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Securicine（一）

2074年1月10日，晚。

「瑞吉娜.瓊斯？」希怛乖乖坐在羅格身邊，小口小口喝著冰水。

「沃森區的中間人，背景不一般。」羅格輕輕搖晃酒杯，淺淺抿了口，甘甜而又辛辣的口感令人懷念。

「希怛.卡斯德伊，你現在可真是炙手可熱，才短短一天時間你就在中間人圈子裡面火了。和歌子因為你可是啞巴吃黃連，吃了個大悶虧。」

「一個照面殺死四十一個虎爪幫中堅，嘖嘖，」羅格伸手摸了摸希怛的利落短髮，「我們的小希怛哪裡找來的強力搭檔？」

「羅格！」希怛晃了晃腦袋，想要躲避魔爪，可惜遺憾地失敗了，「他……他叫雅威，我男朋友！」希怛把水杯放下，雙手叉著腰，頗為自豪。

「希怛！」羅格重重嘆了口氣，「我只是擔心你受到欺騙……不要像……」她止住了話頭，揉著希怛頭髮的手緩緩放下。

「她對你可真好，希怛，」雅威坐在希怛身邊，仔細地留意著羅格細微的表情與欲言又止的話語。

「她是我在夜之城最大的恩人……」希怛輕輕回應了一句，她意識到羅格有難言之隱，或許就是她經常關心、照拂自己的直接原因，不過她不打算追問。就像知道雅威也對自己有所隱瞞一樣，過分刨根問底只會影響情分，彼此保留一點私人空間才更有利於關係的維持。

在夜之城，長久的羈絆才是無價之寶。對於這個道理，希怛.卡斯德伊心知肚明。

「這是她的聯繫方式，」羅格遞給希怛一份信息晶元，「確認過了，安全無毒。」

希怛接過晶元，插入自己另外一邊的腦後介面。

「嘿，希怛.卡斯德伊小姐！我是瑞吉娜.瓊斯，想在沃森區接活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接電話的是位戴著單眼眼罩，身穿軍用防彈背心的幹練女士。「當然如果有委託我也會主動打給你，就像今天一樣，我現在這裡就有個委託找你。」她頓了頓，似乎在翻閱信息。

「有人舉報在沃森區的歌舞伎區的一家黑診所出現了五聲槍響，過去看看，盡量抓活的，必要時允許擊斃。注意安全，希怛.卡斯德伊小姐。」在結尾客氣了一句后，瑞吉娜.瓊斯雷厲風行地掛斷了電話。

「哇……」希怛挑了挑眉毛，有點不習慣瑞吉娜的快人快語。

「她就是這樣的，有軍事背景，做事一板一眼，但意外是個好人。」羅格拍了拍希怛的肩膀，一口喝完杯中剩餘的烈酒。

「歌舞伎區，離這倒是挺近，可以走過去。」希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幹上一票了。

「希怛！」在希怛起身離去之前，羅格叫住了她，「自己選擇的路，即使失敗一百次，也不要後悔！」她輕聲地訴說著，既是對希怛的告誡，也是對自己的警醒。

「我絕不後悔！」希怛沒有回頭，朝空中用力揮了一拳。看著她美麗側臉下蘊藏的堅毅與決心，雅威笑著與她並肩而行，一起離開來生夜總會。

沃森區曾經是夜之城欣欣向榮的一塊核心地帶，知名企業的辦公室和尖端醫療中心都曾坐落在這裡。可惜時過境遷，在經濟下滑的影響下，夜之城的資本和權力中心已經轉移到了市中心，留下一片雜糅著新軍權主義、刻奇主義和熵增主義的混亂地區。

如今這裡居住環境惡劣，人們在企業和黑幫的殘暴治理下艱難求生，生活凄慘，隨時都有可能暴屍街頭，是賭徒們押注死人樂透時重點關注的地區。

歌舞伎區，曾經由日本醫療企業掌控，也是其名字的由來，不過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三不管地帶，是整個沃森區最混亂的地方。

熵增主義主導著歌舞伎區，各種髒亂的店面、小攤販、快餐車和站街女郎們混雜著臭味撲面而來，希怛戴著粉色的兜帽，背著一個軍用背包，輕輕捂著鼻子，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雅威站在一旁，時刻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威脅。

「這裡可真夠混亂的，」他搖了搖頭，他們明明才穿過了幾個街道，卻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希怛動作隱蔽地輕撫藏在腰后的動能手槍，確保能夠在遇到突發性交火時立刻掏出予以反擊。

「離任務目標還有100米，」她開啟歧路司義眼的掃描模式，黃色的任務標識在一片混雜分佈的違章建築中清晰可見。

「暫時沒有威脅。」雅威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讓希怛安心前往任務目的地。

沿著蜿蜒曲折的窄巷深入，希怛來到了一座黑診所門前。診所門窗緊閉，在粗劣的霓虹燈閃爍下，診所的慘白牆壁異常詭異。

「注意，前方診所里有一個生命跡象。」雅威順著網路入侵診所，意外地發現店內攝像頭都已經被破壞，只能轉換為生物掃描模式進行檢索。

「收到！」希怛掏出動能手槍，確保子彈上膛。

這是她剛剛在路上和雅威商量好的行動模式。她想試試和他並肩作戰、互相配合的感覺。她是很弱的小菜鳥，但她不想永遠躲在男人身後。

羅格的直覺很准，希怛和她本質上是一類人，堅強而又驕傲，為了追上某個人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希怛輕輕圍繞著診所走了一圈，四周異常寂靜，彷彿有一團詭異迷霧籠罩了這片區域，她吸了一口氣，點頭朝雅威示意了一下。

於是緊閉的診所大門緩緩打開，被雅威輕而易舉地遠程黑入。

她戴上面罩，舉著手槍，背靠門邊，靜靜等待。三秒之後，她側身往裡面扔出一枚煙霧彈。

希怛蹲伏著快速沖入屋內。

「雅威，確認情況！」

「一樓無危險，目標在地下室。」雅威讚許地看著希怛，看起來倒是像那麼回事。

對於希怛的想法，雖然他不理解，但他選擇尊重。

希怛蹲伏著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確保不會造成任何動靜。

地下室的門是傳統結構，無法黑入，只能手動破開。

短暫驚訝后，確認暴力破門的方法可行，希怛做好發力姿勢，纖細的身體略向前傾，從腰包里摸出一枚電磁震撼彈——高級貨，可以短暫造成義體故障。一隻腳著地，另一隻腳瞄準門鎖旁邊的位置。

她渾身發力，用力一踢，順手往洞開的門縫扔出電磁震撼彈，等聽到門後傳來慘叫聲后，她順勢沖入門后，抬手給在地上捂著腦袋痛苦掙扎的男人雙腿來上兩槍，以防止其逃跑。

此時，她才有空觀察門后的景象。

地下室一片狼藉，粗略估計有五名受害者，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液如同顏料一樣把整間地下室好好粉刷了一遍，沒有一處遺漏。四個角落擺放有四個頭顱，還有一個頭顱則不知所蹤。

「我*！」希怛狠狠地把賽博精神病按在地上，這是一個中年男人，身上沾滿了鮮血。

「……」雅威沉默地四處打量，嘆了口氣。

真是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人類在殘害同類這件事上總是頗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