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官1定要學會苟
告別陌林,眾人一夜疾馳,到唐源城下還沒有天亮,袁祥拿趙國公府憑證喊門。
城上說防備柔然,趙國公有令,沒有他的直接命令,天亮前不許開城門。
袁祥苦笑一下,解釋說城內的防備提升了,大家就靠著背風的地方將就一下吧,好在也就一個時辰的事情。
在地廣人稀的平原上趕路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夜梟嘎嘎嘎的叫著飛過天空,遠處狼在嗚嗚嘶鳴,林間能看到野獸綠油油的眼睛,草叢中隨時跳出來一個小動物。
幸虧他們一行十餘人,火把通明,馬蹄聲疾,到沒有什麼猛獸敢靠近。
時至三秋,夜裡已經開始降霜,士兵們說野獸都忙著貼膘過冬,這些日子傷人傷牲畜的事情頻頻發生,不成隊沒人敢在夜裡行走。
袁祥當時也感慨萬千,說當初他和妹妹投奔舅家,經常夜中趕路,野獸可沒那麼多。
不到十年,大齊的人口在飛速凋零。
轉眼,東方破曉,城門慢慢打開。
第一個出來的是一隊頂盔摜甲的士卒。
袁祥叫住領頭的,問一大早出城,這是出了什麼事?
那隊長回答說去抓柔然間諜。
袁祥還想問,但是士兵們著急出發,又聽有人喊他的名字,一抬頭——他舅家的書吏。
那人牽著馬也是要遠行的樣子,見到他大喜,說甥少爺回來的正好,舅爺讓他趕到陌林去找人呢!
袁祥更是詫異,其實他收到召他回去的書信就很奇怪——唐源出現柔然間諜又不是第一次,該抓抓,該殺殺,他又不是精通刑捕的人,唐源人手再緊張,也不缺他一個還沒正式職位的少年人。
當下聽這句話就知道柔然間諜壓根不是重點。
這個時候,袁祥也不會忘了招呼兩個新朋友,請他們到自己家中居住。雲長影婉言謝絕,說常元等人必定是住在館驛,他們要先去和夥伴們會和。
袁祥喊了一個士兵給他們帶路,約好方便時派人給他們送正式的邀請貼。
唐源城又是另一派風光。
這裡城牆高聳,護城河比京師更寬,城中可見望火樓等建築,一派兵家必爭之地的味道。
城內道路開闊,人口不太多,不時能看到策馬而過的人,就連民眾都透著一股子健碩好武的感覺。
到了驛館,弟兄們都不在,可見沒有因為他們的缺席而偷懶,全都兢兢業業出去打探消息了。
再多問兩句,驛站說沒留下口信——行吧,什麼成果都沒。
他們兩個照著規矩,去拜訪了當地地方官。袁祥他們的「腦補」倒是給了這兩人靈感。每到一處索性神神秘秘,說一點「安全啊」「陛下北巡啊」的話,認真表演密探人設。
別說,這個人設特別可靠,所有人都一臉「我們懂,不用多說」的表情,除此之外還各有各的複雜情緒,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場景。
雲長影還遇到了一個折衝軍出來的哥們——當然是原身的哥們。
此人比他大三歲,和他是通家之好,一年前調到唐郡為將。在他那裡,兩人知道了「柔然間諜」的故事。
自從柔然換了處藍可汗后,和大齊的關係一天不如一天。
先帝在時,邊關寧定,關市繁榮。現在柔然軍隊隔三差五就來襲擊。特別是秋糧即將豐收的季節,壓根不農耕的游牧民族加大了侵擾的力度——誰不想弄點免費糧食回去過冬啊。
這種頻繁交流下,
兩國間諜都很忙碌。
齊軍在柔然境內有大量密探在行動,前往柔然的使團也會想方設法收買、滲透柔然貴族們。
反過來,柔然人也在唐郡河東收買官員,派送間諜,以及在百姓,特別是城市中的百姓里培養能給他們傳遞信息的姦細。
大家都手段百出,各憑本事。
唐源再防守嚴密,作為河東道規模最大的城市,人口四十餘萬,永遠少不了勾結外敵的姦細。
幾天前,唐源出了一個滅門案,官府在他們家中找到了和柔然人往返的書信。
最近一封,是讓他給出唐郡最近分兵的情況,特別是為了永平帝北巡,從各地抽調兵馬保護的信息——這個被滅門的人是唐郡軍隊中的文官。
這可比百姓中出現幾個姦細嚴重多了,唐源上下官員好一番折騰,果然又發現一些私通敵國的。
趙國公下令往死里查,這些天時不時有官員將領被捕,也不斷有出逃的。當然,還有被人殺死的,還都一死一家,顯然是滅口。
也就袁祥外出公幹的不到一個月,官員將領被捕十餘人,死了七八家。涉及面之廣,是唐郡多年來未見。
雲長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另外,祥瑞到底在哪裡?
他是出來找白澤的,能口吐人言,通曉一切妖怪事,甚至有說通曉天下事的瑞獸白澤。
結果呢,一會兒蝶妖鬼面蝶,一會兒柔然間諜滅門案。
這地方比食腦怪滿地竄的東都還不靠譜。
這哥們堅信他們兩個是身負重任的皇帝密探,說已經從家書里聽說他們在東都食腦怪之案中的出色表現——永平帝都贊了一句「可用之才」。所以他們到唐源,肯定也是有著皇帝密令等等——還別說,這一點真猜對了。
他們兩個可不就是為了永平帝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的「白澤顯唐源」而來的么。
此人又說這個姦細案涉及的最高官員已經到了唐郡功曹,從七品官。
此人丟下妻兒隻身潛逃,被二公子追擊百里擒獲。可是剛剛帶回來第一個晚上,還沒來得及審訊,就死在了大牢中。
據說此人有一次醉酒,曾和人說他掌握了驚天的秘密。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驚天秘密,就是唐郡與柔然勾結的官員名單,這其中很可能有非常高級的官員勛貴。
結果——死了——還死在防守嚴密的大牢里。
五官溢血,不用查都知道是毒殺。
雲長影——又來了,又來了,好熟悉的配方,好熟悉的味道。
這比白澤顯唐源還要「造反」風。
下級官員勾結柔然,只是圖財。
高級官員——特別是唐郡留守、副留守之類的,勾結柔然,那就只有——謀反這個解釋了。
別嫌棄兩個郡地盤不大,沒看到有人在河東盤踞四城之地就能靠著柔然支持,自稱向城天子,專門和柔然人一起在邊境騷擾打秋風。
這哥們給他們透露了一大堆唐源八卦,還堅決要請他們吃個飯。總之,進入唐源的第一天,雲長影和司徒凜過的挺順心。
吃飽喝足,回到驛站見到了常元,後者果然什麼都沒查出來。
依然和他們一路的見聞一樣——別說白澤,連一頭會說話的公羊傳說都沒。
就是不靠譜到了一定程度。
雲長影想,要不給許英寫封信,說明清楚情況回京交差算了。
這想法一說出來,常元就勸上了。
現在回去幹嘛呢,許英帶著折衝軍主力北上護駕去了。
常元和他們跑了兩次,相處的挺不錯。他比這兩人大了七歲,挺願意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一下年輕氣盛的小長官。
護駕這件事聽起來很不錯,實際上危險的不得了。
雖說剛被派出來當密探的時候,他還不太開心,覺得少了個到皇帝面前刷存在感的機會,可這會兒在河東道混了一個月,想法徹底改變了。
皇帝和處藍可汗的這次會面特別不被臣子們看好。
柔然與大齊的關係岌岌可危,處藍可汗野心勃勃,秦關又是孤懸漠北的要塞,稍微不當心,就是前朝白登之圍的再現。
常元是從兩次征東之戰中掙扎回來的,同袍死了一半,一飛衝天的只有許英一人。
他打內心深處不想跟著皇帝去邊關這種分分鐘能打起來的地方。
畢竟皇帝的用兵水平……不敢想。
哪怕不是用兵,跟著皇帝也很危險,想想永平二年,皇帝突發奇想要巡幸河套。
在蒼鬱嶺一場大雪,隨行人員凍死四成,就連妃嬪都凍死好幾個。
他最擔心的就是兩個郎將年輕氣盛,特別是雲長影,雲大將軍正脈的獨苗,看看他在東都拚命的樣子,簡直把「復興家業捨我其誰掛在臉上」。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眼巴巴的想要去伴駕,甚至希望出點什麼事好立功呢?
結果,他委婉一提,兩個少年郎將就一幅「哦哦哦,你說的太有道理了,我怎麼沒想到。那我們就繼續苟下去吧,沒事也要找點事來」的表情。
常元覺得——這兩長官有前途。
雲長影當天晚上還是寫了一封信,出來好些天了總得有信息傳回。
信中老老實實說了他們在唐郡壓根沒聽說過有白澤之類的故事,傳說都沒有。也沒有其他祥瑞出世、讖言見野,不管是石碑、石人還是狐狸叫……
但是唐源發生了柔然間諜造成的系列事件,他們有些不安,想繼續打聽打聽。
如果沒有進一步的情況,他們就北上河東繼續探查——河東也是趙國公所轄,說不定白澤故事是在河東流傳呢?
一封信把未來一個月的時間安排的明明白白,怎麼都能苟到永平帝和處藍可汗會盟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