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神殿來人

之後半月，天天有一車藥材來到張家，隨後大門一開，一丈許袖袍飛出，將藥材捲入院中，又有一飛劍晃晃悠悠而來，竟是左右一拍關上了門板。

消息在魚龍鎮不脛而走，領里街坊十里八鄉，全都知道了張小先生被仙人收作徒弟了。

「我就知道張小先生不是凡人，這等修為通天的仙人都收其為徒！」

「那是自然。小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古曉今博學多才，仙人見了也定惜才啊！」

「嘿嘿，我那婆娘還說我痴傻，送兒子和小先生學習，哪成想現也算是仙人徒孫了！」

……

白鳳樓，魚龍鎮最大的酒樓。來來往往的客商都駐足歇息，順便聽聽說書人講講鎮中奇聞異事。

此刻，一名手拿摺扇的老瞎子，正立於紅木桌前，對著眾人唾沫橫飛，講述最近鎮中發生的事。

「話說十一年前的雪夜，那張小先生剛剛被人送來只時，我只瞧上一眼，便斷定此子命中不凡，定有貴人……」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鬨堂大笑，一陣唏噓：「老瞎子你差不多得了，我老爹還在世時，你就是個瞎子，十一年前你是拿哪隻眼瞧得？」

一糙漢拍桌而起，出言拆台。那瞎子也是老臉通紅，露出一口黑黃的豁牙，痴笑著求要賞錢。眾人也都還算熱心，見他如此也都給了幾枚銅錢。

瞎子走到一張桌前，伸手討要時卻被一把抓住。那隻手戴著黑色鹿皮手套，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如雪，深紅血管清晰可見。

「老先生，您方才說的張小先生，是十一年前來到此地，對嗎？」

陰柔的嗓音傳出，聽得人心裡發毛，周圍幾桌人離遠了些。

「呃……日子久了，可能是我這瞎子記錯了，若是掃了這位大人的雅興，實在是抱歉，老身這就告辭。」

黑衣男人緊了緊袖口，朝身後同伴說道：「是中了殿主的神光，我們找對地方了。」

身後之人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那就恭請聖子回歸！」

……

張家。

陳亦然和李大海兩人，同往常一樣拉來一車草藥，靜靜地等在門外。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飛出衣袖，而是莫問仙親自開門，兩人立刻一陣心驚，隨後抬手施禮，恭敬地彎下腰，說道：「見過前輩！」

莫問仙擺了擺手，沒有在意，收過一車藥材，平靜地說道：「明天開始就不用再送來了，我們的事一筆勾銷。」

兩人低著頭，連聲答是。

正當莫問仙轉身回屋時，兩道黑衣身影從巷尾走來，他的雙眉頓時皺緊，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片刻之後，三方人馬聚於門前。

前是青陽劍仙莫問仙，后是神秘莫測黑影人，中間夾著楚楚可憐陳亦然。

陳亦然觀前顧后，神色慌亂，強大的壓迫感，讓他幾乎窒息。

他從未想過自己來魚龍鎮找一柄劍，竟要被兩方不知姓名的高手當街碾碎，可真是無顏面對同門師兄弟了。

「在下天神殿方知寒，見過莫前輩！」

「在下天神殿蕭燃，見過莫前輩！」

兩名黑衣人躬身行禮，態度謙卑。

「天神殿的金銀神將，你們來此所為何事？」

莫問仙負手而立，平靜地望向兩人，露出高人風采。

「我們前來迎回聖子，也就是張小先生！」

金銀神將也不露表情，只是說明來意，並未被鎮住。

「放屁，那是老子徒弟，你們哪來的回哪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莫問仙伸手御劍，蒼雪飛至身前，散發出濃濃的劍氣。

陳亦然拉起李大海朝著遠處遁去，頭也不敢回，只求雙方晚些交手，不然一絲餘波怕是就要了自己小命。

開什麼玩笑？金銀神將那可是和學宮四位夫子一般的人物，已入五境的強者，這要動起手來，那還不毀天滅地。

「前輩既然不肯讓步，那晚輩只能得罪了。」

兩人運起真氣，黑色長袍轟然震碎，裡面金銀鎧甲顯現。甲胄覆蓋全身，線條流暢，極為貼合皮膚，流光溢彩，符文絢麗，完全不像傳統的笨重甲胄。

「聖輝神光！」

灰濛的空中，兩道刺眼的光芒落下，一金一銀籠罩在二人全身，一瞬間，二人氣息攀升，戰意鼎盛，渾身神光流轉，真如天上神將。

莫問仙一掌拍出，雄渾的真氣湧出，絲毫不留情面，直直衝向立於原地的兩人。

下一刻，兩人眼中神情堅定，信仰至上，憑藉神甲之固，竟不閃不避，打算硬抗下這一擊。

但兩人還是託大了，只見青色掌鋒劃開神光，掌與甲相交，恐怖的氣浪震開，氣勢驚心動魄。

莫問仙雖以肉掌出擊，但其上劍氣繚繞，鋒銳無匹，咔擦一聲甲碎人飛，兩道身影重重砸落在地。

本以為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沒成想還未開始便已結束。剛剛帶著李大海竄上房頂的陳亦然，聽到響聲回頭一看，心臟彷彿被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動。

即使這前輩能和儒聖平起平坐，但也不至於瞬間擊敗兩名資深五境吧。先前在學宮見儒聖指導夫子，也就是先打得有來有回，最後才以一招險勝。

莫問仙看著倒地的兩人，沒有過多的解釋，轉身離去。

「小鬼，若是你們師傅看到自己的神甲這般用法，怕是要從棺材里爬出來嘍！」

金銀神將聽到此語，一口鮮血噴出，踉蹌著攙扶起身，狼狽地朝鎮外走去。

進入屋內看見張易盯著自己怔怔出神，莫問仙抬手一理長發，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師傅帥不帥？」

張易眼中發光，豎起大拇指：「帥呆了！」

見少年崇拜的眼神，莫問仙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隨後將藥材放入盆中，準備葯浴。

張易熟練地脫下衣物，跳入盆中。隨著周圍葯汁的湧入，張易感覺身體充滿了無窮的力量，能不停不歇地劈上一天柴。

「嗞嗞！」

張易的身上冒出血霧，灼熱的氣息四散開來，將殘餘的藥性吸收。

莫問仙看著徒弟的狀況，心中已經見怪不怪。這小子絕對是個人形凶獸，這強大的血氣都快趕上開了心火神藏的蠻族了。

心火，是修行第一境。引氣入體，運轉氣海，養心蘊火，出手焚天。

自己這徒弟也算因禍得福，損了數十年壽命，換來短暫的強盛氣血，也差不多該教他煉化本命物，真正踏上修行之道了。

……

長安城，四季學宮。

「殿主前來所謂何事？」

一滄桑老頭執黑子落下，佔住西南一角星位。

「儒聖何必問我，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嗎？」

中年書生相對而坐，落下一子，竟是奪占天元。

儒聖眉頭皺起，似有不悅。

這孩子戾氣太重，不懂收斂，這番下去怎能告訴他一切？

儒聖搖頭，微微一笑，又是只佔一處邊星。

「做事還是要循序漸進，不能想著一步登天，否則一旦摔落巔峰，就再難爬起來了。」

棋過中盤，原先氣勢洶洶的白子，已被圍困淺灘，回天無力。相反，穩紮穩打的黑子，卻步步為營，勝券在握。

中年書生起身上前，拱手行禮道：「弟子受教了！」

隨後，化為一道流光，朝西方飛去。

「莫老弟，看你的了……」

儒聖面朝魚龍鎮方向，略作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