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氣
裴十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擁有原主記憶的裴十柒,能夠清晰的想到那一天是裴十芳攛掇她去找文詠,當日文詠在李漾春府上,另外還有幾位家世顯赫的公子,而李漾春又是個眼高於頂的人,恨不能用下巴看人,對裴十柒尚且沒有幾分客氣,又哪裡會看得上裴十芳。
所以那天文詠和李漾春二人做局,故意欺辱裴十芳,心地善良的裴十柒雖然看不慣裴十芳往常的種種行徑,但想著裴十芳畢竟是自己的堂姐,總不好眼睜睜看她受嘲笑,於是向自己愛慕的文詠投去了祈求。
然而文詠卻為了討李漾春的歡心,哄騙裴十柒去跳河,裴十芳作為姐姐壓根不攔著,生怕這股火再燒到她的身上,只等著裴十柒跳了河,狼狽的被救上來她才衝過去表示關心。
所以此刻瞧著裴十芳,裴十柒只覺得噁心,根本不願多看她一眼。
可她不說話,不代表她房裡的下人也是啞巴。
畫屏是第一個開口的:「芳姑娘這話說的輕巧,當日姑娘本該安安靜靜的在房間里繡花,是芳姑娘過來找我們姑娘出去的,若不是芳姑娘如此,我們姑娘哪裡會跳河。」
裴十芳知道她們這是在怪自己,她也看不上裴十柒,但為了自己日後的榮華富貴,她只能與裴十柒交好,努力將自己身上的錯往旁處推。
「我知曉十柒心愛那文狀元,這才要帶著她過去,十柒當時還高興著,你一個奴婢在這兒啰嗦什麼?要她跳湖的是毓秀郡主,十柒也是為了文狀元心甘情願跳的,這件事同我又有何干。你不敢去毓秀郡主跟前張嘴,朝我巴巴兒的叫喚什麼。」
畫屏面色一緊,剛要開口,就被流螢塞了一把蓮子在手中,示意她閉嘴。
就聽流螢說道:「話說的不錯,毓秀郡主不把我們姑娘放在眼裡,可芳姑娘您摸著良心說,我們姑娘待您如何?什麼好的香的都給您留一份兒,把您這位堂姐妹看做與自己一個娘胎出來的姐妹,當時那種情況您若是為姑娘說上兩句,或許姑娘也不會落得落水后高燒幾天不退的下場。」
她的話意思明確,第一是裴十芳沒做到當姐姐的責任,帶著裴十柒出去卻不能處理好突髮狀況,甚至都不知道護著自己的妹妹。第二是裴十芳的身份尷尬,她父親是裴家庶子,與梁國公那是隔著的,國公府能像如今這般對待她們母女,她們就該感恩戴德才是,哪裡來的臉面到這兒來說嘴。
可惜,講道理的打不過臉皮厚的。
裴十芳一聽這話,還當裴十柒是從前那個聽自己話的傻丫頭,當即就挑起了眉毛。
「十柒啊,不是我做姐姐的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有兩三年都要嫁人了,你怎麼能連自己房裡的丫頭都管教不好?我好歹是你的堂姐,我過來一趟還沒坐穩,她們這你一言她一語的,彷彿她們才是這霽月居的主子。」
「堂姐說的是。」裴十柒淡淡一笑,看向了流螢與畫屏兩人。
二人頓時緊張起來,怕自家姑娘訓斥自己。
裴十芳則勾唇一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然而誰也沒想到,裴十柒直接說道:「流螢與畫屏二人做的好,應當獎賞,晚飯前各自去領五兩銀子,回頭在我的首飾盒子里挑支首飾,獎勵你們的忠心。」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裴十芳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裴十柒。
「堂姐,你是二叔留下的骨肉,我喚你一聲姐姐,那是不想斷了我們血親的情分。」裴十柒的眼神落在裴十芳頭上:「可堂姐拿我當好拿捏的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就算是個泥人也是有脾氣的。」
畫屏與流螢相視一眼,彼此都鬆了口氣。
「十柒,你怎麼能這樣說話?」裴十芳站起身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我這是在教你日後的為人處世,教你管制下人不能鬆懈,你怎麼反倒怪我!大伯母去的早不在你身邊,我做姐姐的多啰嗦兩句你便不願意聽了!」
「二叔也去的早,二叔母小門小戶出身,壓根上不得檯面,你常年住在自家,見識遠不如我,你拿什麼教我?」
這番話狠狠打了裴十芳的臉,只見她整張臉漲的通紅,嘴唇張張合合,好半天沒想到應該回什麼話。
瞧見畫屏在那兒毫不避諱的看著自己笑,裴十柒捏緊了拳頭,怒吼一聲:「你欺負人!你也就是看我父親沒的早,便要踩在我頭上來!可你別忘了,我也是姓裴的,我與父親都是裴家人,你憑什麼欺負我!」
說完,裴十柒一伸胳膊,寬大的袖擺從桌上將一個插瓶掃倒在地,插瓶里剛剪下的兩枝月季花也隨著掉落在地,帶著水珠的花瓣輕輕顫動。
「你敢在我的霽月居鬧事。」裴十柒語氣平淡,眼神里卻是令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你若是向我的月季花道歉,此事便罷了,如若不然,我讓你好看。」
裴十芳心裡一緊,哪裡還敢看裴十柒。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願低頭。
畢竟她由杜氏寵愛著長大,沒缺過銀兩花也沒吃過苦,深知自己是裴家人,不論怎樣梁國公都會資助她這個侄女,所有裴十芳有恃無恐道:「你嚇唬誰呢你?就你這個性子,別說文狀元和毓秀郡主看不起你,就是街邊的乞丐都懶得看你一眼!投了個好胎便張狂起來,若你繼續這樣,日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的話還不等說完,一個巴掌劈空打來,正落在她的右臉上,打的她一個踉蹌,半個身子都癱在了身後的桌面上,將流螢她們剛剛剝好的蓮子撞了一地。
裴十柒手勁兒大,也沒刻意收著,這一巴掌將裴十芳打的頭暈眼花,剩下沒說出口的話也都被打的咽了回去。
「我方才和你說清楚了,別想在霽月居撒野。」裴十柒一手扶著桌沿,眼神淡漠的看著她,語氣始終聽不出波瀾。
從小到大,裴十芳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臉上的麻勁兒慢慢褪去,裴十芳流著眼淚,抖著嘴唇說:「我可是你堂姐,你竟然敢打我!等我告訴我母親,讓她為我做主!」
說著,她推開裴十柒,衝到院中向著門口的方向跪了下來。
這會兒外頭下人正多,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就聽裴十芳大哭道:「父親,您看見了嗎!您走以後,您的好侄女壓根不拿女兒當人啊!若是父親您還在,女兒哪裡會受這樣的委屈。」
看著她的背影,裴十柒乾脆利落的跟出門去,拽著裴十芳的手腕便將她從地上扯起。
「你要做什麼!」裴十芳嚇壞了,驚慌的喊叫,猶如貓狗被踩了尾巴。
「你不是想見二叔嗎?我這就送你一程,讓你下去和二叔團聚!」
說完,裴十柒不再與裴十芳啰嗦,拉著她的胳膊猶如拖豬一般,一路直奔距離霽月居不遠的湖去。
裴十芳從未見裴十柒這樣過,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求饒,但前頭的人壓根不為所動,周邊所有下人都被她的動靜吸引過來,看著她髮髻散亂釵環縱橫,從前高高在上的貴女,如今卻沒了一點的脾氣,只能求饒。
到達湖邊后,裴十柒沒有一點猶豫,手按住裴十芳的后脖子,將她的頭用力按在水中,心中默念五個數后,又將人拽了回來。
「你不是不清醒嗎?不能撒潑尿照照你自己是什麼德行,那我就幫你一把!」
說著,裴十柒還要將她的頭按在水裡,可裴十芳這邊拚命撲騰,彷彿生命受到了威脅。
「我錯了,好妹妹,你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饒了我這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裴十芳邊反抗邊求饒,話說的太快甚至咬了自己的舌頭,但究竟說了什麼話她自己也沒能記住。
「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好啊,我和父親都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給你吃給你穿給你大宅子住,家裡的下人御賜的玩意兒都往你家送,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我可險些被你害了一條命,你還想把過錯推到我的身上來,二叔就是這麼教你做生意的?」
原主因為這裴十芳而死,才讓她這個孤魂野鬼有了重生的機會,裴十芳殺了人自己卻不知,還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裴十柒真想一狠心徹底淹死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旁邊圍滿了下人,梁國公自然也聽說了,放下手頭的事緊趕慢趕,生怕自己的女兒一時氣惱,真的要了裴十芳的命。
先一步趕到的,是裴昭肆裴昭行兄弟兩個。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妹妹這樣,心裡皆是一驚,一個去拉裴十柒,一個去救裴十芳,好不容易將二人分開,可裴十柒死死抓著裴十芳的頭髮不鬆手,最後一腳踢在裴十芳的后腰上,將人踹倒了水裡。
好在裴昭行鬆手快,不然他也要隨著裴十芳一道被踹下去了。
「三妹妹你這是做什麼!」裴昭肆鬆開裴十柒,吩咐身邊的下人趕緊將人救上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你這是何苦。」
裴十柒心裡也委屈,不過她是替原主委屈。
「若不是她,我又怎會落水?大哥你只當是文詠騙我,實則她也是個幫凶!」
有了人幫忙,裴十芳又恢復了不講理的樣子,被人救上岸后哭喊道:「你胡說!」
裴昭肆心疼妹妹,自然信自己的親生妹妹,轉頭同裴十芳說:「我三妹不會騙人,你若是沒做錯事,三妹又怎會這樣生氣!」
一旁的裴昭行也說道:「就是,三妹的性子最是柔和,對待下人都沒有過紅臉的時候,若不是你欺人太甚,她才不會這樣。」
這兩人一唱一和,氣的裴十芳直跺腳。
「你們是她的親兄弟,當然會護短!」
裴昭肆站在裴十柒前頭:「我們就是護短了,你能怎麼著?往日你在三妹妹手上哄騙些首飾金銀,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不知道,可你這一次害苦了三妹妹,差點搭上她一條命,還讓我如何容你!」
「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一聲怒吼從身後傳來,眾人回過頭去,只見梁國公站在後頭,臉色鐵青,神情十分生氣。
杜氏緊跟而來,看見自己的寶貝閨女成了如今的樣子,她一聲兒啊衝到裴十芳身邊,嘴裡不停的咒罵:「是哪個遭天殺的欺負了你!她不得好死!」
梁國公自然知道這是他的好女兒所為,畢竟在趕來的路上就已經聽下人說清楚了,杜氏也是一樣。
聽見杜氏罵自己的女兒,梁國公神情微變,心裡雖生氣但現在的情況他女兒理虧,只好說道:「弟妹,孩子還小,不懂事,回頭我訓斥她。」
「不成!」杜氏如護崽的老母雞一般,跳腳著喊道:「我如花似玉的閨女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你光訓斥有什麼用!」
說著,杜氏看向裴十柒,衝上去就要對裴十柒動手。
好在裴昭肆裴昭行兄弟兩個擋在裴十柒的面前,彷彿一道人牆,杜氏廢了好大的力氣也是於事無補。
梁國公腦袋疼的厲害,見杜氏這邊路堵死了走不通,便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十柒,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懂事!」梁國公沉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姐妹兩個鬧成這樣!」
不等裴十柒先開口,裴十芳在一旁哭訴道:「母親,我去霽月居看望十柒,想要勸一勸她,誰承想她嫌我啰嗦,竟然動手打了我,還拉著過來要將我淹死!」
杜氏聽完再看向裴十芳的臉,果然一個紅手印出現在裴十芳的臉上,格外的顯眼。
「反了天了,簡直是反了天了!」杜氏抬起腳將自己的鞋子脫掉,拿著鞋就要打。
可裴十柒的兩個哥哥都生的人高馬大,那鞋子又拍又打,愣是沒挨著裴十柒一下。
見打不著人,杜氏扭頭看向梁國公:「大哥,你就是這樣教導女兒的?今日這件事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