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吳老鬼瘋了（一）

而阜城除了沈家，還有其他幾大家族，他們也通過自己的渠道收到了朝廷想要整改賣糧的事，所以一時間整個阜城甚至整個曲寧郡的大家族都在處理這個事，因為自從新皇帝登基以來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已經殺了好幾名***，所有身在高位之人無不暗自擔心，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凡是從朝廷之上傳出一點風聲，這些世家大族便趕緊想應對之法。

而沈夫人則是一連幾日都在大福村處理糧食的事，她深知如果不處理好這件事，很有可能給沈家帶來極大的麻煩。

沈老爺為官多年，對於官場的事情極為敏銳，他預感到不光是阜城，整個大殷王朝都在發生巨變，一場風暴即將席捲而來，所以他一邊馬不停蹄地替皇帝辦事，一邊讓沈夫人處理好自家的事。

不過儘管朝堂之上暗流涌動，但是阜城表面上依舊是平靜如常，繁華如常，而沈霽連續幾天被限制在家裡，一開始還能坐得住，看些書，但是幾天下來已經按捺不住，學院難得放一個月的長假，要是整個假期都呆在家中讀聖賢書，那也太鬱悶了，這對生性貪玩的沈霽來說無疑是度日如年。

為了給沈霽解悶，賈忠則是去外面搞一些「不正經」的雜書來給公子消遣，而主事的秦管家則不去管這些，沈夫人交給她的任務是讓少爺在家看書，可沒說讓他看什麼書，不看什麼書，她才懶得去管少爺看什麼書，何況她自己也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主。

就在沈夫人去鄉下的，沈霽的跟班賈忠突然著急忙慌地從外面跑到小院當中，而沈霽此時正在屋內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本。

看見賈忠跑得氣喘吁吁的，沈霽連忙站起來問道：「出什麼事了，跑成這樣子？」

賈忠一邊擦了擦汗，一邊放低聲音說道：「少爺，發生大新聞了。」

「大新聞？什麼新聞？」沈霽一聽便來了精神。

賈忠一臉緊張地說道：「跑船的吳老鬼你熟悉吧，兩個月前出海送貨，聽人說今天剛回來，船還停在碼頭，可是整個船上的人除了他全都死了，而他也瘋了，您說是不是大新聞？」

「全死了？」沈霽聽完也是大吃一驚，這吳老鬼本名吳衡，是個跑船的老手，手下管理著十幾號人，和沈家也是時不時地往來，最重要的是他對沈霽不錯，經常從海外帶一些稀奇玩意給沈霽，當然也可以說是他這是拍沈家馬屁，但是沈霽卻對這個老頭特別有好感，不光是因為他帶的那些玩意，最重要的是這吳衡還有個手藝就是擅長畫畫，經常會將自己在海外的一些所見所聞畫成小冊子，回來偷偷送給沈霽，這極大地滿足了沈霽的好奇感，這些畫冊也成了沈霽壓箱底的寶貝。而這吳老鬼又是光棍一個，他要是出事，恐怕能為他難過的也就沈霽一人。

「是的，十幾個人都死了，聽他們說岸邊圍了很多人，沒人敢上去」，賈忠繪聲繪色地說道。

「人命大事，那我得去瞧瞧」，沈霽說完，便放下手中的書，準備和賈忠出去，心頭更是陡然升起一股悲涼。

可是沈霽回過神一想，自己根本出不了大門啊，那個秦管事奉母親之命看著自己呢。

頭腦一向靈活的賈忠看出了少爺的困難，他將頭探出門外，看了看院中沒人，便湊到少爺耳邊小聲地說道：「少爺想出去的話，可以從院子後面翻牆出去，沒人發現的。」

沈霽一聽，輕輕拍了拍賈忠的腦袋，他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是微雨剛出去給他買吃的了，一會回來要是發現自己不在屋子裡，肯定會著急的，到時候勢必會驚動秦管家的，想到這，沈霽提起筆在白紙上寫了幾個字：出門有事，很快就回，莫急。

安排妥后，沈霽隨即跟著賈忠偷偷從院子後面翻出牆去，別看沈霽一副文弱書生，彬彬有禮的樣子，體格卻是相當好，一個跟頭便翻出了牆外。

主僕二人離開沈府之後，直接來到了阜城大街，此時吳老鬼的事已經傳到了阜城城裡，街上很多人都在議論此事，沈霽邊走邊聽，有說是吳老鬼的船在海上遇到了害人的海妖，有說是遇到了海盜八門，什麼故事都有，這讓沈霽更加不安。

阜城地大，從城裡去碼頭距離不短，靠走過去沒一兩個時辰根本到不了，這讓沈霽始料未及，身上也沒帶銀子，不然還能去租匹馬。

就在他面露苦色之際，突然身後傳來了馬鳴聲，沈霽轉過去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阜城周家的周星煌和盧家的盧玉成兩位公子。這兩人和沈霽差不多年紀，也是富貴子弟，重要的是兩人和沈霽都是尼山學院的學子，平時關係不錯，算是臭氣相投。

沈霽一看是他們二人，連忙朝二人招手，周，盧二人也是趕緊停下馬來。一番搭話，沈霽知道這兩人同樣是去城外碼頭湊熱鬧的，幾人一商量，周星煌將自己的馬借給沈霽主僕二人，而自己則和盧玉成共乘一騎。

幾人快馬加鞭，一路向碼頭狂奔，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阜城碼頭，岸邊停了幾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沈霽定睛一瞧，發現其中有一艘大船四周圍滿了人群，都是在碼頭幹活的工人以及水手。

於是四人疾馳而去，到了之後，賈忠負責找個陰涼處看馬，沈霽和周，盧兩人則跑上前去圍觀。此時整條船已經被市舶司的幾名舶官拉起了紅繩，所有人都被攔在了紅線外，不準靠近船。

沈霽三人沒法進去，只能在後面邊看邊聽，人群中有個光著膀子的大漢驚魂未定地說道：「太嚇人了，剛才是飯點，我正在船上吃飯，突然就聽見有船回來了，我一看是吳老鬼的船，便趕緊出去迎接，船靠岸之後，我上去一看，大白天的差點沒把我嚇死，船上的人都死了，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而吳老鬼竟坐在這些屍體中間胡言亂語，你說嚇不嚇人。」

就在人群議論紛紛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眾人回頭一看，十幾名身穿官府服飾的人正朝這邊趕來。

「應該是城裡派捕頭來調查了」，人群中有人這樣說著，大家也自覺地往四周散開，留出一條道來。

說時慢那時快，那十幾匹快馬很快便來到了人群前，領頭的一人是個中年男人，長相硬朗，國字臉，絡腮鬍，膚色黝黑，看上去非常孔武有力，腰間懸著一把長刀，胸前一個大大的「捕」字特別顯眼，後面跟著十幾名和他穿著一樣的官差。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人群，隨即大聲說道：「除了剛才第一個登上船的人留下，其他人都給我散了」，聲音穿過嘈雜的人群，直達每個人的心裡，沈霽暗暗稱奇，這個捕頭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猶如洪鐘一般，力道十足，不愧是練家子。

在場之人大部分都是在海上搏擊風浪的硬漢，但是在這個黑臉捕快面前，都像綿羊一般，不敢多說一句廢話，非常識趣地各自退去了，而那名第一個上船的光膀子大漢則是低著頭站著原地，等待官差問話。

站在沈霽後面的盧玉成小聲說道：「這人是阜城第一捕快顧劍章，脾氣不好，咱們撤吧」，旁邊的周星煌也低聲附和：「走吧」，看得出來兩人雖然都是阜城富貴子弟，但是對這位捕快卻是非常害怕，然而沈霽卻始終站著不動。

眾人紛紛散去，那兩名拉紅線的舶官隨即走到顧劍章面前，低頭施禮道：「參見顧大人」。

顧劍章「嗯」了一聲，隨即問道：「孔大人還沒到嗎？」

「屬下已經去通知了，孔大人離這稍遠，現在又是飯點，所以可能要晚些到。」舶官如實說道。

「他的地盤死了人，他倒好，還有心情吃飯」，顧劍章一邊說著，一邊從馬上跳了下來，後面的捕快也紛紛下馬，跟隨顧劍章準備上船查看。

顧劍章剛準備上船，轉頭一看，發現沈霽這三人還站在那不走，於是他朝著沈霽三人喊道：「你們三娃娃怎麼還不走」？

沈霽後面的盧玉成和周星煌聞言，則是一臉緊張地回應道：「我們這就走」，說完便要拉著沈霽一起走。

然而沈霽卻是大步走到顧劍章面前，語氣堅定地說道：「船上有我的朋友，我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