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調研
似乎那紅臉膛子是個領導，雖說對我吼了幾句，但我再進大門的時候老頭倒沒再阻攔，只是例行在小簿子上登了個記。
見人問了路，到三樓辦公室敲響了政治處主任辦公室的大門，主任也姓王，我說明了來意他倒是很客氣：你好你好，請坐請坐，喝茶喝茶，三句話一說我自信又回來了。
和王主任聊了會閑天，說了說彼此可能都熟悉的人，敘了敘各自的家譜，我們就此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便以兄弟相稱。王主任說：「老弟你稍等片刻，局長現在有點事，10點鐘開黨組會（公安分局有的設黨組有的設黨委——作者注）把你介紹給大家，我帶你去看看你的辦公室。」
王主任帶我上了5樓，一個通透的大走廊，南北各是辦公室，上面掛著牌子各寫著局長副局長政委副政委書記副書記隊長副隊長等等。我的辦公室是西頭北面一間，雖說永不見陽光，但好歹也是在領導層。屋裡一張大桌子皮轉椅，桌上擺著個電腦紅白兩部電話一本電話號碼本，牆上掛著轄區地圖國家地圖世界地圖，地圖對面靠牆一溜書櫃，裡面全套的馬列全集毛選鄧選江選，還留出一些位置以後要擺某選。
總之辦公室是標配，讓我沒什麼好說的，王主任客氣幾句就出去了。我坐在轉椅上百無聊賴，打開電腦看了會新聞，擺弄了一下電話，翻了翻電話本，強行記住了幾個主要領導的姓名和內外線的電話號碼，一晃就快十點了，王主任敲門進來領我去局長辦公室，正好政委也在，你好你好，請坐請坐，喝茶喝茶，局長姓吳政委姓岳，我陪著他們說些沒營養的話，彼此混個臉熟。眼看已經過了十點一刻，岳政委說：「時間差不多了，局長咱們走？」
「走！」吳局長大手一揮，剛毅果斷不拖泥帶水。
我屁顛的跟在領導背後，還沒進會議室就聽見一個聲音扯著嗓門喊：「開會從來沒一次準時過，還開不開，不開我可要走啦，刑大一堆事呢！」
我渾身一凜，認出是那個紅臉膛的聲音。
政委局長相視一笑：「秦大隊又在發牢sāo了。」但兩人很快斂住笑容，走進會場。
會場里加上我剛好十個人，局長政委落座后我在一個事先留好的空位上坐下來。局長輕咳一聲開始發言，先是介紹新同志，政治合格業務過硬作風優良年輕有為巴拉巴拉，我聽著聽著有所感悟：原來哥是如此優秀的一個人！但每每說到關鍵地方卻總覺的有人在冷笑，抬眼看去，紅臉膛子虎目圓睜直瞪著我，明確的表達了一個意思：局長嘴裡的那個人不是我。
接著局長開始介紹在座諸位：一正兩副三個局長、一正一副兩個政委，加上紀委書記、政治處主任、刑偵大隊大隊長一共九個人，這是所有的黨組成員。介紹別人的時候我微笑著點頭示意，把職務人名和臉蛋子對上了號，直到局長介紹紅臉膛時我格外留心：秦建峰，刑偵大隊大隊長，今年剛剛進黨組，全省全市獲先進無數，刑偵大隊在他帶領下偵破率一直保持80%以上，命案偵破率100%。
聽到這裡我皺起了眉頭，黨組成員一般都保持著單數，現在加上我一共有10個人，可見這個位置原本不是留給我的，我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秦建峰本來的仕途軌跡是先進黨組，然後調整職務成為副政委。結果我硬生生的被插進來讓秦大隊長處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
怪不得一直瞪著我，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原來是這個原因，可能他早就認出了我，故意在大門口讓我下不來台，真沒想到他一副威猛先生的樣子卻是個小心眼。我無奈的暗自嘆息：剛來就和別人接下樑子，世道艱險人心不古啊！
自然而然的輪到我表態發言，我又是一番天花亂墜：
來到這個集體我倍感榮幸倍感自豪，倍感使命艱巨倍感責任重大，一定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堅守好自己的崗位，協助好政委的工作完成好局長的指示，向諸位請教向諸位看齊，今後的打算有一、二、三大點，每大點裡有三小點，每小點裡有三層意思，每層意思里有三句話……侃侃而談十幾分鐘實際上就表達了一個中心思想：哥是個有文化有水平有素質有上進心的年青好乾部。
表完態之後大家開始聊天打屁交流感情，穿插著說說工作分析案件，秦建峰一直黑著臉看著我，我沒話找話說：「今天早上還多虧了秦大隊給我解圍，不然老弟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秦建峰笑笑：「看大門的老李幹了二十多年沒出過岔子，王政委一來就差點破了他的童子功啊。」
我心虛的訕笑不已：「雖然不是我們的正式干jǐng，但他表現出的高度責任心也反映出我們局裡的整體素質嘛。」
「王政委抓政工肯定能讓我們全局干jǐng的整體素質再上新台階。」他嘴上這麼說，臉上卻分明寫著我拉低了全局的整體下限。
老子今天新官上任心情好，不和你個關公臉曹cāo心的傢伙計較，以後有的是機會給你小鞋穿。想開之後也不覺得他討厭了，轉過頭去又接著和別人交流感情。
會議在一片團結祥和的氣氛中開到了11點40，局長咳嗽了一聲大家安靜下來，局長宣布：「因為時間關係這次會議就不調整分管工作了，下次黨組會再討論決定這個問題，這段時間王政委多到基層走一走，深入了解一下情況，做做調研。」
把「副」字都給我省略了，我自然jīng神飽滿，保證完成任務，迅速熟悉工作。
中午給我接風，安排在食堂的小包間，大家倒是很自覺的沒喝酒，接著會議上沒聊完的話題繼續聊，個個興緻勃勃，卻也沒有耽誤下午上班的時間，飯局散去個個準時坐進了辦公室里舒服的大轉椅。
我坐在桌前瞎琢磨：沒有分工我就等於掛著個虛職，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讓我調研我就調研，首先把自己的事情調查研究清楚了再說。
囚車被劫時我押送的犯人姓劉，就從這裡開始調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