才是我激動了……你別生氣。」
謝承麟的脾氣總是難以琢磨,但每次犯錯又都會主動承認。卜懷瑜很清楚謝承麟是為自己好,「你說的沒有錯,我確實是過不了自己的心結,也怕別人抓著這件事當我的把柄。不提這個了,這個案件我說幫你一定會幫的。」
「那你收拾收拾,我們馬上行動。」謝承麟臉上又掛上了笑容。
說收拾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東西,卜懷瑜揣上手機就跟著謝承麟出了門。
謝承麟顛顛地跑出去,來到一輛賓士前,然後拉開副駕車門還做了個請的動作。
「去哪?」卜懷瑜坐上車問。
「先去警局要法醫報告,繫上安全帶大哥。」謝承麟指了指安全帶,等卜懷瑜系好后便發動了車子。
一路無話,一是怕打擾謝承麟開車,二是怕他又提到許世恩。
就在車晃晃悠悠快把卜懷瑜的困意晃來的時候,車緩緩停了下來,警察局到了。
「喲,謝哥來的挺早啊。」前腳剛一踏進門,一名警員就跟謝承麟打起了招呼,「這位是……這不是卜警官嗎?」
卜懷瑜在警局也算是小有名氣,儘管他已經盡量低著頭,可還是被認了出來。也難怪,自己跟在謝承麟身後,令誰多會多看兩眼。
那個警察滿臉你怎麼來了的表情望著卜懷瑜,但還是因為忌憚謝承麟終究沒說出口。
「我叫他來幫個忙,清呈姐在不在?」就在卜懷瑜不知道如何回答時,謝承麟先開了口。
「哦,在的,我看她剛才在茶水間喝咖啡。」
謝承麟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帶著卜懷瑜繞過了他。
「要不我還是去車裡等你吧。」一路上,但凡是見過卜懷瑜的警察都難免流露出一絲驚訝,更有甚者直接說出了:「剋死朋友的人怎麼來了。」這種話。
這些眼光和話語讓他心煩。
「是我請你來的,哪有讓你在外面等著的道理,放心他們不敢怎麼樣。況且有一些案件細節你要自己聽。」不少警局的人都說謝承麟是關係戶,雖然辛崎市比較落後,但年紀輕輕一下子就能來市警局肯定是老爹特別的照顧。
若是一般人肯定會特別低調,生怕被看不起。但謝承麟卻不在乎,他反而覺得這一層關係給他帶來很多便利。公道自在人心,他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法醫室卜懷瑜是沒少去,但畢竟辭職這麼久了,再次見到熟人難免有些尷尬,一路上卜懷瑜心裡已經排練了無數次開場白。
「清呈姐?」謝承麟敲了敲半掩著的門,「我進來了?」
「嗯。」屋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喲,休息呢?小咖啡都喝上了。我現在來不打擾吧。」謝承麟指了指林清呈手上的咖啡,這應該是剛從休息室沏的。
林清呈抬起頭,一眼就看見現在門口沒好意思進門的卜懷瑜。但她沒說什麼,站起身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抽出一份報告說道:「進來把門關上,我跟你們講下報告。被害者一共有14處刀傷,其中頸部的是致命傷。根據傷口的深淺判斷,兇手應該是男性,因為力度很大,並且應該用的是長度在15-17公分之間的匕首行兇的。並且被害者死前有過性行為。」
林清呈如同連環炮一樣做了彙報,還沒等謝承麟反應過來,屍檢報考啪的一下就拍在他懷裡。
「卜懷瑜這尊大佛承麟終於請動了?」林清呈看著關上門卻依舊站在門口的卜懷瑜道。
「我……」卜懷瑜啞口。
「不過也好,你來了就有人能管管這個公子哥了。」沒等卜懷瑜開口,林清呈又繼續說道,「好了,目前屍檢報告的結果就這些,一會兒可臨就來了,我得教她點東西就不多留你們了,我想你們也著急破案呢,等案件結束后再和你們敘敘舊吧。」
林清呈總是這樣,單方面的歡迎又單方面的宣布逐客令。不過她生的漂亮,是公認的冷美人,而且業務能力強自然沒人會覺得不快。
兩人拿著報告退出法醫室,又在大家的注視中回到了車上。
「我讓李硯辭,我的新搭檔去查車胎和鞋印了,咱倆去那個紅燈區走訪一下吧。」謝承麟把報告放到後座隨後就發動了車子。
「你帶傘了嗎,我看好像要下雨了。」卜懷瑜望著天空的烏雲。
「沒有,不礙事。」謝承麟回答。
一路上謝承麟自顧自的講著卜懷瑜不在的這段時間警局發生的事,比如李硯辭是自己的徒弟,但是自己沒有帶徒弟的經驗;最近有個姑娘來自首說殺了人,結果發現她是個有幻想症的病人諸如此類。卜懷瑜則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今天一整天警局上上下下對自己的打量讓他很不舒服,他最怕的就是被別人指指點點。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有事,卜懷瑜覺得這車開得特別快,沒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