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神位之論,尋覓尹喜
第一一二章神位之論,尋覓尹喜
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
酒樓客房,王鯉坐在窗前。
桌上一盞孤燈如螢,天上圓月光華更亮。
宣紙凈白如雪,執筆蘸墨,王鯉目帶思索,徐徐落筆。
下山一年了。
他仍然清楚地記得自己的任務,監察三位香火修士與三位王朝官員,觀察三位普通凡人和三位蜀山弟子。
截至今日,完成度一般。
香火修士,他殺了一個土地梁碩。
王朝官員,無有監察。
普通凡人,馬識算一個,梁玉蓉肯定也是一個。
蜀山弟子倒是認識不少,除了幾個叛徒,也有李君寧,顧峰和葉雲深加起來算是一個。
但,一年多的時間,他倒有十個月躺在床上,所以這般進度也算不得慢了。
總之,不管完成了多少,總該記下來的。
王鯉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可能再忘記這些事情,但以文字的方式重新記述一遍,既能令他有更多的感悟,也可從中查缺補漏,找尋自己未曾發現的過失。
他更願意寫凡人的故事,馬識也好,梁玉蓉也罷,總是更容易喚起他心中的共鳴,這也許是因為他過去更長更深刻的人生中一直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並且也可算過得苦楚。
角度和立場的改換並非一時能成。
王鯉認可自己作為蜀山弟子的身份,也願意維護宗門的發展、強盛以及名聲,包括他在安平城大張旗鼓,除了震懾宵小,也有向百萬凡人宣揚蜀山之名的考量。
當他將自己所知的馬識的故事寫完之後,筆鋒一頓,悠然思忖。
李君寧曾言:凡人來做土地,更能明白凡人需要什麼,不過宗門弟子可能會有議論。
當時,王鯉的回應是:
「他們的意見不重要,我不管以前如何,總之在我眼裡,土地神位,並不是給他們收斂香火以備轉入神道的工具。」
李君寧口中的宗門弟子,指的是如曾擔任安平城土地的梁碩一般的外門弟子。
蜀山一萬神位,多由外門弟子出任。看書溂
蜀山共有十萬弟子,其中內門十二仙山弟子不足兩萬,剩下的八萬多都是外門弟子。
他們的意見真的不重要嗎?
重要,因為他們也是蜀山弟子,甚至是蜀山的重要組成部分。
不重要,因為外門弟子莫說八萬,哪怕再翻幾十上百倍,也不足以影響內門的決策。
前者溫情脈脈,後者殘酷冷漠。
但首先可以確定的是,王鯉不應該那樣說。
雖然李君寧不會對外轉述,可君子慎言,這般言語的確不該,哪怕當時他心有怒氣,對土地神梁碩多有怨憤,但是不當牽連所有外門弟子。
其次,王鯉覺得自己應該適當地站在宗門位置考量。
八萬外門弟子,雖然不是蜀山最強大的實力所在,但也正是由於他們的存在,讓蜀山對蜀山域的管理和掌控愈發齊整和完善。
相應地,有梁碩這樣的叛逆,肯定也有盡心盡責的外門弟子在履行土地之責。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法顯然也是不合適的。
最後,與內門弟子不同,外門弟子雖然可以晉陞內門,但他們大多數天賦一般,悟性一般,出身也一般。所以,蜀山的一萬神位,在他們眼中可能是比修行更接近長生的途徑,甚至也許能夠改變他們背後整個族群的未來。
外門弟子對蜀山的貢獻無法抹殺,宗門需要付出相應的報酬和獎勵,而神位,是最頂級的那一層。甚至可能比晉陞內門的誘惑更大,畢竟即便內門弟子也不是都能渡過天劫,否則蜀山的仙境不會那麼稀少。
可是……
凡人難道就不重要嗎?
兩者之間,必然要均衡。
一個土地神位,在王鯉眼中算不得什麼,隨意拋給凡人,說定下便定下。
可實際上背後說不定外門弟子都在怎麼議論。
安平城的事情為他賺取了不少聲望,但這件事肯定也有外門弟子對他心生不滿。
王鯉想了片刻,還是搖頭。
他不覺得自己的安排有什麼問題。
錯誤,必然要彌補。
蜀山要為安平城的事情承擔責任,那外門弟子也是蜀山弟子,且梁碩扮演重要角色,當然同樣難辭其咎。
你可以說梁碩的事情是個例,但他仍然是外門弟子的一份子。
一個土地神位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但一條性命對凡人來說同樣重要。
蜀山給出補償,外門弟子憑什麼沒有任何損失?況且說到底,神位是屬於蜀山的,根本上是由於宗主的實力與身份得來的,靠的不是外門八萬弟子。
外門弟子做不好的,那就凡人來做。
神位是蜀山給外門弟子的一條出路,但說穿了,它從來都不是外門弟子的自留地。蜀山給外門弟子的不是只有神位,他們的貢獻和所得已經由外門總務堂進行過相匹配的發放,神位更大程度上是一種激勵。
若有怨言,要麼憋著,要麼躲著,要麼退出,要麼直接來找我,或者去找內門長老,或者直接去找宗主。
既然人仙陳無咎長老將決定權交給我,我又做監察使,那我便定了!
哪怕我讓一條狗去做土地,那也是最終決定!
旺財:?
此事揭過。
再寫梁玉蓉,王鯉眼前彷彿又出現她的面龐。
奮筆疾書,片刻之後,輕嘆收尾。
希望她下一世能有一個好的出身、人生和結局。
梁玉蓉體內那篇劍意手書,王鯉完整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更對地府表達了十分的尊重和敬意,雖不知道地府願不願意給個薄面,但他已經儘力了。
再往後,記下所有人和事,夜色已深。
晾乾墨跡,捲起紙張,王鯉忽地感覺有些不對。
這般記事,好像是在寫日記,可正經人誰寫日記……
搖了搖頭,他收起宣紙,盤坐榻上,安然修行。
一邊領會著元神境所帶來的玄妙,一邊繼續煉製劍丹。
有了悟空的經歷,他知道自己先前還是小心了,劍丹能夠容納的材料超乎想象,他那塊首山銅最多剩下幾斤,同時,他也將宗主李靈虛先前贈予的庚金之精也一併煉入,此物是鑄造飛劍的絕佳材料,既添鋒銳,又增靈性,一舉多得。
次日。
走街串巷。
王鯉除了看凡人的精神與生活狀態之外,也關注著城中是否存在異常。
但不是所有城池都是安平府城,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有杜小玉,更不是所有地方的蜀山鎮守和山神土地都在尸位素餐、謀害人命。
南豐府很安寧。
這是好事。
轉了半天,王鯉買了幾串糖葫蘆喂貓,也買了幾個肉包喂狗,然後返回虞樓,準備吃頓午飯便前往下一處。
虞樓還是一樣的客人滿堂。
進門,老掌柜微垂的眼帘抬起,看了一眼,他便恍然:「哦,昨天來過的小客人,還上樓嗎?有房!」
王鯉笑道:「您的記性的確很好。」
「嘿嘿,昨兒跟您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呢?」
「她……回家了。」
「噢,我跟您說,那姑娘昨天我沒認出來,可我就感覺很熟悉,後來呀,我坐在這兒想了又想,昨晚回到家裡,我突然想起來了,她很像我以前的一位熟客。」
王鯉已經準備上樓了,聞言腳步一頓:「您覺得有人和她很像?」
老掌柜煞有介事地點頭:「非常像!除了長相和衣著,其他都很像,我認識的那位姑娘,她更文靜,也不愛穿紅衣服。回頭一想……也已經十年了,她呀,那時候總是扮成假小子,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每回都要老頭子我偷偷找人送她回去,她父親也是個好官,這家子本該平步青雲的,可惜,可惜啊……」
「十年了,您還記得她。」
「當然記得,老頭子我有七個兒子,偏偏沒個女兒,大膽點兒說,她來得次數越多,我是越把她當成女兒。」至此,他憂鬱地轉了轉頭,掬著笑容:「您昨兒的房間還在,小二也都在候著。」
老掌柜不想再多說,看起來肯定也知道了梁家的事情,王鯉也不惹他煩憂,轉身上樓。
王鯉有些輕鬆,至少,他不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記得梁玉蓉的人。
上樓時,他碰到一個背著長槍的青年,紅纓飄飄,銀槍透亮,面容沉肅,煞是英武。
王鯉見他下來,主動停步站在一旁。
而他見王鯉上去,也主動退了一步站到轉角處。
兩人一怔,隨後互相點頭示意。
王鯉伸手相請,對方猶豫一霎,邁步下樓。
錯身之際,他聽到對方說了一句謝謝,便也回了聲不客氣。
然而,當王鯉上樓走到一半,突然聽到對方呼喚:「等等。」
回頭,他面帶疑惑。
對方眉頭微皺:「你是……王鯉?」
王鯉眨了眨眼,反問:「師兄?」
對方卻搖頭,接著拱手:「在下韓元,外門弟子,你才是師兄。」
聞言,王鯉卻不急回應,而是再度打量他幾眼。
從韓元剛剛直呼他的名字,便知曉對方並不怎麼認可他這位師兄,甚至可能頗有怨言。
王鯉回想昨夜,沒料到自己的猜想居然確實成真的了。
他笑著邀請:「韓師弟,坐一坐?」
韓元看他神情,思索數息,點頭應下。
二人上樓,進入房間。
「按照昨天的上吧,如果不記得的話,你們隨意安排。」王鯉對小二吩咐一句,回頭看著韓元,「韓師弟,你對我有意見。」
是陳述,而非疑問。
韓元解下長槍,靠在身旁,坐下來后坦率點頭:「不錯,不只是我,還有許多外門師兄弟都一樣,當然如果你去問的話,他們不一定敢說,畢竟你的身份非比尋常,整個蜀山無論內門還是外門,都沒什麼人敢招惹你。」
王鯉不掩笑容,「那你為何又敢?」說著,他也看向韓元身旁的長槍。
韓元注意到他的眼神,當即也不遮掩:「師兄您看到了,我不是劍修,也不嚮往做一名劍修,我這一生,孑然一人,只有長槍為伴,若蜀山容不得我,那我還清恩情,離去便是。」
「韓師弟倒是洒脫,可萬一莪要是狠辣一些,你就不怕自己走不了嗎?」
韓元也笑了起來:「師兄若是狠辣之人,那方才估計也不會讓我先行。再則,雖然外門對你有意見,可也僅限於一事,對你在安平城的所為,師兄弟們都佩服得緊。事實上,在您決定將土地神位交給凡人之前,整個蜀山流傳的只有對你的稱讚與欽佩。」
王鯉給他奉上一杯茶,道:「神位很重要?」
韓元雙手接過,「非常重要。你也許無法理解,外門不同於內門,甚至可以說,仙靈雲海上下,猶如兩個不同的宗門。除了少部分有機會晉陞內門的弟子以外,其他人都知道自己一輩子也無法進入雲海之上,所以希望只能放在神位上。而蜀山雖然有一萬神位,可所有位置都已經有人選,他們壽命悠長,不知多少年才能退出一個位子來,大家的期望很大,可一直以來總是伴隨著更多的失望。」
王鯉恍然:「我懂了,所以先前流傳的什麼美名,多半也和這尊突然讓出來的神位相關?」
「不錯。不過師兄也不要誤會,我自己對神位沒有任何期盼,我屬於外門的少部分,我相信自己可以憑藉自己的努力進入內門。」
「所以你在為其他人打抱不平?」
「是。」
王鯉輕笑起來。
少頃,韓元不禁疑惑,甚至帶著些不忿:「師兄為何發笑?難道在你的眼裡,外門弟子就不值一提么?」
「當然不是。」王鯉先否定,又問:「你覺得,在我眼裡,我更在意的是什麼?」
韓元望著他,想了許久,終是搖頭。
「我現在頂著監察使的職務,但實際上我並不清楚往昔的蜀山監察使究竟都在做些什麼。」
「師兄不必自謙,就監察而言,你做得很好,那般妖邪之輩,自當犁庭掃穴,徹底凈空。」
「師弟過獎了。不過我的意思是,在凡人和外門弟子之間,你覺得我應該站在哪兒?」
韓元擰眉,好一會兒才搖頭說:「師兄此言卻無根據,凡人與蜀山外門並非對立。」
「的確並非對立,可當事情發生的時候,解決問題的時候,總要有答案,而任何能夠真正解決問題的答案都很難做到不偏不倚。蜀山是仙宗,但根基來自凡人,宗門的持續發展如果缺了凡人的參與,那就是空中樓閣,早晚有崩潰的一天。我並不否認外門弟子對蜀山的重要性,但我堅信蜀山不會虧待任何一位外門弟子。可是,凡人呢?」
此言一出,韓元頓時稍稍沉默。
王鯉繼續:「凡人的管理職權,本身就在外門總務堂,內門從未插手此事,可謂一應權柄盡皆賦予下放。可結果你們都知道了。
內門沒有推拒責任,但實際上應當承擔主要責任的不是外門嗎?
神位不是外門的東西,不是所有宗門都是仙宗,也不是所有仙宗都有神位。所以,神位交給外門弟子還是交給凡人,本質上和外門沒有任何關係。
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我堅定不移地站在凡人那邊。
不是因為我看不起外門弟子,而是因為外門從來都不缺少關注,上至宗主,下至仙山長老,他們都會為外門提供資源和條件,希望有更多弟子能夠順利地進入內門。然而,歷來就很少有人真正將目光放在凡人身上。所以,我不怕會激怒甚至逼得外門競相攻擊我,因為我拿走的只是萬分之一的神位,他們已經得到和未來將會得到的,遠比這重要得多。
所以,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韓元怔愣無言。
王鯉不急逼問。
許久,他道:「我認可師兄的視角和立場,可那凡人沒有任何經驗,如何做得好土地?」
「這個問題,同樣充滿了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凡人沒有經驗,難道外門弟子就有經驗?」
「他們至少有實力。」
「神位加身,靈氣灌體,道法天成,土地該有的能力她一樣都不會缺。至於實力,在蜀山域做土地,最重要的是實力嗎?韓師弟,凡人是蜀山的根基,你我都曾是凡人,但現在我們都是修士了。學習,能改變很多東西。以前的凡人,未來可能是仙人,看待事物的眼光和視角應該是動態的,而不是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
話落之後,房間內陷入許久的沉默。
韓元眼眸微閉,王鯉品茶靜候。
桌上擺滿菜品,小二退去后,韓元睜開眼來。
他苦笑拱手:「是師弟見知有障,心思存妄,多謝師兄指點!」
王鯉卻拿起筷子,溫聲細語地說:「其實,師弟說的也不算錯,只是正因為和師弟一樣想法的同門很多,乃至包括內門也一樣,所以,我想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那我就站到凡人那邊好了。反正歸根結底,大家都是為了蜀山。」
韓元聞言,卻正經地道:「師兄不必安慰我,方才細細想來,許多人包括我在內,都以自己為重,哪怕我不渴求身為,也未能避免地忘了自己曾是凡人。此誠為吾之過也!」
王鯉笑而不語。
韓元又皺著眉頭說:「現在想來,外門不少師兄弟所言的確不夠敞亮,如那些矯揉造作的女人一般。」
王鯉愕然:「此話怎講?」
韓元正色:「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兩人同時沉默,數息后同時放聲大笑。
片刻后。
「師兄,你的考慮雖然有道理,但終於是拿走了本該屬於他們的東西。」
王鯉微笑搖頭:「我昨夜曾深思反省,明悟慎言之道。可今日再想,又有不同感悟。」
「哦?」
「有些話,別人不能說,是不想影響宗門團結。可我卻可以說,也應該說,畢竟在很多人眼裡,我……還是個孩子?」
「哈哈,師兄,孩子可做不下安平城那種大事來。」
「可還是止不住別人會這麼想。既然如此,那我便如孩子一般,有什麼便說什麼。韓師弟想來會將方才那些話告知外門吧?」
「當然,既已明了師兄所想所思,我又如何能讓他們繼續保留心中怨懟?」
「好。那你不妨把我接下來的話也告訴那些難以理解,甚至反對更加嚴重的人。就說:神位不同於靈石、功法,也不同於師承、道統。神位給你,你可以拿;不給你,你不能搶。」
韓元聽得眼眸震動,張著嘴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王鯉雖然只是內門弟子,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背後都會有人替他背書,也不會有人在這件事情上反對王鯉的決定,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擔任監察使。
哪怕在某些老人的眼裡,他的想法、說法和決定是錯的,可在這樣一件事情,他們仍然會予以支持。
王鯉想得到這些,所以他很狂妄甚至囂張地說了。
韓元也能想到,所以他無力反駁。
「韓師弟,再吃點?」王鯉說。
韓元木然地拿起筷子,此時再看王鯉,彷彿又重新認識了一遍。從相逢互讓到現在,短短的時間裡,王鯉給他的顛覆一次接著一次。
王鯉卻好似拋開了方才的一切,半個時辰后,酒足飯飽,兩人告別。
「韓師弟往何處去?」
「我去尋一個朋友,他今年要入京趕考,我準備送他一程,再陪他到考舉結束。」
在蜀山域內安危無虞,更何況韓元是道基境,倒也沒什麼值得擔心。
「之後我會回蜀山。」韓元看了看王鯉,頗為複雜地道:「我會將師兄的話傳出去的。」
王鯉笑了笑:「不必刻意,有人問起再說,別忘了告訴他們,是我說的。」
「師兄,我知道他們影響不了你,但你真的毫不介意樹敵嗎?」
「我不希望和任何人成為敵人,但我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和任何人都安好無恙。」
「師兄看得透徹。」
王鯉也直言:「主要是靠背景。」當然,他現在的實力也夠了,外門弟子絕大多數的巔峰就是元神境,煉虛境屈指可數,歸道境一人也無。
韓元不禁笑了起來,拱手拜別:「師兄,那以後蜀山再見!」
「蜀山再見,一路順風!」
「嗯!」
目送韓元遠去之後,小貓蹲在王鯉肩頭說:「公子,我覺得您應該讓更多人支持你。」
「支持我做什麼?做宗主?那不是靠人望,而是靠實力,況且真要如此,那我本來就是在爭取更多人的支持。」
「呃……我沒有這種想法,只是覺得更多蜀山弟子站在你身邊的話,將來不管做什麼都會更方便。不過公子確實很有理想,居然想做宗主。」
王鯉白了她一眼:「是你在誤導我,我可沒有想法。」
「嘿嘿,那就當做沒有吧!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去找靈虛師祖的師父,尹喜。」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問過陳長老了,他說也許會在蜀都隱居。」
「蜀都?我們去過,但是上次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而且皇后的事情他也沒做什麼。」
「要是能被你發現就奇怪了,皇后之事,他也許知道,也許不知,誰也不曉得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無法揣測他的心思。你想想,他都多少歲了?」
「唔,至少幾萬歲。」
「那就是了,天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境界。而且,當年的道德經還在不在也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老人家開口。」
「那公子還敢去?」
「不去,就永遠沒有機會。其實我還真有幾分把握,畢竟讓我去找尹喜的人不是哪吒,而是祖師爺。」
「噢,那我覺得肯定沒有問題,祖師爺算無遺策!」小貓很是認真地說。
王鯉點頭:「沒錯,祖師爺算無遺策!」
旺財:「汪汪汪!」
王鯉發現了,每次一到拍馬屁的時候,旺財總是表現得很積極。
這難道就是「狗腿子」的真相嗎?
王鯉剛剛投去眼神,旺財立刻看了回來,而且眼神有些危險,似乎感覺到了某人在腹誹它。
收回目光,御劍騰空,再入蜀都。
這一次,王鯉未再選擇御劍入城,而是在城外十里一座小鎮上早早落下。
市集內,他買了一匹毛色鮮亮的高頭大馬,又讓馬販子幫他備齊全副鞍具,回頭逛街時,給貓狗買了一堆零食,順便給自己挑了一把紙扇。
「公子這是要做什麼?」小貓發現了異常。
王鯉笑道:「這回咱們不做修士,做一個準備進城做生意的富家子弟。」
「哦,角色扮演。」
「這個詞……我說過?」
「上次你不是讓我扮……」
「住口。」
小貓偷笑。
王鯉:「其實是為了看看蜀朝的官員如何,整個蜀山域,還有哪裡的官比蜀都的更大嗎?」
小貓:「我覺得小官也有觀察的價值。」
「非要抬杠是吧?」
「公子,奴家錯了。可我猜那些官員應該都認識你了,葉欽退位后,皇室估計早就讓他們把你記熟了。」
「所以,你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小貓轉而伸出爪子在王鯉臉頰上輕輕一點,頓時一張薄如蟬翼的金色面具蔓延開來覆蓋面部,微光閃爍后頓時又陷入隱匿,好似滲入皮膚之下。
「公子只需動念,便可改換面貌與身形,若要精緻一些,最好對照鏡子,否則第一次可能變得不像人樣。」
「明白了。」
不多時,一位面容俊俏、眉眼帶笑、秀氣橫生卻又隱含華貴的白衣青年騎著白馬,優哉游哉地進入蜀都。
入城后,先找牙行,拍出銀票和金錠,這些古老中介們的動作也快得嚇人。
王鯉中午入城,黃昏時,牙行已經確定了七八家有誠意的待售店鋪,且通通符合他張口胡謅的那些條件。
然而王鯉卻不願意忙活下去,只丟下一句我要休息便走了,而他的去處也不是酒樓,而是教坊司外。
站在坊前,靡靡之音便已入耳,燈籠成排不見尾,道上處處如白晝。鱗次櫛比的樓宇間滿是紅粉,一家連著一家,一街連著一街。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安平城……好吧,又一次提到了安平城,但是安平城的那條街真的拍馬也比不上這裡,如此大的規模,著實給王鯉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公子,要不……我們還是走吧?」小貓也震撼了,甚至有些害怕。
王鯉眼神不移,內心堅定:「聽聽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作息就要做全套,現在我身後至少有二十個人盯著我,而且他們都有不同的主人,我若不去,他們必然生疑,往後再要混進那圈子裡,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小貓回眸一望,不解道:「為什麼短短一個下午就有那麼多人啊?公子你早就料到會這樣嗎?」
「我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什麼都提前預料?其實我只想釣一個可能存在的惡霸,然後通過惡霸去找官府,看看主理官員如何斷案,再追溯他的上官。我雖然裝成普通的富家子弟,可做事不會拘泥凡人,這樣一來,至多幾天就能了結,還能有不少時間辦我們的正事。」
「那現在的情況,似乎超出您的預想了。」
「的確。可現實出現后,我發現自己也能想得通。」
「為什麼呀?」
王鯉邁步向內,臉上是對周邊一切都十分熟悉的微笑,不時對樓上女子頷首示意,神態毫無羞澀。搖著紙扇,他邊走邊說:「葉氏做皇族也有好幾千年了吧?」
小貓倒吸一口涼氣:「公子是想?」
啪!
摺扇合攏,敲打貓貓頭。
「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隨便發散思維。我只是這麼一說,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我什麼都不會做。」
「喵~可是,如果有呢?」
「那我也不一定要做什麼。」
小貓驚訝:「咦,這便不是公子的作風了。」
王鯉微笑:「畢竟剛剛讓他們針對神位而議論我,再換王朝皇室,他們會不會說我和我爺爺把宗主架空了?」
「公子你錯了。」
「哪錯了?」
小貓一本正經地說:「不是剛剛,那已經是十個月前的事情了,他們討論了十個月,現在估計一部分人都忘了,記得的人要麼是像早晨碰到你的韓元,要麼就是真的無法放下的。」
王鯉頓了頓,頷首:「你說得有道理。」
小貓興奮:「那我們要做什麼嗎?」
「不。」
「啊,這又是為什麼呀?」
「因為我還不知道身後究竟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嘿嘿,公子的稱呼已經暴露了你對他們的觀感了,不過您說得對,悄悄跟蹤別人的人,很少有好人。要不要我去抓瞎他們的眼睛?」小貓躍躍欲試。
王鯉不再回拒,只道:「記住他們,過幾天再去。」
小貓直接甩起尾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