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夫人下鄉
對於沈家的這些事，公子沈霽自然是不太清楚，雖然他隱約覺得父母這麼匆忙離開肯定是有事發生，但是卻毫無頭緒，況且母親已經交代下來，家中之事暫時由秦氏管理，這秦氏可不是一般的婦人，他夫君叫蔣仁，兇狠毒辣，外號活閻羅，手下管理著幾十名打手，負責沈家每年的征糧以及催債活動。
而秦氏則是在府中負責幫助夫人打理一切府內事務的左右手，心思縝密，頗有手段，對夫人是言聽計從，對府中下人則是冷血異常，夫妻二人可以說是沈府內除了主人外最為有權勢的人，就連當地的一些達官顯貴都對這蔣仁夫婦敬畏三分。
夫人王氏匆忙下鄉，來不及和沈霽說太多，只能授令秦氏嚴禁公子出府，以防出去惹是生非，落下口實，成為別人藉機算計沈家的把柄。
沈霽無奈，只能先老老實實在家看書。
作為阜城第一官宦家族，沈家的良田多達上千畝，覆蓋阜城附近十幾個村，在沈夫人下鄉之前，就已經派了好幾個家丁前往阜城各村，召集各村鄉紳，聚議此事。
阜城下面有大約三十多個鄉村，雖然名義上村裡的土地歸朝廷所管，但是縣裡的豪門貴族早已將這些田地給瓜分了，當地農民只能在這些貴族的土地上種田，所得糧食大部分都被貴族給收走了。
對於這種現象，縣裡官員也都睜著眼閉著眼，因為他們也都被這些貴族給收買了，只要他們每年向朝廷交夠規定的稅糧就行，長此以往，這些豪強上交給朝廷的糧食是越來越差，而優質的糧食卻被他們暗中偷偷高價賣給外國人，所得錢財除了行賄上級官員外，都被私吞了。
而沈家作為阜城第一家族，手中控制著阜城十四個村的田地，將近阜城田地數量的一半，而平時替沈家管理這些田地的則是當地的一些鄉紳，他們依仗著沈家的扶持成為當地的豪強。
在沈夫人的命令下，蔣仁提前派人將這十四個村的鄉紳代表召集到大福村議事處等待沈夫人的到來。
沈夫人雖然年過四旬，但是精力旺盛，一大早便坐著馬車帶著貼身丫鬟鴛鴦以及幾名管事出發了，經過小半日的趕路，終於在晌午之前趕到了大福村議事處。
大福村是沈家掌管的這十四個鄉村裡面積最大的一個村，所以每次沈家有什麼事要宣布都是在這大福村議事處，這議事處乃是十多年前，在沈家授意之下，十幾個村的鄉紳共同出資在大福村村內的一塊竹林地邊建造的一處宅院，當時為了建這個宅子還惹了一出命案，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其中的隱情，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沈家通常每年召集兩次鄉紳議事，都是糧食收割完成之後，而沈家一般都會派蔣仁前來議事和收糧，而這次召集不光時間提前了，而且竟然還是沈夫人親自前來主持，所以這些鄉紳收到通知后，一刻也沒敢耽誤，立馬就趕到大福村等候。
晌午之前，兩輛馬車緩緩停在大福村議事處的門前，馬車後面跟著二十名沈家的家丁，皆都騎著馬，配著刀。馬車停下之後，一身穿紅色衣衫，長相頗為端莊的丫鬟從車內走了下來，隨即熟練地掀起馬車車簾，滿身貴氣的沈夫人也從車內走了下來。
隨即後面的馬車上也是下來四名身穿管家服飾的婦人，她們下來之後緊緊地跟在沈夫人身後。.
看見沈夫人下來，提前趕到議事處的蔣仁連忙彎腰過來向夫人行禮，別看蔣仁身材高大，長得兇狠，鷹鉤鼻，粗眉毛，細眼短須，在沈夫人面前就像只老鼠一樣，一臉諂媚。
行過禮之後，蔣仁和鴛鴦各自站在沈夫人身後，隨即其他鄉紳們則是一同向沈夫人作揖拜道：「我等參見沈夫人，沈夫人辛苦了」。
沈夫人微微點了點頭，似笑非笑，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宅院，宅子上方掛著「有鳳來儀」四個大字，雖然沒法和沈府相比，但是也是建的古色古香的，前廳後院，前廳用來議事，後院則設有房間，留作休息之用。院后還有小竹林和小池塘，倒也別有一番雅緻。這是沈夫人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還是它剛剛建成的時候。
或許是感慨時間過得快，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又或許是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樁案子，沈夫人默默地嘆了口氣，隨即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宅子，帶來的二十名家丁則是持刀守衛在宅外。
廳內擺的設施也是相當簡單，一張長條桌和十幾把椅子，四周站著幾個服侍的丫鬟，待沈夫人和鄉紳們落座后，幾名丫鬟連忙將茶水端了上來，而沈夫人喝茶用的杯子都是從家中帶來的。
沈夫人坐中央，蔣仁和那四名管事則站在身後，鄉紳們全都一臉緊張地看著沈夫人。
沈夫人雖然是第一次主持這個議事，而這些鄉紳都是些各個村的地主，一個個肥頭大腦，滿腦子壞水的主，但是沈夫人卻毫無怯懦，她一眼掃過眾人，也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這次這麼著急將各位召集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大家說，所以我也就不客套了，直接說事」。
沈夫人剛說完，坐在離她最近的大福村鄉紳史有才連忙一臉諂媚地說道：「夫人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就是，我等自當儘力」。
沈夫人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語氣稍微柔軟地說道：「最近從京城得到消息說朝廷有意調查曲寧郡糧食販賣一事，我們阜城作為曲寧產糧重地，自然是首當其衝，所以我要求你們將這些年賣給外籍商人的糧食賬本上交，並且重新做出一份賬本，至於怎麼做，我今天帶來了專門的人幫助你們，總之要將外賣糧食的事從賬面上給抹平，並且從今往後的糧食不準外賣，全部拉到阜城無償上交給朝廷」。
鄉紳們聽沈夫人這麼一說，頓時眉頭緊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小馬庄的鄉紳馬義第一個站了起來，他先是朝著沈夫人鞠了一躬隨即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這販賣糧食的事，也不是只有我們阜城有，整個曲寧郡以及附近的郡縣都有，涉及的上下人物挺多，朝廷不是早已睜著眼閉著眼嗎，我們需要如此興師動眾嗎？」
沈夫人聽了，顯然有些不悅，她淡定地喝了口茶，隨即說道：「各位都是每個村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國家大事豈能充耳不聞，如今新帝登基，皇帝想要重整朝政，改變國家面貌，我們這些做臣民的自然是要支持，既然陛下要整改此事，我們就必須照辦。」
沈夫人雖然說的義正嚴詞，但是眼前這些鄉紳豈肯隨意將到手的利益給讓出去，他們對沈夫人的這套說辭顯然不買賬，沒一個人站出來呼應，而是皺著眉相互看著。
沈夫人雙眼微微一眯，掃過眾人，也不言語，只是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
這時站在她身後的蔣仁突然厲聲道：「各位老爺還在猶豫什麼，你們都是每個村的頭面人物，這麼些年，依靠著我們沈家的支持，你們也撈了不少好處，如果這次你們不配合，這上面要是真查下來，你們首先遭殃，畢竟這販賣糧食的事我們沈家並沒有直接插手，不是嗎？所以就算查下來，我們沈家也有足夠的實力應對，而你們只能淪為這次事件的炮灰，與其淪為炮灰，不如主動整改。」
蔣仁這番話力道十足，鄉紳們聞之臉色大變，而沈夫人卻是神態自若，眼神中帶著幾分薄涼和譏諷，雖然蔣仁的話明顯帶著威脅，字字誅心，但是他們卻無法反駁，只能低下頭沉默不語。
這些鄉紳們依靠沈家的庇護，多年來不斷進行土地兼并，豪取強奪，致使當地的百姓都沒了耕地，只能委身於這些鄉紳，替他們種地，而所得到的糧食只夠勉強度日。而這些鄉紳們卻在沈家以及當地官員的包庇下，將糧食高價賣給了外籍商人，獲利巨大，如果沒有了沈家的支持，他們自然辦不到，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他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現在讓他們就此不再販賣糧食，還要無償上交給朝廷，這是斷了他們的財路，一時難以接受。
眾人沉默片刻之後，還是大福村的鄉紳史有才率先站了起來說道：「既然朝廷有意整改此事，我等自當聽命，況且我們都是受沈家恩惠多年，在此關頭，我們自然是要和夫人站在一條線上」。
史有才這麼一說，其他人一番權衡之下，只能點頭同意，表示願意配合朝廷，配合沈家。
沈夫人則是非常的滿意，緩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知道這些人的心思，隨即她突然話鋒一轉，口氣略微和緩地說道：「各位也別太過擔心，眼下這些措施也只是暫時的，後面肯定還有變化，總之只要諸位識時務，我們沈家絕對不會虧待大家的」。
在場之人都聽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這才有了笑臉，紛紛命人回去將賬本取過來供沈夫人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