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仇人
蘇家被抄家時火光衝天,瑞王騎在馬背上,指揮手下殺光蘇家的男丁,便是他的手下一箭射死了蘇錦楓,讓身懷大肚的喬氏眼睜睜看著夫君喪命,悲慟的吐出鮮血昏死過去。
今時今日再見到這個手下,裴十柒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心裡盤算著如何把他殺了為二哥哥報仇。
光天化日之下殺人不方便,倒不如向裴昭行問清楚言鴻澤成婚的事,也方便她報仇。
「明日才成婚,怎的父親今天就去喝酒了?」裴十柒試探著問著。
裴昭行回答說:「言家老爺子托父親弄來一幅畫,據說是五百多年前的,稀罕的很,就請父親去喝酒了。」
「明日便是大婚,這節骨眼上還要字畫做什麼。」
裴昭行笑了一下:「言家這是要和馬家結親,自然重視的很,知道親家喜歡古董字畫,便承諾在大婚當日送上一箱的古董字畫用來添喜。」
投其所好這種事,言家做起來還真是得心應手。
從前仗著言鴻澤與她青梅竹馬的情誼,兩家人走的很近,言家巴結蘇家,知道蘇將軍喜歡舞刀弄劍,不也是打造了許多好刀劍送來?
不過知道了古董字畫的事,裴十柒心裡有了主意,瞧著那瑞王的手下有離開的意思,她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然而樓梯的轉角處上來了一個男子,那人手持摺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正與裴十柒撞在一起,當看見那人的長相時,裴十柒明白這就是原主心愛的男人文詠。
「裴姑娘,你怎麼又找來了?」文詠神情嫌棄,嗓門響亮的說著:「我同你已經說清楚了,麻煩裴姑娘不要再糾纏我。」
聽到這兒,裴十柒腦中只有一句話,脫口問道:「你腦袋是不是有病?」
這一句問的文詠愣在當場,這會兒裴昭行已經從後頭追了過來,擋在妹妹和文詠中間:「文狀元可真會說,我帶著妹妹到茶館喝茶,你隨後過來,怎的又成我妹妹糾纏你?再毀我妹妹名聲,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文詠皺緊眉頭:「我乃榜首狀元,憑什麼被你妹妹這樣辱罵?今日你必須讓裴姑娘同我道歉,否則我便狀告到陛下跟前!」
「你倒是會惡人先告狀!」裴昭行氣的拽住文詠說:「外人都知我妹妹糾纏你,可你三番兩次引我妹妹尋你,又裝作那一副清高樣子,外人哪裡知道這狀元榜首竟是這般噁心。」
「裴家二郎,我方才同你說清楚了,讓你妹妹道歉!」文詠想要甩開裴昭行卻做不到,便扯著嗓子喊:「裴姑娘你成日糾纏我,連累我的名聲,如今又罵我腦袋有病,你這樣的瘋子潑婦能嫁出去才怪!」
裴昭行再忍不住,一拳掄在文詠臉上,還不解氣又補上一腳,直接將人踹的滾下台階。
文詠眼冒金星,但想著自己的身份在這兒,卻也是半點不慫,仍舊罵道:「你個蠢貨武夫,拳頭硬也不如我的筆杆子!等我告到陛下跟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去年蘇家那伙人就是教訓,你這般狂妄,當心步了他們後塵!」
這番話說完,裴十柒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然後伸出手去,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拉近。
對於裴十柒這個做法,文詠還是滿懷期待的,語氣高傲的說:「若裴姑娘在此向我下跪道歉,替你哥哥賠不是,我便大度不再追究此事。」
可裴十柒卻淡淡的問他:「你為何要哄騙我跳湖?」
文詠愣了一下,緊接著說道:「我不喜歡記仇的姑娘,女兒家應該大度溫柔,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裴十柒懶得再與他廢話,只說:「我什麼樣子我清楚,但你恐怕不知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隨後裴十柒回過頭看向裴昭行:「我若是記得不錯,這茶樓旁有條湖吧?」
裴昭行不知妹妹要做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陽光正毒,街邊的茶攤成為了避暑的好去處,許多人都看見文詠只穿著裡衣,被從茶樓二樓的窗子里扔下,撲通一聲掉進了湖中,整個人在水中狼狽的撲騰,水草沾了他一身,連一句完整的救命都喊不出來。
收拾完了文詠,裴十柒同裴昭行說:「我對文詠已經死心了,現在我想自己走一走,二哥哥可允許?」
事都做到這份兒上了,裴昭行又是一貫寵著妹妹,答應道:「成,但你要早些回家,這文詠不是個善茬兒,我怕他會找你麻煩。」
傍晚時分,裴十柒回到梁國公府,隱藏住袖子上蹭到的血跡,剛進院門便聽見裡頭傳來罵娘的聲音。
「你妹妹差點因那文詠葬送了性命,你還敢縱她亂跑,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與她母親交代!」梁國公氣的揪住裴昭行的領子,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裴昭行護著屁股連連解釋:「父親饒命!妹妹許是自己出去散步了,那文詠被兒子揍了一通,還被妹妹親手扔到了湖中,想來不敢再糾纏妹妹了。」
聽見這話,梁國公鬆開手來,讓裴昭行踉蹌兩步,揉著被踹疼的地方委屈的很。
「揍的好!」梁國公鬆了口氣:「就是要讓他看見我們裴家人的態度,否則還糾纏你妹妹,連累你妹妹的名聲!」
裴昭行有些后怕道:「可文詠那臭小子若是告到陛下跟前怎麼辦?」
梁國公不以為然:「無妨,你老子還能被這件小事為難住?」
說話間,父子兩個瞧見剛剛回來的裴十柒,都帶著笑臉迎了過去。
「十柒回來了?」梁國公上下打量女兒一眼:「今日這是去哪了,這許久才回來,可把你二哥哥擔心壞了。」
裴昭行眼睛都瞪大了,心想方才以為妹妹走丟,派出家丁去尋的人貌似不是他吧?
不過他懶得戳穿他這位老父親。
「隨便走了走,病了這一陣子身上乏累,想出去透透氣。」
「透氣好,透氣好啊。」梁國公拍了拍裴昭行的肩膀:「回頭再想去哪,讓你二哥哥陪著,銀錢不夠了父親給你。」
「父親,聽說明日是言家的喜事,女兒也想過去湊個熱鬧。」
這要求梁國公自然答應,在他看來女兒的話就像是聖旨,沒有不尊的道理。
折騰了一大天,回到自己院中的裴十柒還有些不習慣,第一件做的事便是更衣。
她的院子名叫霽月居,風景好視野好,據說是冬暖夏涼,裡頭的擺件家居皆是上等,不難看出梁國公這位做父親的,對女兒是何等疼愛。
霽月居裡外伺候的婢女也很多,一等婢女四人,分別是流螢、銀燭、秋光和畫屏,這會兒流螢正守在她身邊,伺候她更衣。
「待會兒這件衣裳就別拿出去洗了。」
聽見這個吩咐,流螢的動作微微一頓,因為她看見了袖口的血跡。
當然,這是裴十柒故意讓她瞧見的。
這些婢女她都不熟悉,想知道誰是忠僕,就必須要用一些方法。
「姑娘,您受傷了?」流螢擔心的問。
「我沒受傷,只是傷了別人。」裴十柒看著流螢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無第三人知曉,明白嗎?」
流螢聞言點了點頭:「姑娘放心,您說話婢子就聽。只是可惜了這身衣裳,不如婢子把布料剪下來,給姑娘縫幾個手爐,髒了的地方直接燒掉,便不會有人知曉了。」
短短一段話,裴十柒便清楚了,這是個聰明的丫頭。
主家做事她不多問也不多說,而且很快想出了合適的主意,算是個值得信任的。
第二天裴十柒隨著梁國公去到言家。言家踩著蘇家人的屍骨往上爬,必然得到了不少的好處,短短一年這宅子便修繕起來,雕梁畫柱檐角飛揚,像是在默默訴說著這宅子裡頭住的人是多麼輝煌。
那新娘子長什麼模樣蓋著蓋頭她看不清,但既然是馬家的姑娘,想必也與馬皇后一樣,高顴小眼,生的一臉不善相。
言鴻澤穿著一身喜服,身前戴著大紅花,從他出現起裴十柒的視線便鎖定在他的身上。
她不由想起從前,言鴻澤作為蘇家的准女婿,父親對他很好,蘇家人都拿他當自家人對待,沒想到他卻辜負了這份信任,為了幫助瑞王扳倒蘇家,會在蘇家偷藏那些密謀造反的書信,又出面指證父親通敵叛國,害的蘇家人全部慘死!
現在瞧見他笑著給長輩敬酒,裴十柒這心裡的恨意全靠指甲摳進肉里才能勉強控制,但隨後趕來的瑞王,卻差點讓她控制不住。
瑞王還是以前的老樣子,挺著大肚子滿面油光,明明是建陽帝最小的弟弟,今年不足三十歲,卻活像掉進了油缸里,瞧著便讓人心生厭惡。
言家老爺子說了什麼她聽不清,耳朵里嗡嗡作響,只恨自己不能立馬手刃了仇人。
那裝著古董字畫的箱子被兩個下人抬了上來,二人小心翼翼,一看便知裡頭的東西價值不菲。言老爺子笑著摸了摸鬍鬚,從自己腰間摸了把鑰匙,命言鴻澤將箱子打開。
裴十柒知道裡面是個什麼場景,畢竟人是她親手殺了藏在裡面的,所以她很期待瑞王和言鴻澤打開箱子後會是什麼神情。
這是她無聲的宣告,那個被他們害慘了的苦主回來了。
就在箱子打開時,一隻沒有血色的人手映入所有人眼帘,箱子蓋徹底打開,裡頭的男子早就沒了聲息,額頭處一塊顯眼的青色,脖頸處還有一道很深的刀傷,血將箱中的古董字畫全部染紅,眼睛瞪大老大,彷彿想要傳達什麼。
大喜之日開箱竟然開出一具屍身,在場的所有人都面露驚詫,膽子小的婦人此刻已經喊叫起來,裴十柒也裝作她們的樣子,用帕子掩了掩口。
瑞王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兩步走過去看清箱子里的屍身,竟然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氣的一聲怒吼:「誰幹的!」
在箱中屍身出現的一剎那,言老爺子和言鴻澤二人對視一眼,臉色都很不好看。
新娘子馬月慈聽見身邊慌亂的嘈雜聲,一把掀了蓋頭,當看見那屍身時,她也被嚇了一跳。
言鴻澤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同瑞王解釋:「瑞王殿下息怒!這屍身微臣也不知從何而來,定是有心之人栽贓嫁禍,想要阻止臣娶妻!」
瑞王是個脾氣不好的,眼下他死了心腹又丟了臉,當然急需找個發泄的,於是一腳將言鴻澤踹倒在地:「鑰匙在你父親身上,鎖是你親手打開的,你告訴本王他怎麼能進到箱中!」
這言鴻澤哪裡解釋的清。
裴十柒躲在騷亂的人群中,怔怔的看著二人,心想從此以後,她必不會讓他們好過,今日不過是個開始!
新娘子出身馬皇後母家,在這兒能說兩句話,便替言家求情:「瑞王殿下,言家是書香門第,哪裡是會殺人的?這件事實在可疑,不如讓人查一查,把殺害他的真兇抓出來!」
瑞王深吸了兩口氣,眼神停在那屍身上許久,最終對自己的另一個手下說:「你親自去查,務必要查出殺他的兇手。」
敢對瑞王府的人動手,這是把他的臉面扔在地上踩!
言鴻澤也轉頭吩咐下人:「這麼一具屍身出現在府上肯定有問題,你去查一下近日有沒有生人來,有沒有人靠近存放字畫的房間。」
大喜之日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自然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新娘子被馬家人接了回去,言老爺子當場被氣犯了病,半抬半扶的下去修養了,梁國公覺得此處實在是晦氣,於是帶著裴十柒回到了梁國公。
言家出現屍身的事,如一陣風一般傳到了大街小巷,言鴻澤實在不敢耽擱,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主動來到了瑞王府。
「瑞王殿下!在婚宴上微臣無法與您說明,您手下額頭上的青痕,被證實是畫上去的,而非是遭人毆打,那殺他的人為何要多此一舉?」
冷靜下來的瑞王也開始猜測此事是否另有蹊蹺,便問:「你想到了什麼?」
「微臣懷疑,此事與蘇家人有關,殺您的人用來栽贓微臣,可謂一箭雙鵰,那額頭的青色或許與蘇綻青有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