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王妃有孕了
文帝壽誕第二日,難得君王不早朝。
監***又迎來了那位不速客。
涇川翹著二郎腿品嘗著各色糕點果子,「這凡間果然好玩。」
「說了讓你少來凡間。」元清面露不善。
涇川並不在乎,閑問,「我姐近來怎樣?」
元清從涇川手中搶下最後一塊糕,塞進嘴裡,含糊說道,「同你一樣貪嘴,近來吃得越發圓潤。」
「要怪就怪凡間的吃食好吃,不像我們那兒,什麼都是淡口。」涇川拍拍手,喝了口茶,「好好珍惜凡間時光吧!我去遠遠看一眼我姐就走。」
日頭爬的老高,黎川與蕭洵安還沒起。
其實蕭洵安早就醒了,只是難得不用上早朝。見黎川沒醒,便不忍心吵醒她。
夏日炎熱,軒窗敞著,紗幔攪動著日光與熏風,緩緩搖動。
黎川出了些薄汗,細細的鬢髮亮晶晶的。
蕭洵安伸手拭了一下,卻把她惹醒了。
黎川眯著眼,看了看窗外的太陽。聲音柔懶,「幾時了?」
蕭洵安輕啄了一下她的額頭,「再睡一會兒?」
黎川搖搖頭,「不睡了。」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餓了。」
蕭洵安用鼻尖剮蹭了一下她的鼻尖,「起來用膳吧。」
黎川起身去架子上拿衣服,卻被一抹紅照亮的惺忪的眼。
「這是?」
「嫁衣。」蕭洵安從背後摟住她,「昨夜才趕工完,送來時,你已經睡著了。我想著,你醒來第一眼見到,也很不錯。」
整件嫁衣最惹眼的,是外罩的那層薄紗罩衫。薄如蟬翼,卻有深淺不一的暗花,上面還綴著細小的水晶,星星點點,仿若紅塵星河。
黎川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卻發現那水晶並非縫上去的,而是穿在紗線里,織進布料里的。
「你說想要星海為裙,我便想了這個辦法。京城最好的織娘一日也只能織出半尺來,裁衣縫紉也格外小心,生怕弄壞了料子。」蕭洵安講解道。
除此之外,裡面的袍子用的是她選的料子,大小不等的珍珠,由小到大,再由大到小,穿個一寸長的串兒,襟門滾邊綴著長串一簇一簇的珍珠花邊。
領袖繡的是靈蝠纏花,下裙繡的是龍鳳呈祥。
都是最好的綉娘與裁縫,但他們各忙各的,放在一處,便顯得過於花俏。
可這並不影響黎川滿眼的欣喜,單一件罩衫,就夠她歡天喜地的了。
「中衣交代他們做得貼身些,以免亂了外頭衣裳的樣子。要不要試試?」蕭洵安問。
黎川自然巴不得趕緊上身,全然忘了肚子還餓著。
中衣的料子十分柔軟輕薄,上身十分舒適。黎川換好了從屏風後走出來,面色卻不大好。
「這是夏衣,若日子看得冷些,就再做一件棉布的。」蕭洵安一邊說,一邊幫黎川整理衣裳。
見黎川不大開心的樣子,便問,「衣裳不合適還是不舒服?」
「沒什麼……」黎川表情懨懨,有意無意的摸了一把腰。
蕭洵安警覺伸手去摸,黎川卻躲了一下,推開了他的手。
這一推,蕭洵安越發緊張起來,「我看看。」
「真沒什麼!」黎川還要躲。
但蕭洵安眼疾手快,摟住了她,迅速掀開了衣裳。只見她原本光潔白皙的后腰上,多了幾條銀白色的豎條的裂紋。
「哎呀!就是長胖得太快了嘛!非要看!」黎川將衣服拉下來。
在教坊待了十年的蕭洵安的第一反應卻不只是長胖,他輕輕地放開黎川,用手在她腰間細細丈量。
黎川被他弄得不耐煩,「你是嫌我胖了?」
蕭洵安沒說話,最終將手掌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這時涇川隱了身形,恰落在他們屋頂上,看見了這一幕。
「登徒子!摸什麼呢!」他正腹誹,下一刻,愣住了。
蕭洵安的手有些顫抖,他又拿起黎川的手腕,按住了她的脈搏。
果然,如盤走珠!
「快!請太醫!」蕭洵安不敢確認,朝門外高聲喊。
喊完又說,「快將早膳備來!」
看見蕭洵安有些泛紅的眼眶,黎川再遲鈍也明白了,「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蕭洵安沒點頭,而是雙手顫抖地將她扶到桌邊。
他們都不敢確認,因為他們唯一的一次,是在五羊郡,吳成蹊宴客當晚。
之後一直在趕路,到了京都又為斷情絕愛所擾。雖同床共枕,卻一直沒有。
若是真的,黎川如今應是有四個月左右的身孕了。
她是胖了些,腰腹粗了些,小腹也確確實實有些許隆起的跡象。可她原來太瘦了,根本沒有顯懷。
「師兄!師兄!」涇川沖回監***,全然顧不了其他,「我姐……我姐她!」
元清一個響指,府中為數不多的下人紛紛昏倒在地。
「何事慌張?」
涇川喘著氣,他倒不是累,他是心臟跳動得太快,使他說不清楚。
「她有身孕了!」
元清愣了一瞬,「搞什麼啊!」下一刻衝出來監***。
王府的人並不知是什麼情況,只聽聞王爺急吼吼地找太醫。只怕出什麼大事,先是一嗓子喊來了軍醫,然後兵分幾路,找太醫的找太醫,請民間大夫請大夫。
元清前腳剛到,大夫們後腳就站滿了他們住的小院。
元清並不需要進去拿脈,只是以神識一探,便觸碰到了黎川肚子里那團柔軟清亮的元氣。
他呆愣在原地,涇川隱著身形跟在他身側,與他面面相覷。
黎川雙手被不同的大夫按著脈,蕭洵安捧著一碗粥,一口一口地喂她。
所有的大夫,無一例外地拱手恭喜,「王妃這是有孕了!」
原本就已經定下親事,如今已有身孕,識相的自然改口叫王妃。
不然,難不成要說,「先生有孕了?」
黎川懵了,她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或者說,在她的認知當中尚未載入為人母的任何文字。
蕭洵安冷靜地,緩慢地,輕柔地喂完了一碗粥。叫來李宣,金煥和孫勝,招呼了一屋子的侍女,才忐忑地離開屋子,接待了腳底已經站的生根的元清。
「監正為何不去前廳坐?」蕭洵安是這麼開口寒暄的。
元清面色凝重,「也得我坐得下去。」
蕭洵安沒多說話,引著他走進議事廳坐下。
元清這樣火急火燎地趕來,必然不是什麼好事。蕭洵安心中隱隱不安,開門見山地問道,「監正趕來,可是因此事有不妥?」
元清情緒複雜,一口氣堵在胸口,「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妄想與她修得百年好。」
不出所料,他接著問,「事態已然如此,可有什麼破局之法?」
「你若早有此覺悟,也不會有如今。她下凡歷的是情劫,只要嘗過愛恨情仇,參悟之後,方可歸位。」
這話對於蕭洵安來講,說了等於沒說,元清見他低眸思索,索性直接告訴他,「你不如此刻棄了她,讓她嘗盡情苦,我自然想辦法讓她早些了卻塵緣。」
蕭洵安不明白,反問道,「難道情愛必然蘭因絮果?只有情意變得面目全非,才算參透?」
這一問,元清也愣了,「自古情劫便是如此,歷過情劫位歸仙班者,便無欲無求,不為七情所困,六欲所擾。」
「所有神仙皆無情愛?」
「不是,此情劫乃天罰。為情所困,誤了天機,才會以此為罰。既然是罰,必然不可善終。」元清一五一十地解釋。
「那孩子怎麼辦?」蕭洵安又問。
「你說怎麼辦?這孩子由凡胎孕育,將來只得百年壽命,必然不可能隨你們回到天界,到時你們只能看著他老去死去,而無能為力。不如現下早做了斷。」
蕭洵安沒有猶豫,直接就問,「可會對她的身子有影響?她本就沒有丹元。」
「……」元清沒想到他竟絲毫沒有要保留孩子的想法,「那可是你的骨肉,你毫不在意?」
「我只在意黎川。」蕭洵安眼眶微紅,篤定地回答。
元清默了一瞬,「只要你想清楚,我來想辦法。」
蕭洵安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呼出來,「孩兒我可以捨棄。但黎川,我絕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我不相信情劫必然不得善終。」
元清長嘆一聲搖搖頭,「你若執迷不悟,我也無能為力,暫且先解決胎兒吧!我回去做準備,你與黎川好生商量,以免她傷痛。」
「好……」蕭洵安輕聲回答,他並沒有能夠說服黎川的底氣。
元清正要告辭,蕭洵安卻突然叫住了他,「但是,你究竟是誰?」
蕭洵安目光銳利地盯著他的眼睛,「你不是元清,也絕非凡人吧!」
元清知道他含糊不掉,他剛才說的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了他對天界的熟悉,蕭洵安一點也不傻,但他不能說,「你不必管我是誰,總之不會害黎川。」
「真正的元清在哪我可以不追究,你此來凡間,可是為黎川而來?」蕭洵安問道。
「是。」元清回答。
「可我不知你是誰,又如何能相信你?」
元清無奈嘆氣,向天翻了個白眼,「我若騙你,你便砸了肅金觀的神像,去天尊觀內狀告我插手凡塵,殘害同僚。」
「你是……」蕭洵安猜到了,那尊神像就是他,他是司金戰神—霍鈺!但他吞掉了後半截話,只是鄭重地朝元清行了一禮。
元清離開涵王府,涇川開了口,「當真要舍了孩兒?」
他沒想到蕭洵安沒有糾結,反倒是涇川優柔寡斷起來,通靈傳音道,「留下來只會成為業障,凡塵事不幹本元,你姐姐回到仙界,該如何如何,想嫁誰可另說。但有了這個孩子,他們倆的干係便斷不掉。」
「你是不是怕有了這個孩子,你沒機會?」涇川追問。
元清頓下腳步,咬牙道,「你是不是欠揍?」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可那是我外甥,我姐若日後知道,必然不放過我。」
元清埋頭前行,「我不讓她知道。」
「可她必然因此傷痛,她這些年本就不開心,好容易……」
元清直接斷了與他的通靈,完全不聽他說話了。
蕭洵安回到卧房,黎川正用筷子戳碎了一個大肘子,夾起一塊晶瑩的蹄膀放進嘴裡。
看見蕭洵安進來,黎川立刻彎起眼睛,笑容分外燦爛。
她看起來很開心,蕭洵安心想,她或許喜歡這個孩子。
可他不得不說,他揮手示意,退了下人,猶豫開口,「川兒,你……」
「砰」門被撞開了,「我要當姑姑了?」
蕭瀅瀅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一屁股坐在黎川邊上的凳子上,一臉欣喜地上下打量她,只恨自己不能看透肚皮,直接看見裡面的小東西。
黎川有些不好意思,向蕭洵安投出求救的視線。
蕭洵安清了清桑,「我還有話與你嫂嫂說,你先……」
「行!」他話沒說完,蕭瀅瀅就歡歡喜喜地站起來,「你們聊,我去給我小侄打金碗筷去!」
「欸?」沒等蕭洵安說什麼,她就一陣風似的刮沒了。
屋內又回歸安靜,蕭洵安走過去,坐下來,措辭良久。
黎川是第一次見這樣手足無措的蕭洵安,以為他是一時震驚,笑著催他,「你要說什麼啊?」
可又沒等蕭洵安與黎川開口,就傳來了更大的消息。
三公主薨了,一條白綾自縊府中。
留下一紙認罪書,從如何籌劃鑄幣,到如何取得藥方,到如何在宴席中下藥,樁樁件件,交代得一五一十。
三法司去驗了屍,的的確確是自縊而亡,筆記也是三公主親自手寫。
認罪書上說,她鑄幣是因做了酒樓生意,虧空了。
查了,是真。
說藥方是從黑市偶然得到。
待查。
說她下毒是憂心父皇與太子酒色耽政。
這是臨死都不給父弟留顏面。可查藥方時,卻查出了驚天秘密。藥方流出的源頭,是阿克準的暗樁。
要說這種埋在異國的秘密組織也見怪不怪,禹蚩城下自然也有縉月的探子。
但是這事兒不露餡,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只要查出來,可就不那麼好解決。
本來整裝待發的阿克准直接被扣押在了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