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之謎

張易卧房，燭火微明。

莫問仙看著眼前的徒弟，雙眼不禁乾澀發酸。他閉上雙眼，無聲淚水滑落，心神微動：「左丘龍溟，這個孩子究竟是何身份？」

一道蒼老嘆息響起，古井無波：「我只知道他是被人從那禁忌之地救出來的，其他信息也是知之甚少。」

莫問仙沉默許久，似是那禁忌之地之中，有什麼事不願提起。

「是何人救出？」

儒聖沉聲回道：「林煜和周立人。」

靖安王和天神殿主，他倆怎能去得了禁忌之地，莫非他們也破五境了？可即便是五境之上，在那裡也只能堪堪自保，如何能全身而退並救出一個人呢？

儒聖開口說道：「他們並未破五境，但確實有非凡手段，我也無法看穿他們當年的事。」

連算盡天下奇事，前推千年，後記千年的儒聖也看不出張易身世，那就更別說只會練劍的莫問仙了。縱使心中有萬千疑惑，也只能等將來再去一趟禁忌之地探索一番了，正好這些年他有了新的感悟，拿那些傢伙試試手，也好為一些事做好準備。

「我會照顧好這個徒弟的，你也儘力查查這事，我覺得沒那麼簡單。」

「好。」

莫問仙切斷和儒聖的心靈感應，回過神來打量起自己的這個徒弟。

此刻他不再年輕，銀灰的髮絲蓋住眉毛，臉上浮現出淡淡皺紋，膚色也黯淡無光，看上去精氣神比自己這個兩百多歲的老頭還差。

溫柔的目光掃過，莫問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看來得教他些養容駐顏的術法，不然怕是連個女子都尋不著了，太蒼山的弟子出去連個伴侶都沒有，那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嗯……」

張易翻了個身，睜開朦朧的雙眼，就看到師傅盯著自己笑。他撐起身子，靠在土牆上，虛弱地說道：「對不起師傅，我讓您失望了。」

莫問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頓時一股暖流襲來，僵硬的四肢舒緩開來，枯竭的身體重獲生機，張易覺得渾身說不出的痛快。他就像是沉睡了很久的人，受到陽光的普照，所有器官和血液恢復了運作。

「你做得很好，今後我會安排你一邊進行葯浴，一邊練習劍術。」

莫問仙吩咐過後，掩上房門，來到屋外。

「前輩，之前是誤會了。我二人特地備了藥材為張小先生打熬身體，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們吧。」

李大海和陳亦然之前打聽到莫問仙在鎮上買葯，立馬猜出是要給張易鍛體強魄，買了整整一馬車的大葯，屁顛屁顛地跑來賠禮道歉。

不過一個氣海不通的廢人，這收了做徒弟有什麼用？難不成掛在身邊當個吉祥物？

陳亦然雖心中不解，但臉上堆滿笑容，一副阿諛奉承的討好模樣。

莫問仙掃了一眼，便知這些藥材年份和功效，自己徒弟剛好又用得上，於是大袖一揮，一車藥材竟收入袖裡乾坤。

「前輩好手段，晚輩佩服！」陳亦然拱手施禮，心中震驚之餘更生出一絲后怕，這等實力當真深不可測，若是先前沒有儒聖從中調和，自己怕是要曝屍山野了。

「亦然先行告退，不打擾前輩了！」

說罷，陳亦然雙手抱拳，躬著身子倒而去。

莫問仙瞪了一眼呆立在旁的李大海，雙眼之中似有劍光閃爍，凌厲之意震懾人心。

李大海被嚇得冷汗直流，肥胖的身子顫抖不止，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最後，他深吸一口氣，行完禮后就退去了。

莫問仙回到院子中，發現張易已經下床，將偌大澡盆放滿清水。

「師傅，開始吧！」

張易淡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細碎的灰發飄揚，剪碎了冬日的陽光。

「葯浴雖然相對溫和，但是也不是好熬的，你接下來一定要忍住！」

莫問仙神色凝重地叮囑了一句，一株千年靈芝從袖中飛出，旋即周身真氣洶湧，翻手一震，將靈芝震散開來。

青光包裹其上，靈芝精華化作碧翠葯汁，順著清水緩緩沒入張易體內。

莫問仙額頭微微滲出薄汗，一刻不敢鬆懈，源源不斷地朝盆中輸送真氣，牽引著葯汁精華打熬氣穴，擴充氣海，並且時不時加入幾株草藥，增強葯汁的藥性，提升葯浴效果。

葯盆中，張易眉頭緊皺，緊咬牙關，全身劇烈顫抖。這葯浴的疼痛感確實比不上之前，但是猶如鈍刀磨肉，每一次忍耐過後，又會有痛感傳來，斷斷續續，連綿不絕。

時間，在此刻，如此漫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易突然起身，猛地一聲長嘯，渾身血氣翻湧，磅礴巨力傳開，竟是將實木澡盆震出裂紋，汩汩朝外淌出藥水。

他孤身站立在盆中，枯瘦的身體卻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感，挺直的腰梁似撐起一方天地，給人一種君王傲世人間的錯覺。

莫問仙也被驚到，這股氣血像是在乾涸的地上挖出一口井，將地底深處的水源引出，巨大的壓差使其噴涌而出。這是張易身體內部蘊藏的能量，之前似是在沉睡，現在剛一蘇醒就展露獠牙，驚天動地。

這麼強盛的氣血，老子也只在蠻族那幾個傢伙身上見過，可這小子身上沒有大荒凶獸血脈，渾身上下也沒有一絲混血模樣，怎麼能有如此旺盛的氣血呢？

莫問仙壓下心中震驚，神色如常，平靜地說道：「小易，你能和我說說自己的事嗎？」

張易穿好衣服，走出葯盆，聽見師傅的話，腳下一頓，有些猶豫。

「師傅，我幼時生過一場大病，來魚龍鎮前的事已經忘了。」

莫問仙見此情景，也不再強求。

這孩子經歷過太多苦難了，那禁忌之地莫說三歲孩童，就是三百多歲的人精也難生存，真不知道在被救出前，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忘了也好，人活著就是要往前看。不論之前你是誰，現在都是我莫問仙的徒弟。有什麼事，當師傅的先抗著！

張易見師傅沉默不語，以為是自己的回答傷了他的好心，剛想出言安慰，卻被一聲大笑嚇住。

「哈哈哈，沒關係。反正今後你記住，無論發生何事，放手去做便是，師傅替你兜著！」

張易心中一暖，從那天之後，他的生命中終於又多了一道光，為他照亮前路驅散黑暗，一生相伴左右。

「多謝師傅！」

或許有一天，他不會為過去悲傷，自信地用手中之劍，斬斷一切關聯。並昂首挺胸，告訴那些躲在背後之人，我是莫問仙的弟子，爾等速速受死！

張易出神，莫問仙起劍。三尺蒼雪應聲出鞘，腳步似踏流星，一襲青衫，豪情萬丈，絕代風華。

無法用雙眼看清的劍光，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景象，一位青陽劍仙，一柄蒼雪神劍，飄若驚鴻，婉若游龍，重現太蒼山絕世劍仙的風采。

片刻過後，劍吟響起，神劍入鞘，一切歸於平靜，只有三尺劍意凝繞不散，讓人神往。

張易震撼地望著莫問仙，沉疑許久，聲音微弱地問道：「師傅，憑我的資質，達到您的修為要多久？」

莫問仙看著眼前少年，實在不忍出聲打擊他，但又不能壞了他求劍之心，於是開口道：「大概，也許，可能……要個兩三百年吧！」

張易低頭不語，神情低落。

「那是沒有為師的教導，你一人苦練的結果。若有我的引領，最多十年你便可問鼎劍道巔峰！」

莫問仙撓了撓鼻子，補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