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京都

第44章 京都

「黎川!」蕭洵安猛的睜開眼來。

黎川被這一聲喊得迷茫地撐起身子,左顧右盼,睡眼惺忪地拍了一下瞪著一雙眼平躺在床上的蕭洵安,「大清早的你幹嘛?」

蕭洵安又一次夢見了變成山脈的黎川,他深知此夢緣由。是因他太過害怕黎川再為他為黎民做出逆天改命的事,會多受連累。

這次,他定要將他的黎川藏起來。

而此時,他的黎川,頭髮揉得似一團雀巢,雙眼迷濛地瞧著他,又瞧瞧宣窗,天已微亮。

黎川驟然跳起來,像只猴子似的四腳著床越過蕭洵安,赤著腳跑向撐著蟒服的紅木衣架。

「遲……遲了!」

蕭洵安坐起身來,走過去,從背後環住了手忙腳亂的黎川,將她拎了起來,將她赤裸的腳放在了垂到地上的蟒袍上。

「看來我得命他們將房內通通鋪上毯子才是。」說著拿來鞋履蹲下身來,伸手捉住黎川的一隻腳,「來。」

「我聽說上朝得四更起,五更到。如今怕是已經五更了。」

蕭洵安替她穿好了鞋,「不急,慢慢來。」

黎川拿下一件裡衣,道,「豈能讓滿朝文武等你?」

蕭洵安懶懶一笑,擁住她,將臉埋在她酥嫩的脖頸里蹭了蹭,「他們巴不得我不去。」

黎川一件一件將厚重的蟒服披到蕭洵安的肩上,「一定有人在等你。等你歸來帶他們匡正社稷。」

蕭洵安胸中某一塊被這句話觸動,一條五彩的龍鱗彩繩繞上了他的手腕。

黎川輕輕拉緊了繩線,「猶如我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

蕭洵安輕柔地捋了捋她的鬢髮,「我讓他們招了些下人,背景履歷都查過了,但難免有些混進來。近日還是多留意些。我在京中敵眾友寡,若有人登門,你不必招待;若邀請你出行,也萬不可輕信。你若想出門,定要多帶上些人……」

「好啦!我又不是幼童,還怕我被拐了去不成?」黎川從他懷裡退開,打開門來,李宣他們帶著洗漱的熱水進來。

因為下人不熟,在主院行事的還是先前常在蕭洵安身邊的幾名親兵。

直到送至門前,蕭洵安還不放心,又叮囑一遍,「萬事都等我回來。」

黎川雖被嘮叨得有些煩了,但還是領了他這份心,「放心吧!五千王軍都在後院,沒人敢來找我的麻煩。」

「今日宮中設宴,怕是要再晚些回來,你一人用膳,若覺得孤單,可讓李宣他們陪著你去酒樓……」

在一旁等不住的蕭瀅瀅嘲諷地翻了個白眼,率先上了自己的馬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黎川連推帶搡將蕭洵安塞進了馬車。

正叉著腰喘氣,蕭洵安又推開了車窗,「府中若有什麼短缺,就讓他們去集上採買。」

蕭瀅瀅也推開窗子,朝前面的蕭洵安喊道,「上戰場都沒這麼啰嗦過!」

黎川終於忍不住,一把奪了馬夫的鞭子,狠狠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順勢又將鞭子扔回車上。

一馬被抽了一鞭子跑起來,其他幾匹也跟著衝鋒,馬車終於快速駛離了王府。

黎川拍拍手,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遠去馬車,轉身回府。

蕭洵安縮回頭去,細細摩挲著那條編繩,最終將它取了下來,小心收進衣襟里。

黎川踏進府門,對李宣說,「帶我去營房看看吧。」

涵王從前就執掌兵權,親兵就有三千。故而王府後面便是營房,操練靶場一應俱全,容納五千兵馬毫無負擔。

但畢竟是初來乍到,一切都需得重新安排。

從北方南下的將士最難適應的怕就是這已然入夏的天氣,即使不穿甲,戎服穿戴整齊已經很厚重。

原本戎服該是兵部負責,但這些兵馬是以隨從護衛的身份帶進來的,並不能明目張胆地全部去報兵部備衣。「今日去兵部報六百套夏季戎服,就說我們的三百親兵一人兩套,剩下的先去找民間作坊制常服。然後就去問問冰井務,王府的夏冰份額是多少。」

「從北方回來,或有水土不服之症,要時時注意。京都物產有所不同,廚房不可大換菜色,徐徐改換,將士們需得緩緩適應。」

金煥手持紙筆一一記下。

「王爺在京中可有什麼產業?」

金煥搖搖頭,「這個問題,先生或許要去問齊管事。」

黎川在腦子裡迅速回憶起齊管事,昨日匆匆見過一面,據說是王府的舊人,年少時就在涵王府做事,後來被遣送到其他官吏府宅。蕭洵安在密查當年事時找到了他,此後府中上下一直是他在秘密打點。

「請他來書房吧。」

齊管事是那種典型的管事模樣,面貌和善,見人習慣地頷首彎腰,說話也極為圓潤好聽。

他拿出三本厚厚的簿子呈到黎川面前,「王爺在京中產業多不是在他名下,有些是從前老王爺留下的暗產,有些是這幾年才秘密置下的,頗為豐厚。還有其他郡縣的田產,莊子,鋪子,都記在此冊。」

黎川從前還在想,朝廷對漠北軍餉向來苛薄,蕭洵安卻一直都沒有為財政焦心過。原來已然是富可敵國了!

黎川沒有時間一頁一頁去翻,直接問道,「這些裡頭可有紡織,制衣?」

「有的,在這裡。」齊管事上前將簿子翻開,找到了對應的幾頁。

「那便太好了,這便不必去找民間作坊了。五千將士的常服,戎服,請齊管事幫忙準備。」

「想必農產糧食這些,管事已經安排妥當……」

有人扣門,小廝站在門外傳話道,「先生,宮中來了車馬,說是接您去宮中赴宴。」

黎川放下簿子,正欲起身,卻又忽然道,「我初來京都,水土不服,身體不適,便不去了。」

小廝原原本本去門前回了話,可府門前的馬車並沒有離去。

「先生,他們說,宮中貴人想見您,請您務必進宮。」

小廝說完,齊管事便朝黎川行了一禮,「先生且歇息,奴去門前應對便是。」

不知齊管事是怎麼說的,總之他一去,門前的車馬就走了。

「先生怎麼不去?」李宣整理著簿子問黎川。

「宮中宴席哪有街市上的好吃?叫上金煥孫勝他們幾個,我們去街上吃好的去。」

黎川換了男袍,帶著六個扮作小廝模樣的親兵上了街,在京城最好的酒樓點了一桌菜,坐在一樓堂里吃起來。

孫勝警惕地環顧四周,「我看最好還是去樓上雅間吃。」

黎川用扇子指指戲檯子,「堂里有說書的,雅間可聽不到。」

台上一位說書先生,正拍下驚堂木,將鎮北王的偉岸戰績講得酣暢淋漓。

「王爺的事迹您還用聽別人說嗎?」

黎川嚼了一粒花生米,說道,「我聽的不是王爺的事兒,而是京城對他歸來的態度。」

金煥說,「說書先生說得好,百姓便覺得咱們王爺好,說得不好,百姓便覺得害怕,會影響民心。」

民間的消息都是從說書的聽來,說書的又從哪裡聽來呢?自然是有人讓他們說什麼,他們便說什麼。

這說書先生說得好,也不一定代表朝中就真的喜歡蕭洵安。親王帶著五千兵馬進了京,他們不敢攔,也攔不住,總不能讓百姓也如此想。

自然要說他歸京是好事,是萬眾期盼。

但有一點,說書先生還大肆渲染著鎮北王的忠誠。那蕭洵安要是反了,百姓便會覺得蕭洵安變了,他不忠了,民意便會傾斜。

當然,這也是難免的,總不會有人拱手將江山送給別人。

「隨著鎮北王一同進京的,還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便是那碎月山的得道仙師。」

「如今欽天監的監正已是百歲有餘,他此次來便是為了交接事務,好放老監正仙游去了。」

「他說的可是張真人?」孫勝問道。

「估計就是張真人,今日他也進宮了。」

黎川磕著瓜子聽得津津有味,「難怪張真人要跟著來,我還說他年紀大了,不如同老侯爺一起養老。」

「誒,你們可知這張真人究竟有多大歲數了?」

「這倒沒聽說,看著約摸知天命的年紀。」

「這你就不懂了,修道者有駐顏之術,據說那位元清道長,起碼都有五十了。」

黎川聽得這八卦,好奇得很,「當真?你聽誰說的?」

「也是聽他們在營里瞎扯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黎川在心中細細想了想,蕭洵安也修行了,若他也通駐顏之術,那等她老了,蕭洵安還是如今模樣,那可如何是好……

她忽然扔了瓜子,站起身來,「走走走走走走!」

眾人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立刻起身跟隨。

黎川急吼吼地行至一家水粉鋪子,看著寬大的招牌,一字一頓念道,「百年老字號,這家是不是京都最好的?」

「老字號,總歸是沒錯的。」孫勝應和。

聞言,黎川已經衝進去。

逛完水粉鋪,又去的藥鋪,乾貨店……

回府時,六個人手上都已經提了東西。

「一式兩份,送一份去郡主院。」

而現在的郡主,還不知家裡有一份大禮等著她,在宮宴上打了好大一個哈欠。閑得發慌,就四處打量,見到蕭洵安飲酒時露出的光禿禿的手腕。

好笑地問道,「哥哥是嫌那截蝦干太丑,帶著丟人嗎?這做妹妹的可是要好好說說你,既然是人家一片心意……」

「噓!不該說的慎言。」蕭洵安臉掛笑意地說出來,卻讓蕭瀅瀅覺得背上發寒,於是聽話閉嘴。

「聽聞洵安有位紅顏,本宮與陛下都頗為好奇,特差了人去請,奈何她說自己身體抱恙。」文帝身邊的皇后朝這邊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坐在前面的一些皇子以及蕭洵安他們能聽到。

「喲!這小娘子頗有膽識!」太子隨之附和道。

眾人自然聽得出他們意有所指,說的是黎川不懂規矩,違抗懿旨。

「初來乍到,水土不服,我命她近日不得出門。怕是她也不知是皇後有請,否則定不敢拂了皇后的面子。」

「我早便聽聞了她的大名,實在好奇她是怎樣一位娘子,堂兄快講講你與她如何相識?」說話人是年紀尚小的五皇子,與太子同出皇后邵氏,卻與太子脾氣大相徑庭,柔和許多。

「本是逃亡之中的露水情,她竟隻身找到塞北來。後來才知她是太駿黎氏,便留在身邊。也無甚特別。」蕭洵安淡淡道,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但他說到「逃亡」一詞,讓在座臉上都有些異彩。這話題便點到為止了。

出宮時,蕭瀅瀅走在蕭洵安旁側,「真沒想到你會如此描述你的雲陽先生,她知道了,怕是要心痛。」

「你不說,她便不知道。」蕭洵安面無表情道。

「可你明明……為什麼不在外人面前維護著她些?」

蕭洵安看向蕭瀅瀅,笑嘆一聲,「你還是太小,維護一個人,並非在言語上逞快。」

蕭瀅瀅顯然沒聽懂他在說什麼,「總之,我若是她,定然覺得傷心。」

蕭洵安搖搖頭,譏諷蕭瀅瀅道,「所以,你才做不了雲陽先生。」

一拳砸在蕭洵安的胳膊后,蕭瀅瀅嗔怪道,「哥!」

又走了幾步,蕭洵安又開口,「我問你。若是我有兩件寶貝,一件價值連城,我卻不甚喜愛,束之高閣。另一件旁人看來不值什麼,卻是我的心頭寶。若是沒了這件寶貝,我便會寢食難安,死去活來。你若是個盜賊,來到我家,會偷什麼?」

「自然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若你是我的仇家呢?會偷什麼?」

蕭瀅瀅設身處地地想了想,答道,「讓你寢食難安的心頭寶。」答完,蕭瀅瀅便聽懂了蕭洵安的用意。

這可是京都啊!仇家林立的京都。

且不說文帝與諸皇子。能在當朝,位高權重的,多是當年兩王相爭的文王黨。剩下的那些,食其俸祿,自然擔心蕭洵安壞了大局。

蕭瀅瀅終於明白什麼是京都,是敵眾我寡的戰場,沒有兵器,卻依然刀光劍影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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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少女龍王終於收到男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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