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果這麼糊塗,那就不是能抱的大腿

第15章 如果這麼糊塗,那就不是能抱的大腿

翌日,雲長影和司徒分開行動。

和在都的待遇截然不同,一個晚上,兩人都收到了幾份請柬,來自他們自己或者家中長輩的故舊。

雲長影要去探望自己的表兄,司徒則去拜訪在他父親麾下十餘年的長輩。

長輩特別熱情,拉著他懷舊個沒完。

還把在唐源的子侄全部叫回來,一一和他相認寒暄。

司徒特別想說,他是陳國公的小兒子,將來繼承不了爵位,他自己還沒掙出個前程,真的提攜不了他們這一大家子。

因為太熱情,一耗就是一天,出來的時候已近宵禁。

他拒絕了對方的相送,也沒騎馬,只有一個同行的士兵陪著,不緊不慢走在唐源夜色里。

城中走夜路也一樣辛苦,這個時代沒有路燈一說,大部分人家入夜就睡,也沒有透過窗紙的萬家燈火來照亮道路。

行人只能提一盞燈籠,小心翼翼行走,若是看到前方忽然有明顯亮光,必是巡邏隊的火把。

這時候他才能體會到為什麼章回體小說里,大把的人一身夜行衣——帥氣的主角連夜行衣都不屑於穿——就能隨隨便便飛檐走壁,一夜盜數家而不被發現。

在這樣的光線下,巡邏隊宛如燈塔,躲起來太容易了。

行過一條巷子,兩邊都是高牆,更是壓得巷子里伸手不見五指。司徒慶幸自己帶了弟兄出來,不然一個人走真心嚇人。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已是三更起更。

走著走著,燈籠光線照到的地方朦朦朧朧有一大團東西,還就堵在路上。

士兵的刀出鞘:「好像是個人,小的去看看。」

他接過燈籠,手也放到刀柄上。

士兵小心翼翼上前「是個人,好像——死了?」。喊了兩聲沒回應,用刀背拍了兩下,那人輕微動了動。

「還活著——」

「小心點!」

被提醒一聲,士兵改用刀鞘當工具去翻,一用力——

兩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那人滿臉的血,身上的青色衣服在這種光線下都能看出已經被血浸透。

「報官吧——」

幾分鐘前才遇到一支巡邏隊,跑跑能追上。

司徒本想讓士兵去追,轉念一想——三更半夜小巷子,一個人站著?嚇死個人。

正要說一起去,地上的人居然悠悠醒轉過來。

他上前兩步:「喂,怎麼樣?還能動彈不?」

那人呻吟著微微抬頭:「司徒郎將——將軍,將軍救我!」

司徒:!!!

那人有了點生氣,說自己是某某身邊的人,有天大的秘密,天大的冤屈。

司徒: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是誰呢?

倒是隨同的士兵反應過來:「某某,不就是前兩天被抓回來的,那個私通柔然的軍官?」

「沒有,我家主人沒有背叛大齊,他是被陷害的……趙國公……」

話沒說完,頭一歪,又倒了。

「還,活著么?」

「回都尉,這人還有氣。該怎麼辦?」

司徒深吸了口氣,好倒霉,他們都說好鹹魚了,怎麼事情找上門來。

他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三分鐘,給自己三分鐘好好想想。

這幾天,司徒一直在反省自己。

從穿越之後他一直和雲長影搭檔,整個食腦怪事件中也都是雲長影在主導。而他,下意識的依賴對方。

在這條世界線,

他們都是十七歲的青年。

可在原世界線,雲長影比他大了整整八歲,有五年職業生涯。

他的依賴,就是初入職場的年輕人,對靠譜且願意提攜後輩的前輩的依賴。

另外,就是他還脫不掉學生的狀態。

畢竟他這個年齡,在原世界線還是個寶寶呢,在家聽父母,在校聽老師。

誰想到一穿越,在大齊,十四五歲就能當家作主,上陣殺敵,甚至可以娶妻生子擔負起延續家族重任了。

雲長影很熱情,願意罩著他。加上他業餘歷史愛好者的特點,在古代活的比他順溜,更放大他的信任和依賴。

但是,誰也不敢說,他們會永遠是搭檔。

下一次任務,他們就可能各奔東西。

到那個時候他能怎麼辦?

彷徨的時候,他該怎樣不暴露身份的找到合適的打探方法,又該如何圓滑的面對一個個陌生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他要學慣用職場的心態來面對世界。

學生的世界,喜歡推心置腹。

職場之上,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知道自己的劣勢,象牙塔里的年輕人,沒有閱歷,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

而且,他的歷史知識只有最大眾化的那些——中學課本里的部分,還隨著高考遠去而逐漸退化。

象雲長影那樣,分析這條世界線的人的行動和人生軌跡,再從另一條世界線找可能的對應人物。

算出這個時間段他可能遇到的事情,從而找到應對手法。他做不到。

他閉了下眼睛,讓自己拋棄掉「某某在另一條世界線可能對應誰」的想法,他就是司徒凜,陳國公嫡出幼子,屬於這個時代的年輕人。

此情此景,屬於這個時代的司徒凜會做什麼!

——會不惜一切地維護家族,維繫榮耀。

這是他穿越后兩個多月,遇到的每一個大家族青年共同的特徵。

不管是柳熙寧、楊三郎、鍾微,還是袁祥。

他們都喜歡將家族的名字置於自己之前,都堅持自己肩頭承擔的是整個姓氏的義務,而且沒有任何放棄責任的想法。

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人說了一句不連貫的話,可以做兩種解釋。

——他家主人是被趙國公陷害的。

——他家主人被陷害了,趙國公也危險。

他家主人是個七品軍官,和他們家族沒有重要關聯。趙國公則不同,在他的印象里,趙國公和他父親關係很好,一起扛過槍,一起打過怪,彼此救過對方那種。

趙國公的女兒嫁給了他的表兄,他爹還經常嘆息自己幾個兒子和人家閨女的年齡都搭不上。

他有結論了。

「你快回去,叫兩個弟兄把他扛回去,喊大夫,不要驚動其他人。」

折衝軍的士兵們辦事的確妥當,司徒打從內心裡佩服他們的機靈勁。

一句「不要驚動他人」,立刻解讀為誰也不能知道,包括雲長影;可能還包含了,「嘿嘿,我得到了司徒都尉信任」的喜悅。

士兵一溜煙的跑回去,沒多久就帶來幫手,然後一路抬到大夫家門口,三更半夜砸開門,把「官差」兩個字懟到人家臉上。

那人受了多處刀傷,好在都不致命。

深夜被拖起來的大夫給他進行了包紮,熬了葯,又把人小心翼翼把傷員安置在自己孫子住的房中——士兵說這是他們特地從京城趕來找的人,讓他務必照顧好,而且要保密。

說這段話的時候,手握刀柄,刀半出鞘。

說服力特彆強。

司徒是第二天才知道這幾個人有多能幹,當天增援一到他就回驛館休息了。第二天用過早餐,和雲長影聊了幾句。

後者依然有社交活動,還是前一天給他們說了一大堆八卦的朋友,正好他休假,約了他去郊外逛逛。

司徒找了個借口拒絕了邀請,換了便裝循著士兵的指點找到收治傷員的大夫那裡。

兩名士兵留在那裡看守,說昨天晚上城防營在這附近搜索逃犯,挨家挨戶的砸門。

這大夫家自然也被問了,兩人上去應對,出示了折衝軍腰牌,說裡面是他們的弟兄,吃壞了肚子連夜送醫。

那人已經醒來,看到司徒掙扎著要跪。他示意免禮,在一邊坐下,淡淡道:「說吧,你怎麼認識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人說他姓蔡,他家主人從京城調任的時候到陳國公府上送過禮,他跟在身邊,有幸見過三公子。

司徒皺皺眉,他不記得接待過這家主人。

那人又說自然沒有資格讓三公子招呼,是三公子正好回來,公子丰神俊朗,他一見難忘等等。

行吧,古代人吹捧起來更加彩虹。

此人說他的主人根本沒有干過私通柔然的事,而是發現趙國公與柔然人有勾結,這才引來殺身之禍。

司徒面無表情:「證據!」

對方拿不出證據。但是把這件事的因果詳細說了一遍。

他和自家主人從小一起長大,深受對方信任,加上身手好。雖然他自己一口一個主人,實際上他並不是家奴,而是正經的軍人,還是個底層軍官。

他的主家也姓蔡,擔任功曹參軍,差不多就是後代的參謀官,打仗的時候負責記錄、核對軍官們的功績。

他和唐源負責城門守衛的軍官關係很好,柔然姦細案發生的時候,蔡功曹覺得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只是和同僚一樣,對這種吃裡扒外的行為深惡痛絕。

此後這件事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一次他和負責城防的那人喝酒,說起間諜案。

後者說這件事也是奇怪,他負責城門,進了姦細是大事。可城裡又滅門又連環死人,總不能都是這些姦細自己倒騰出來的吧。

最起碼,最初的滅門案,都說是那人不想再當姦細,準備自首,引來的殺身之禍。

最後搜出來的柔然人的信件最新的一份落款是他死前三日,這家人不養信鴿,所以書信總得有人送來。但是他把這些日子守城門的人翻來覆去問了幾次,都沒有異常。

最最奇怪的就是前幾日某官員的逃亡,這些日子城裡已經是風聲鶴唳,這人怎麼就逃出去了,還不是一個人,兩個兒子一個侄子都跟著跑了。

為了此事,上官把他罵的狗血淋頭,他自覺職位難保,憋著一肚子氣就是找不出漏洞所在。

本來也沒什麼,可不知道蔡功曹吃錯了什麼葯,跑去翻查了一下城門進出的記錄。他不具備神探素質,什麼也沒發現。

可是沒過幾天,他一個好朋友——唐源副留守的親信,給他傳來一個信息——有人在審訊中供認他也與柔然人勾結。而且那個官員逃亡時假託他家家丁,跟著他夫人的車馬出去的。

好巧不巧,那天他夫人的確出城去上香。

「這說不過去,他一個功曹參軍的家眷外出,城門上一樣會檢查。」

「對,檢查了。他們說那人的子侄扮作我家家丁,城門上主要看的還是那個官員。而那官員就躲在夫人車內。負責城門的將軍不是我家主人好友么,所以……」

「所以,士兵面對長官好友家眷的車,不敢打擾,隨便掀一下帘子就放走了。」

「就是,就是那麼說的!」

「這樣的控訴定不了蔡功曹的罪,他沒必要逃跑。」如果這樣都能定罪,那這個趙國公肯定不是歷史上李淵的對映,他回去就要告訴雲長影——這大腿看走眼了。

那人眨眨眼睛,說主人得到消息也是這麼說的,但是被人誣陷,還有辱夫人清譽,蔡功曹憋了一肚子氣,發誓要自己找出那官員順利逃脫的真相。

「小人記得,那天主人很晚才回來,手上提了一隻死鴿子,臉色蒼白。小人問可是身體不適,家主鐵青著臉不說話。第二天一早就讓夫人立刻走,東西都不讓收拾,趕著少爺護送,對外就說娘家急喊。

「再沒兩天,主人對我說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得立刻走。

「小人還說既然是天大的秘密,為何不稟報唐郡留守趙國公。」

當時蔡功曹鐵青著臉,一面快速收拾行李,一面低聲道:「不行,唐郡任何人都不安全,我要直接到京城去告發!」

說到這裡,此人放聲大哭:「再往後的事公子您也知道了,城裡都說是畏罪潛逃。留守的二公子親自去抓人,一回來就……」

司徒皺皺眉頭:「那你呢,你又為何落到這個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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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洗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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