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逢魔【下】
風息小鎮·紅狐驛站內
天色微暗的時候,涅法雷姆孤身一人返回了房間。他開始準備接下來的行李,打算等到明天一早便儘快啟程,南下前往帝都弗雷恩斯。至於接下來西切之森深處可能發生的事情,涅法雷姆暫時並不打算插手其中。
索卡敲了敲房門,端著食物和啤酒走進了房間。
「需要我幫忙嗎?」索卡一邊將食物擺在桌子上,一邊轉身望向涅法雷姆。她突然留意涅法雷姆的手中,正握著一把造型奇異的金屬匕首。匕首表面雕刻有樣式奇特紋路,不像是這個年代的文字,而匕首本身是由一些極為罕見的隕鐵鑄造而成,在光線的折射下,匕首表面彷彿是水面一般呈現著細微的漣漪。
涅法雷姆笑著抬起手,將手中的匕首合入鞘中。
「之前答應過給你帶禮物的,可是一直忘記這件事情了。這是我在經過北大陸的時候,意外從一位矮人手中得到的匕首,據說是用極為罕見的隕鐵鑄造而成,出自矮人鑄造師之手。」
索卡眼神發亮的盯著涅法雷姆手中的匕首,試探性問道,「這是送給我的嗎?」
涅法雷姆笑著將那把匕首遞到索卡的面前,輕聲叮囑道「這把匕首鋒利的很,一定要小心。」
索卡滿臉歡喜的捧著懷中的匕首,彷彿暫時忘記了涅法雷姆準備動身離開的事情。
「哈克老爹那邊也要記得保密,」涅法雷姆蹲下身,拍了拍索卡的肩膀,「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如果不是必要千萬不要隨意動用這把匕首,更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
索卡用力點點頭,忽然就咧著嘴笑出聲來。
「那我先回房間把它藏起來。」
望著索卡轉身離去的身影,涅法雷姆忍不住笑著嘆了口氣。他站起身,隨意的翻動著盤子里的肉湯,很快索卡又返回到這間房間,她安靜的坐在桌子前,雙腳歡快的踢動著。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忙完手裡的事情?」
涅法雷姆想了想,不確定回到道,「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行,至少年前應該是沒辦法趕迴風息小鎮了。不過我答應你,等我茫然手裡的事情,就會儘快回來看望你和哈克老爹。等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外面的城市看一看。」
索卡咧嘴笑了起來,像是一朵迎著陽光生長的向日葵。
「那你也早點休息,我就先不打擾你了。等明天早上我會早些起床,給你準備好早餐還有路上的食物。你一定要記得按時吃飯啊,千萬不要總是餓著肚子。」
涅法雷姆笑了起來,有些無奈的揉了揉胡茬雜亂的下巴,「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索卡用力瞪了一眼涅法雷姆,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你看看你,總是這樣一幅風輕雲淡的表情。我是說無論在哪,你都應該照顧好自己才對。而且你不要總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樣,你都已經三十多歲了,如果運氣好能夠遇到一位既漂亮又溫柔體貼的姐姐,替我和哈克老爹照顧好你,那就再好不過了。」
涅法雷姆氣笑的伸出手指,在索卡的額頭輕輕彈了一指。
「這種事情你少關心。」
索卡頓時露出一副天大委屈的表情,同時用力吸了吸鼻子,「隨便你怎麼想啦。」
哈克老爹在這個時候走進了房間,他先是望了一眼坐在桌子前的索卡,少女的臉上仍舊掛滿了憤懣的委屈和愁苦。但哈克老爹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安靜的坐在涅法雷姆的對面,望著後者正低頭翻弄著冷掉的肉湯。
索卡站起身沖著涅法雷姆眨了眨眼,轉身便打算離開房間,「那我先下去幫忙啦,你們慢慢聊,記得要早點休息,涅法雷姆。我一會兒再過來收拾餐具。」
望著索卡小跑著離開了房間,涅法雷姆忍不住笑出聲來,「有什麼事情要說嗎,哈克老爹?」
後者輕輕搖了搖頭,起身走到壁爐前添了幾根柴火,「其實是沒什麼事情的,只是你也知道,像我這種上了歲數的人,總是嘮叨一些。所以還是忍不住祝福你幾句,路上一定要小心一些……你也不需要擔心索卡,我會照顧好她的,你先忙自己的事情。」
涅法雷姆輕聲嘆氣道,「抱歉,哈克老爹。我現在必須動身返回帝都弗雷恩斯了,而且恐怕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辦法返迴風息小鎮上。所以索卡還是要你多照顧了。」
哈克老爹點了點頭,眼神有些猶豫的望著涅法雷姆。
涅法雷姆立刻明白了哈克老爹的想法,他再次嘆了口氣,出聲解釋道,「因為我認為以他們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進入西切之森深處,甚至絕不可能面對那種席捲而至的獸潮,所以我確信他們會在幾天之後便返迴風息小鎮。至於這場突入起來的野獸暴動,根本不是他們能夠解決的。」
哈克老爹連忙解釋道,「我並不是希望你也介入到這件事情里,但不知為何我的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安。我有些擔心這些小傢伙們,萬一他們真的遇到什麼麻煩事情,又該如何處理才好……」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捲入到這件事情里,」涅法雷姆後仰著身體,讓自己依靠著椅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場野獸暴動的背後,一定還有其他魂術師或者是勢力的介入。至於那名叫哈恩的傭兵,我想他們應該知道一些關於這場野獸暴動的真相,所以他們才會反覆在其他人面前提起那些有關於魂器的線索。」
「其實在很久以前,我曾經進入過西切之森深處的另一邊。在那片森林的盡頭,我意外遇到了一頭因為靈魂遭受浸染,而被迫陷入沉睡中的野獸。正是因為我的突然出現,導致那片森林中的魂力氣息產生了紊亂,雖然最後並沒有喚醒那頭沉睡已久的野獸,但或多或少還是造成了一些無法挽回的影響。」
涅法雷姆抬手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在那片森林,也就是西切之森還被稱之為金色之鄉的年代,那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通過翻閱一些古籍,得知了關於那頭野獸的一些線索,它的名字叫做鹿睨,大概是東大陸境內唯一一頭半人馬,在很久以前的年代,這頭半人馬一直都生活在這片森林之中,維繫著這片森林與外界的平衡。」
西切之森深處外圍邊緣
越是靠近這片森林的幽暗深處,越是能夠感覺到滲入骨髓的冷意,正持續侵蝕著每一個人的意識。
斜瞥了一眼神色變化不定的老圖克,哈恩繼續低聲說道,「有關於這頭野獸鹿睨的線索,其實我們也掌握的並不多。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眼下的這場野獸暴動,正是因為那頭鹿睨的蘇醒引起的。」
隨手將木柴扔進火堆里,哈恩繼續說道,「至於那頭野獸為何會被邪惡的氣息浸染,以及它為何會選擇在這片森林深處的盡頭讓自己陷入沉睡,這些事情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那些流傳在傭兵之間的傳言,其實有極少一部分是真實的,那就是這頭野獸鹿睨所守護的森林盡頭,的確存在著一些從未現世且不為人知的魂力。至於這些傳言為何會在這場野獸暴動爆發之後,突然在傭兵之間流傳開,這些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望著彼此對視卻沒有任何交談的眾人,伊戈爾輕微的扯了扯嘴角。
「你們應該也察覺到了,在我們進入這片森林的同時,我們的意識便被這片森林中的魂力氣息持續影響著。從我能夠得到的線索來看,這種逸散在西切之森中的魂力,應該是來自於那頭野獸鹿睨,所以它的魂力天賦應該很大程度上,和能夠影響到他人思想或是意識的能力有關。我之所以讓所有人儘快動身趕路,目的也是為了儘可能讓所有人,在還未被這種魂力氣息影響之前,進入到西切之森深處。」
老圖克沉默的站在一旁,微微抖動著乾癟的身體。
但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對這些事情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和驚訝。
「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線索了,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傭兵工會也打算介入到這件事情里,」哈恩的臉上擠出了一些難看的笑意,他嘆了口氣,抬頭環顧四周,「因為很少有人知道這些事情,所以他們才不願意捲入到這場野獸暴動之中。不過現在,你們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望著人群中忽然爆發出的一陣議論聲,芙瑞爾忽然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但那雙冰冷異常的手指,卻一把攥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個始終跟隨著芙瑞爾的高大男人,一聲不吭的站在她的身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晦暗的望向芙瑞爾,然後又望了望站在不遠處,正用一種陰森眼神打量著眾人的洛希爾。
「你怎麼……」
大概是突然響起了什麼事情,臉色有些慘白的芙瑞爾用力抿住嘴角。
「要我替你殺了他們嗎?」男人依附在芙瑞爾的耳畔,嗓音嘶啞低聲呢喃道。
但很快,芙瑞爾便意識到那只是自己的錯覺。這個傢伙根本就不能說話,更不要說想要掙脫自己魂力對他施加的束縛,即使如今的他仍舊擁有自我的身體和意識,但他仍舊受芙瑞爾所支配,哪怕是替芙瑞爾去死,也只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芙瑞爾忽然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她轉頭望向身後這片仍舊籠罩在死寂下的遼闊森林,愈發猛烈的寒意反覆貫穿著所有人的身體,一股無法言語的恐懼感瞬間瀰漫上心頭。
「我們剛剛發現了獸潮的蹤跡,」一直在附近探路的小隊,返回到隊伍之中,他們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的怪異,「林間地面上滿是狼藉不堪的痕迹,還有一些因為踩踏而死的野獸屍骸。它們的血肉已經開始腐爛了,我想應該就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突然而來的訊息,讓不少人陷入到憂慮之中。
「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那麼只憑我們目前的能力,根本沒辦法對抗那頭野獸。」逐漸用力緊握住手指的鍛鋼壓低了嗓音,「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而且並沒有打算告訴我們這些事情,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調查關於這場野獸暴動的真相,他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要狩獵那頭野獸。」
羅什·阿什克皺緊了眉頭,神情有些不安的望向哈恩一行人。
「我曾經在聖殿的古籍記載中,找到過一些有關於那頭野獸鹿睨的線索,但那些古籍大多已經損毀了,而且大部分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遺失了。在動身前往這片森林之前,我儘可能調查過關於這片森林的一些線索,但沒想到這一切的起源,竟然真的是因為那頭野獸。」
阿卡熙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望向哈恩一行人。
「按照我們目前的線索,其中大部分應該是和哈恩所說的線索重合了。不過即使如此,我們還是不能輕易相信他們所說的話,有關於那頭凶獸鹿睨的線索,幾乎是少之又少。我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深入西切之森,儘可能通過自己來調查到更多有關於那頭凶獸鹿睨的線索。」
目光始終望向四周幽暗森林的阿萊克西亞,似乎並沒有聽到阿卡熙所說的話。
但她很快便留意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起初只是細微的風聲與落葉聲,很快又變成了刺耳的蟲鳴和鳥叫。當她嘗試著想要分辨聲音來源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