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東南海濱有仙山
鄭姝兒不是當初的鄭姝兒。
她來自海邊仙山,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鎖蓮山常年被雲霧籠罩,山上景色秀美,但天險地奇齊聚,外人難以入內。
但懂得內情的人都知道,外人難以入內的真正原因是山上有蓮心門的人把守。蓮心門世代從醫,這仙山極妙的物資給了他們最大的發揮空間。門人們隱居期內,仿若真正的世外仙人。
她是蓮心門的人。
她生在山上長在山上,從未見識過山下的風景。山上有待她如親父的師父,有疼愛她的師兄們。她極善打理藥草,鎖心蓮亦是她一手培育出來的,僅她能養的珍品。
只是一朝意外,她不幸墜崖摔入海底,意識朦朧間被人打撈起,卻發現自己到了鳥籠一般的瑞王府之中,而自己也從蓮心門人人寵愛的「小九兒」變成了瑞王府人人可欺的「鄭姝兒」。
借屍還魂這事太過詭異,她花了許久才消化這個事實,隨後又花了大量的時間搜尋一切有關於鎖蓮山的消息。可這裡的世界似乎沒人知道鎖蓮山,沒人知道東南海濱有仙山,更沒人知道鎖心蓮。
鄭姝兒幾乎快要絕望了,她一度懷疑,鎖蓮山和這裡不是同一個世界,她是不是在跨越空間的同時也跨越了時間。
沒想到竟是瑞王給她帶來了希望。
「王妃?王妃?」
鄭姝兒驟然回過神,程如凜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
「我要鎖心蓮,越快越好。」她顧不得許多,望向瑞王的目光無比堅定:「沒有鎖心蓮,皇上的病就不能根除。」
瑞王幾番掙扎,還是鬆了口:「好,我會想辦法儘快找到的。」
「我親自去找。」
「什麼?」
「鎖心蓮極為難得,你分辨不出種類好壞。」鄭姝兒道:「我會先研製出一味緩解的藥物,讓皇上和程大人先撐上兩三個月。」
「你從未出過遠門,如何前往?」瑞王皺眉。
「能去要去,不能去也要去,這沒有商量的餘地。」鄭姝兒拿出絕招:「除非你不想讓程大人和皇上痊癒。」
「胡言亂語。」瑞王斥了一聲,半晌才道:「我會跟陛下稟告的,具體情況看陛下的旨意。」
「明天我要結果。」鄭姝兒強硬道。
瑞王被她逼得無路可退,卻也只能一甩袖子即刻進宮請旨。
直到夜半時分,瑞王才回到府中。春麗院中燈火通明,站崗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鄭姝兒卻始終沒有合眼。
「皇上旨意下來了,你可以前往東南海濱,本王隨你同去。」瑞王道。
「最早多久能出發?」鄭姝兒頭都不抬。
「要曾太醫先驗證好你留下的延緩藥物的效果。」瑞王道。
此次進宮,他向皇上稟明情況之時,也暗中刺探了皇上對鄭姝兒的態度。皇上和整個太醫院對她的信任程度出人意料,言語中似乎已經確信鄭姝兒是醫術奇才、冠絕天下。皇上還隱隱透露出,可以因她減輕鄭家罪責、撤銷發配西北之刑。
他看著眼前這人,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個事實。離家前三年,王府中與他多有書信往來,老夫人寄的信件里,多是對這兒媳的不滿。鄭姝兒怯懦膽小,沒有大家之風,膚淺遲笨,擔不起王府主母之責。他看夠了書信中的抱怨,便要求不再想了解有關於鄭姝兒的一切。
誰知回來之後,情況竟大不一樣了。
鄭姝兒在藥房之中旋轉騰挪,手上永遠同時抓著四五味藥材,動作利落輕快,甚至讓人眼花繚亂。她頭髮有些散亂,僅用兩根木簪胡亂地插在腦後,垂下的幾縷髮絲映著白嫩的麵皮,她眉頭微皺,神情極為認真,微黃的燈光之下,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這間小小的藥房似乎是一座宮殿,她儼然是穿梭其間、掌控萬物的王。
鄭姝兒忙過片刻,看葯鼎中浮現出淡淡的粉色煙霧,輕舒了一口氣,一抬頭,正對上瑞王深沉的發黑的目光。
她嚇了一跳:「你怎麼還沒走?」
瑞王沉默片刻,道:「我乃一國將軍,無詔不得隨意離開京城前往他處。我同你一道外出尋葯,既然不能暴露陛下抱恙之事,就須得找個正當理由掩人耳目。」
「什麼理由?」鄭姝兒道。
「瑞王妃懷有身孕,身子嬌弱,須得外出養胎。」
鄭姝兒:?
她神色複雜地盯了瑞王許久,真誠道:「你腦子沒事吧?」
「事情已經定了。」他武斷道:「這幾天我會住在春麗院,以免落了他人口實。」
什麼口實?鄭姝兒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瑞王妃要懷孕,瑞王爺自然不能宿在他處。.
她登時被雷得直翻白眼,破口大罵道:「你是真有病嗎?我之前就已經跟你說過了,春麗院是我的地方,你無權過問,更別說住進來了——」
「你不願,外出之事只能往後推遲。」
「死皮賴臉是吧?」鄭姝兒捋起袖子,氣極反笑:「王爺別忘了,你那婠婠姑娘還大著肚子在王府中等你呢,你口口聲聲要陪她,日日宿在我這兒算怎麼回事?王婠婠知道會怎麼想?還要傳我懷孕的狗屁消息,你就不怕她氣急攻心動了胎氣?」
「這些不用你操心。」瑞王冷硬道。
鄭姝兒心裡啐了一口,冷笑道:「怎麼,真耍無賴了?看來王爺的真心也不值幾斤幾兩。或許你那婠婠姑娘大度,真能死心塌地給你生下孩子。」
瑞王不管她的諷刺,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
鄭姝兒無計可施,破罐子破摔道:「行,要住也可以,只是春麗院中不養閑人——看見外面的葯田了嗎?剛好照料的人輪值下去休息了,麻煩瑞王爺幫忙潑潑糞水,我著急要那葯。」
瑞王:……
天剛蒙蒙亮,瑞王身著昨日舊衣,一臉晦氣兩眼疲憊,卷著一身糞水的氣味離開了春麗院。
接連三天,瑞王都耗在了春麗院。鄭姝兒對他沒有半分好氣,百般刁難為難,瑞王屢次三番被她氣得怒髮衝冠,卻還是沒有打消與她同行的念頭。
三日之後,王婠婠果不其然又到了春麗院門口。
她兩隻眼睛腫得桃子一般,楚楚可憐,完全沒有了昔日的神采,只跪伏在地上,哀哀切切道:「婠婠求見王妃!求王妃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