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別

我和思思進了天香樓，見到綠珠，把她們互相介紹了一通，不在話下。

「綠珠，我帶來了很多染山紅，快把你的喜服拿出來呀。」介紹完后，我便催促道。

綠珠轉身打開衣櫃，把石崇給她的喜服拿了出來。我一看，一陣唏噓，緞衾綾裙，黃鑽鑲邊，刺繡精美，栩栩如生。由於天氣寒冷，喜服里還加了一件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夾棉長尾斗篷。再看送來的首飾，紅珊瑚耳環、寶藍點翠珠釵、鑲珠金簪……應有盡有。嫁給有錢人感覺太爽了，可惜不是對的人，我心裡感慨道。我將染山紅在碗里稀釋，然後包在幾層紗布里，手擠壓著，噴到這典雅華麗衣服上，這樣衣服不會太濕，染山紅也能滲入到衣服裡面。我里裡外外噴了個遍，然後放下紗布，拍拍手道：「搞定！」

「啊？」我這兩個字引來綠珠和思思的迷茫眼神。

「哦，我是說大功告成。」我尷尬的笑笑，然後解釋道。

「姐姐，你可看清楚我是怎麼做的了？這個盒子里還有十幾瓶，你每換一件衣服都要記得噴上，這樣石崇就不會靠近你。」想到自己馬上要進宮，她出嫁后我不能常去看她，就叮囑道。

「格格，你以後都不會去看我了是嗎？」綠珠聽我話裡有話，未免有些傷心。

「姐姐，明天我要隨東海王進宮，進了只怕就出不來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若得了機會，我一定去看你。」我注視著她，感覺鼻子酸酸的。

「不如我們喝一杯吧！」我提議道。自古多情傷離別，我無計為她排遣這種難過，但是酒可以。思思幫我們叫了酒菜，就出去了，我心裡再次為這個玲瓏剔透的人兒感慨了一番。

「失了格格，滿目悲涼，縱有笛歌亦斷腸。」綠珠微微有些醉了，眼裡充滿了哀傷，對我低訴道。她竟拿她的一生的追求——笛歌與我相提並論，想來在她心裡，我已經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我再次舉起酒杯與綠珠碰了一下，又是一陣狂吞濫咽。

「格格好才情，吟得好！想是這個世道把格格給湮沒了……」綠珠說，她的身體不住的搖晃著，然後就趴倒在了桌上。

「這個世道真正湮沒的人是你……」我嘆道。綠珠才情若放到現代，一定是個事業成功之人，身份尊貴；而在這個亂世，她一個弱女子只能寄居在妓院，等待著哪個達官貴人看上買為小妾。這次雖然她要嫁的是個刺史、億萬富翁，得到了幾乎一切女人都想要的天價聘禮，可由於歌妓的身份，她連個正當的婚禮儀式都沒有，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我想著，不覺淚盈滿眶。

「思思！」我喊道。她聽到就乖乖的進屋，幫我把綠珠扶到了床上。看見她露出笑靨，我想，她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沒有噩夢，沒有眼淚。我和思思走出她的屋子，幫她掩門時，我又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綠珠，她是這麼的美，美的那麼迷幻！再見了，這次是真的再見了！我心裡告別道，隨後就離開了天香樓。

回行館的路上，看見許多少女在量身做新衣，小孩子都開始點著爆竹玩，天空偶爾綻放美麗的煙花，少婦們買了畫筆、剪刀和彩紙準備回家剪窗花，才想到馬上就到元正節了，也就是我們現在的春節，街上熱鬧非凡，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的心情卻莫名的糟糕，不願開口說話，腦子裡總浮現出綠珠如花的容顏。思思明白我的心情，便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靜靜的跟著我走。

「蓮子糕，香甜的蓮子糕嘍……」一個小商販不住的喊著。我停在他的攤位前，看著雪白的蓮子糕，想到曾經有那麼個人，他說我最愛吃的就是蓮子糕，雖然那時我覺得蓮子糕甜膩膩的，並不好吃，卻一口氣吃掉了四個，只想看到他欣慰的笑臉。思思看我盯著看，便付了錢，老闆包了幾塊給思思，她拿到遞給我。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我感慨道，看著她遞過來的蓮子糕漸漸變得模糊，我抹了抹眼淚，綻放出一絲笑臉，重新堅強起來，在心裡對自己的身體說，你放心，格格，我會為你的父親、母親和哥哥報仇的。等報完仇，我便可以回去我的世界，不用再為你承受亂世的折磨。

「姐姐……」思思看著我的樣子，明顯嚇到了。我對她笑了笑，想告訴她不要擔心，卻看到她身後出現了一張臉，那張鬼魅的臉，那張我噩夢中魔鬼的臉，是他——禿髮靳游。我臉色慘白，笑容僵在臉上，說不出話來。看著他漸漸向我走來，第一反應就是帶思思走。

我拉著思思穿街過巷，往別館的方向奔去，我們跑的氣喘吁吁，回頭一看，發現禿髮靳游還在追著我們，離我們不近不遠，卻也不敢追太緊！我突然明白了，他們這是不想暴露身份，等到我們跑到沒人的地方，他們就會下手。可到司馬越的別館偏偏就有一段較為荒涼，再這時才感覺司馬越的別館好遠啊！心裡嘆道，都是沒錢惹的禍，司馬越錢不夠，買不起二環內的房子！看人石崇，那都買一環去了！

沒時間想那麼多了，看著他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知道跑不掉了，但我不能連累思思。

「思思，你——別——跟著我跑，他的目標——是我——不會傷害你，你換個——方向跑，就會沒事的。」我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急急地推著思思。

「我不要！」思思堅定的回絕了我，然後一把環住我的腰，騰空而起，躍到了我們背後的圍牆上。我一怔，原來思思是有功夫的啊！哈哈，他禿髮靳游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一躍而起、逃之夭夭吧，我心裡有些樂，看著牆外的禿髮靳游東張西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竟笑出聲來，思思做了個「噓」的手勢，我趕緊捂住嘴巴。

「牆內行人，牆上佳人笑。」牆的另一邊傳來一個聲音。我們回頭一看，此人一襲白衣，寬鬆無帶，頭髮披散著，天空的一輪孤月映出了他臉上暴突的血管，胸前紅色一片，如心被掏了去流出的血，只覺得這是個屈死的冤魂。

「鬼啊——」我和思思一起喊道，身上寒意陡生。可腳下一滑，我連同試圖拉住我的思思一起重重摔到了地上，完了，離這一縷冤魂更近了。可是，我畢竟是一個來自21世紀的女孩，哪會真的相信有鬼？平復了一下心情，忍著臀部和腳踝的疼痛，我大膽起來，抬頭看著面前的這位鬼先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妖孽。思思看著他的身體離我們越來越近，身體開始顫抖，她緊緊抓住我，把頭埋在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