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5章 第5章

戚喬和於惜樂回到宿舍時,1號床的室友楚菲菲姍姍來遲。

「你們好呀,我叫楚菲菲,表演系的新生,很開心認識大家!」

戚喬和於惜樂回來之前,楚菲菲已經和計念交流了半個鐘頭,具體圍繞於未來四年要逐漸適應澡堂的委屈中。

「我帶了些我們家那邊的特產,這個小麻花超級好吃,」除了吃的,楚菲菲打開那隻最大的行李箱,從裡頭翻出來幾個盒子,打開,是三隻精巧漂亮的泥塑,「這個是我在我姥爺指揮下親手做的,送給你們做禮物。」

「謝謝,好漂亮啊,居然是你親手做的?」計念道。

楚菲菲赧然道:「其實是我給我姥爺打下手,我姥爺是泥人張的傳人。」

戚喬收到的是一隻長著兔子耳朵的泥塑娃娃,坐著一隻威風的麒麟。

「麒麟吐書,寓意學業有成。」楚菲菲說,「它叫兔兒爺,北京比較多,我姥爺說萬一有北京的舍友就送給她。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這兒還有一隻哆啦A夢。」

「你們泥人張現在還拓展了海外業務?」於惜樂插了句。

楚菲菲跟著胡謅:「那可不,我們現在講究與國際接軌。」

戚喬不禁莞爾:「謝謝,我很喜歡。」

一天的時光在忙碌中過去,戚喬有認床的毛病,到就寢時間也毫無睡意。

硬邦邦的床板不太舒服,她翻了翻身。

短暫的初相識,她的新舍友好像都很好相處。

同伴同學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有大致相同的目標,雖然名字與人還沒記全,但往後的時間還很長。

她又想起謝凌雲,不禁好奇起來,他去年為什麼原因而休學的?

最終,入學的第一個夜晚,戚喬伴著這個問題,漸漸入眠,一夜無夢。

軍訓基地遠在順義。

清晨八點,宿舍樓前的空地已等候著好幾輛大巴車。

以班級為單位集合,與計念楚菲菲分別,戚喬和於惜樂趕往導演系的指定地點。

遠遠的,便看見一塊印有導演系三個大字的牌子被人高高舉起。

走近了,才發現舉牌的人是謝凌雲。

他一個吊著胳膊的傷員,居然也換好了衣服,和大家站在一起。

大家都穿著胸前印著電影學院字樣的白色短袖,迷彩下裝,但不知是因為那人鶴骨松姿的氣質,還是過分優越的長相,還未靠近,戚喬的目光便越過人潮,定在了謝凌雲身上。

她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輕輕拍了拍臉頰,才定定神,跟著於惜樂站在隊伍之中。

戚喬走近時,聽到謝凌雲與班導說話:「老楊,這活兒給誰干不行,你這是欺凌傷員。」

「誰讓你個頭兒最高,干點活兒為班級奉獻奉獻還不樂意?」

謝凌雲玩笑道:「我哪敢,這不是斷了條胳膊,身嬌體弱的,舉久了也挺累。」

「我來我來,」站在謝凌雲身邊的一個男生伸手,似乎是他的室友,「怎麼能讓累著傷員呢,多沒有人道主義精神。」

兩人一個比一個貧,班導捲起手裡的花名冊,一人敲了個栗子。

開學第二天,就能和班導談笑風生,戚喬性格慢熱,她對具備這種能力的人有種天然的崇拜感。

人沒多久便集齊了,班導通知他們上車。

戚喬走在隊伍的尾巴里,16個人的小隊,並不龐大。

謝凌雲不像其他人,乖乖地戴著帽子,而是懶散地拎在手裡。

他與兩個男生並排走著。

才過去一個晚上,三人之間似乎已經形成了某種強有力的友誼紐帶,彷彿已經認識了很久,有說有笑。

戚喬不懂男生的友情建立環節的粗糙,她只注意到,謝凌雲今天拆掉了吊著脖子的那圈紗布,但小臂的石膏還在。

發覺自己過於關注的小心思,她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後抬手又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制收回目光,和於惜樂商量起來昨晚尚未討論完的,購置宿舍公共用品等事宜。

車行一小時二十分鐘,順利抵達軍訓基地。

冗長的開營儀式佔據了整個上午,短暫的半小時午休過後,14天軍訓生活正式開始。

導演系和影視技術系被分在了同一連隊,班導拎著教官準時到達,簡單交代兩句,就將這群初生牛犢全權交給了教官。

天氣一分面子都不給,烈日高懸於空,烘烤著整片樹蔭無幾的軍訓基地,氣溫直逼35攝氏度。

第一項訓練就是站軍姿。

好在教官人性尚存,將這群嫩生生的小豆苗帶到了片陰涼處,才正式開始訓練。

戚喬身體素質尚可,小時候常和爸爸爬山划船去採風,但第一次站軍姿,在教官多次「即使被馬蜂蟄了都不能動一下」的嚴格要求下,整個人都緊繃著,沒五分鐘,額上滲出了細汗。

足足站了半小時,才得以休息。

這下不分男女,一聲稍息令下后,整個隊伍整齊地發出喟嘆,接二連三虛弱地席地而坐。

「好累,這個苦我真的受不了。」於惜樂毫不在意形象,撲通一聲在旁邊的台階坐下。

戚喬揉揉脖子,拿來兩人的水瓶遞給她,目光下意識地環視四周,並不見裹著石膏的傷員。

想來他都斷了條胳膊,站軍姿走正步自然也能因此免去。

接下來的十來天,恐怕都不會出現了。

也算是因禍得福。

戚喬沒有再想,並排坐在於惜樂身邊,擰開水杯,小口啜飲。

幾個男生在她們旁邊坐下,戚喬認出來,其中正有早上與謝凌雲走在一起的兩個。

「張逸,謝凌雲呢?他下午怎麼沒來?」一人問。

被喊到的男生開口:「人家胳膊都傷了,還能來站軍姿啊,當然去病號連了。」

聽說病號連都是要去給食堂阿姨打下手的。

戚喬暗暗心想,那位狗脾氣大少爺,不知道有沒有干過這種活。

她正思緒翩飛,於惜樂忽地抓住她的胳膊猛晃:「快看,那群人是表演系的吧?」

戚喬抬眼朝她指的方向看,三四十人的隊伍,已經越過站軍姿環節,開始學習齊步走。前排的幾個女生均膚白貌美,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於惜樂感嘆道:「美女真多,帥哥倒是沒幾個。」

戚喬點點頭表示同意。

於惜樂悄悄地給他指:「第四排左數第三個還不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也不怕被人發現。

戚喬望了一眼。

隱在隊列之中,只能瞧見張臉。

劍眉星目,五官端正。的確是位帥哥。

「還可以。」

於惜樂道:「只是還可以嗎?喬喬,你的眼光還挺高。」

戚喬條件反射地想起一張臉來,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於惜樂又道:「不過也是,這一屆表演系男生的顏值,還打不過一個謝凌雲。」

戚喬心中同感,卻並沒表現出隻字片語。

於惜樂還在觀摩,思想遠瞻地跟戚喬討論:「你說我們現在去和表演系的帥哥美女搞好關係,以後拍作業,是不是就有免費演員了?」

戚喬:「……」

訓練的時光格外漫長,早起在宿舍樓下集合時還都神采奕奕,生龍活虎,半個下午過去,一個個都成了霜打的小白菜。

還沒開始就去了病號連的謝凌雲同學,成為了眾人一致的羨慕對象。

蟬鳴陣陣,太陽西斜時,校領導前來慰問曬了一下午的小白菜們。

最重要的是,老師們帶來了實際的慰問品,由病號連的同學推著小車送來了冰淇淋。

謝凌雲還穿著那身統一的軍訓服,帽子不再弔兒郎當的拎在手中,此時端正地壓在發上。

經過一下午的魔鬼訓練,周圍的人身上衣物多少都被汗液浸濕,只有他的,依舊乾淨清爽。

少年肩背挺直,闊步流星。

他就那樣走來,攜來夏日清風半縷。

不時有女生朝他投去目光。

「喬喬,快走,我們也早點去拿,不然都挑不到喜歡的口味了。」於惜樂對免費的冰淇淋更加關注。

戚喬移開視線:「噢,好。」

於惜樂一改之前的頹靡,抓住她的手就走。

戚喬對冰淇淋的喜愛程度一般,隨意挑了只香草口味的太可愛多。

謝凌雲已經站去一邊,把小車留給大家自選。

他脖子上掛了塊學生工作證,手中執著相機,趁同學們歡歡喜喜吃雪糕的時候,拔下鏡頭蓋抓拍。

戚喬聽見快門聲,抬眸望去,卻無意間,撞見鏡頭對準了自己的方向。

她身體僵了僵,連做表情都不知道擺什麼好,不自在到極點。

她不知道謝凌雲在拍誰,可是鏡頭的方向的確朝著自己。

眼睫微顫,戚喬定定心神,望向掌鏡的人。

謝凌雲抬頭,也看了過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近,甚至不停有同學從兩人之中穿過,

似乎是察覺她的不自在,沒幾秒,戚喬看見鏡頭往另一側挪動,謝凌雲也側過身,執起相機繼續拍攝。

戚喬舒了口氣,站在原地糾結半晌,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她自覺長相普通,想來即使被拍下,照片上的人表情也僵如無魂,應該也不會被選中吧。

心中放鬆,拆掉包裝紙,咬了一小口冰淇淋。

身後有人高聲喊:「謝凌雲,別拍我丑照啊。」

正是謝凌雲的室友張逸。

班導也來了,說:「這都是要上學校官網推送的,一個個的都別矯情。」

張逸聞言,態度180度轉彎,擺了個自以為帥的姿勢:「那謝導快給我拍幾張帥照。」

「挑形象好的同學多拍幾張。」班導下達指令,「這樣吧,等會兒你去表演系那邊多拍幾張。」

張逸:「……」

謝凌雲笑著應了聲:「行啊。」

一隻可愛多才吃幾口,戚喬便看見張逸跟著謝凌雲,揚言為其做助手,兩人拿著相機,朝表演系訓練地點去了。

戚喬神情淡然地略過那兩人離去的背影,藏在身側的指尖卻偷偷蜷了蜷。

軍訓照常進行,戚喬也漸漸地適應了高強度的訓練。

早晨六點吹哨起床,站軍姿走齊步,練習一個小時候,才會被放去吃早餐。晚飯結束后,也要加練到八點鐘,才能解放回宿舍休息。

三天過去,班上的同學們都黑了一圈。

「啊!我不活了,我都黑了兩個度了。」楚菲菲每晚回到宿舍都要哀嚎一遍,「怎麼塗了防晒還是會變黑啊嗚嗚嗚。」

於惜樂連防晒都沒塗,大咧咧道:「所以花那個錢幹嘛呢。」

楚菲菲:「不塗的話,等軍訓結束,我怕是要變成煤球。」

回頭望著戚喬,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湊近過來:「你用的什麼防晒,怎麼一點都沒有變黑呀。」

戚喬的護膚品和防晒都是開學前媽媽去給她買的,她拿出那隻防晒,給楚菲菲:「是我媽媽給我買的,你要不要試一下?」

楚菲菲展眼一笑,膩歪地伸手抱住戚喬:「你真好~」

戚喬對著鏡子,用濕巾沾了沾臉頰,雖然沒有晒黑,但是兩隻臉蛋最近幹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在烈日下暴晒的關係,微微起了些干皮。

楚菲菲瞧見了:「是不是因為你還不適應北方的氣候,覺得太幹了?」她拿過來一瓶面霜,「這個給你,睡前厚厚塗一層,應該會有用。」

「謝謝。」戚喬笑了下說。

她本不想在意,卻還是打開瓶蓋。

計念捂著肚子從衛生間回來,聽見兩人的對話,道:「估計就是乾的,高中寒假跟我爸媽一塊兒來北京玩,我臉上就起了干皮,適應了就好了。」

戚喬注意到她略顯虛弱的氣色,問:「你怎麼了?」

計念臉色極差:「流年不利,姨媽提前了。」

「疼嗎?」

「還好,我就第一天難受點,明天就好了。」

於惜樂扔過去一包紅糖薑茶:「正好帶了,給你。」

戚喬忽然想起,自己的生理期似乎也是每個月中旬,也就在這幾天了。

第二天,下樓集合前,戚喬帶了兩片衛生巾,以備不時之需。

果不其然,訓練到十點多鐘,她覺得肚子不太舒服,趁休息時間去了衛生間,果真姨媽造訪。

所幸並不太痛,戚喬去接了杯熱水,喝了半杯,便又回到了訓練隊列中。

連續幾日來,高溫只升不降,連北京多季風的氣候,今日也銷聲匿跡了。

下午兩點,氣溫達到巔峰值。

教官黑著張臉整隊,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樣子。

因早晨個別同學訓練懈怠,藏在隊伍里濫竽充數,一連抓住四五個后,教官氣極,宣布下午訓練的嚴格強度直線拔高。

戚喬悄悄揉了揉肚子,生理期沒什麼胃口,她中午只吃了幾口菜。

她不覺得餓,但有點擔心下午撐不下來。

病號連的人數這兩天與日俱增,大有呈指數函數上升的趨勢,學校領導給教官們傳話,嚴抓企圖渾水摸魚的投機取巧之徒。

今早計念因生理期去找她們連的教官請假,都被駁了回來,

戚喬擦了擦汗,在集合口令傳來后,起身站在了隊伍中。

教官對上午的訓練效果極不滿意,隊伍紀律甚至比前兩天還要鬆散,痛斥幾句后,道:「先站一小時軍姿,再練習正步走。今天正步走不好,晚飯都不要想了。」

學藝術的,大多數都沒吃過什麼苦,此時一聽,哀鴻遍野。

教官厲色不改:「全體都有,立正!抬頭挺胸,吸氣收腹,手指緊貼褲縫,眼睛平視前方,我看誰動。動一下,加練五分鐘!」

戚喬調整呼吸,按照指令乖乖站好。

但許是因為生理期,身體虛弱,又或是中午的進食量實在太少,沒多久,她便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驕陽似火,無情地炙烤著大地。

汗滴沿著額角落下來,後背被浸濕,衣服黏膩地沾在身上。

指針轉過圈圈,有人開始堅持不住了,打了聲報告,在教官允許下去旁邊的樹蔭下休息。

戚喬用力眨了眨眼,還想再堅持,眼前卻突然一黑,她勉力站穩,聲線都不太穩:「……報告。」

於惜樂反應快,立刻將她扶住:「喬喬,怎麼了?」

戚喬臉色蒼白虛弱,唇色淡了三分。

教官很快道:「去旁邊坐下休息,喝點水。」

於惜樂扶著戚喬坐在路沿上,又拿來水杯,戚喬喝了兩小口。

「好點沒有?」

戚喬點點頭:「好多了。」

教官走過來,詢問了幾句,看出她不是假裝,特批讓戚喬下午去病號連,不用勉強跟著訓練。

病號連設在基地食堂外的廣場上,一旁種著幾棵高大的國槐,來此的學生沒有訓練任務,都在樹蔭下休息。

戚喬找了片綠蔭,擦了擦道沿坐下歇息。

負責照顧病號的同學送來了水,問她需不需要去醫務處。

戚喬沒什麼力氣,輕輕道了聲謝,搖搖頭說不用。

她歇了會兒,頭暈目眩的癥狀緩解幾分。

耳中傳來幾陣笑鬧聲,她望過去,是幾個人圍在一起玩三國殺。

也不知道哪裡弄來的牌。

一個戴著工作證的女生走過來,直朝那幾人去:「不能在這裡玩這個,你們如果都休息好了的話,我就報告老師送你們回去訓練。」

「哈哈哈,報告老師?」一個男生站起身,「笑死我了,同學你多大了,還玩兒告老師那一套?」

女孩被說得臉一紅:「反正不能在這裡玩牌,你們再這樣,這個東西我要沒收了。」

男生態度極其傲慢,嗤笑一聲:「行啊,你來。」

戚喬慢吞吞站起來,正想換個地方,那邊忽然傳來了推搡的動靜。

那個女生竟然被男生推了一下,還好及時站穩才沒跌倒。

她的同伴迅速趕來:「同學,老師規定了病號連不能玩這種東西,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行啊,你去找輔導員來,看他管不管得了爺。」

男生語氣囂張。

他的同伴勸那兩位同學道:「大家和平相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行了唄。」

說完上前,對管理的同學低語了幾句。

哪知那位看著好欺負的女孩子卻不妥協,氣紅了臉,憤慨道:「他爸是局長就能在學校里為所欲為了嗎?」

這話一出,鬧事的男生臉上鄙夷之色更重,氣勢洶洶上前。

還好被女孩子的同伴及時攔住了掌風,見情況不妙,拉著女孩準備先離開這是非之地,找老師來管,這種人他們哪裡架得住。

哪知那男生卻覺得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不放他們走,追著兩人叫:「站住。」

幾人離戚喬只剩兩三步遠。

她見狀,起身想先走遠幾步。

可起身的速度太快,眼前一陣發黑。

那邊已經起了衝突,有人大喊:「你怎麼還推人啊?」

戚喬來不及撤離是非之地,肩頭不知道被誰撞到,腳下趔趄兩步,重心偏離。

眼看便要摔倒,左肩被一條勁瘦有力的臂膀攬住。

她沒有跌倒,反而撞入了一片堅硬溫熱的胸膛。

還沒來得及辨識是誰,鼻息間先闖入一道微淡的青檸味道。

緊接著,耳畔響起道壓著慍怒的嗓音:「瞎嗎你們,沒看到這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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