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還你兩個蘋果
第二天日上三竿，陶桃睡了個飽，睜開眼，看到陽光從窗欞照進里，屋裡香爐飄蕩著縷縷輕煙，一切安寧祥和。
一位容顏清麗的少女坐在床旁眼神關切看著自己。
陶桃揉了揉睡眼，說道：「芳淺，你怎麼在這裡？」
「大少爺吩咐我看住你。」芳淺關心道：「小桃姐，你可算是醒了，身體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真的要謝謝你。」陶桃抓住芳淺的手。
「謝***什麼，要謝就謝大少爺和二少爺吧，真是奇天下之大怪，大少爺平日里趾高氣揚，正眼都不瞧我們一眼，昨天卻主動承認錯誤，還幫了你，真是見鬼了。」
芳淺將陶桃扶起來洗漱，又端來熱飯熱菜。
「吃完飯你可以走了，好羨慕你哦。」
芳淺拿出手帕幫吃完飯陶桃的凈嘴。
陶桃疑惑地問：「我為什麼要走？」
「大少爺說了，以後你是自由人了。」
陶桃道：「奇怪……大少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芳淺揣測道：「可能是鬼上身了？」
「可是我不想走，我想留在這裡。」
芳淺說道：「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走了，就看不到你。」
芳淺聽了這話很高興，說道：「我也不想你走，但是小桃姐，你有沒有想過，香凝和小姐受了罰，會記恨你，在趙府你不好獃了。
昨天那個武功很高的年輕人好像很喜歡你，早上我出門買菜，又看到他了。
他抱著手臂靠著一顆大樹旁，說不定是在等你哦。」
想起徐元，陶桃眼神一黯，「他並不相信我。」
徐元並非不相信她，只是怕打草驚蛇，才說她是兇手。
「小桃，休息得怎麼樣了。」趙均從外面走了過來。
「大少爺。」芳淺起身立到一旁。
「少爺……」陶桃想要站起來。
趙均道：「你躺著休息一會兒吧。」
「少爺，托您的福，我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這是盤纏。」趙均掏出一個錢袋。
「奴婢不敢。」
「拿著吧，平日里你對我那麼照顧。」
「奴婢謝過少爺。」
芳淺目送趙爽離去，歡快道：「哈哈，這麼多錢，你以後可以做點小生意了。」
陶桃點了點頭，眼中卻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愁。
離了趙府，賭鬼父親恐怕會來糾纏她。
但是如今不離趙府，又恐小姐與香凝日後給她穿小鞋。就算她自己不怕，也要為芳淺考慮，她確實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小芳，等我賺了錢，把你接過來和我一起住，好嗎？」
芳淺聽了這話極為高興，抱住陶桃說道：「小桃姐你要說話算話。」
「嗯。」
陶桃心裡沒底，卻重重應了一聲。
到了夜裡她才出門，怕的父親找過來。
芳淺和二少爺趙均親自送她出的門。
鎮子上有一家客棧，陶桃可以先去那裡落腳。
趙均顧及身份，沒有送太遠。
芳淺不能擅自離府，便讓小強為她帶路。
小強嘆道：「小桃姐，你走了之後，我就吃不到你做的點心了，嗚嗚。」
陶桃說道：「你好好帶路。」
走出約莫二里路，天愈發地黑，星光慘淡，月影朦朧，烏雲蓋頂，陶桃緊張地捂住胸口。
小強道：「小桃姐你放心，翻過這座小山就到鎮上了，我會保護你的。」
「小強。」陶桃挽住小強胳膊，胸前渾圓緊緊相貼。
小強抽出手嚴肅道：「小桃姐請自重，我小強可是純情黃花大閨男，不會佔你便宜的。」
陶桃無奈一笑。
「我說你也真是的，大白天不出門，偏挑大晚上出門，夜裡不黑啊？」
「我怕我老爹追過來。」
山上死一般的寂靜，二人呼吸聲清洗可聞，幸好小強膽子大，牽著她穩穩翻過山脊，向山坡下走去，遠處人間燈火依稀可見。
那座鎮子乃燕子城名下商業重鎮，繁華無比，有夜市存在，天明才歇業，到了之後，陶桃可以在那裡的客棧安住。
「小強，回去你怎麼辦？」
「回去才好辦！牽著你我走得才慢，一個人走得快多了。」
「小強，你不怕黑嗎？」
小強瀟洒說道：「燕子城我哪兒沒去過，這座山我走了幾百遍了，閉著眼睛都能走。」
「你好厲害。」
小強驕傲起來，哼哼道：「還行吧。」
「不過我怎麼感覺，有人跟著我們。」
「不會吧！會不會是妖怪！」陶桃緊張起來。
「別怕，我這一身肌肉是吃素的？」
小強帶著陶桃平安進入鎮子中，他拍了拍手道：「還好今天雪小，不然山路會很難走。」
「小強，你回去小心。」
「小桃姐，你顧好自己就行了。」小強大搖大擺離去。
此鎮名為泰吉，道路交錯，買賣興盛，陶桃行走在街面上，看到有不少行人未眠，去前方的集市買賣商品。
小強說前面拐角有家客棧，陶桃便向前行去，沒走多遠，一隻大手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她心中一驚，回頭看去，一張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拉住陶桃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父親陶奮，陶奮濫賭成性，昨天又被眾債主一頓暴打，不得不龜縮在趙府旁，日夜等候女兒出來。
沒想到聽說陶桃偷到府中財物，他沒死心，又等了一夜，總算見女兒出來。
他見小強人高馬大，頗有幾分武力，便不敢上前，等小強走後，陶桃孤身一人，這才現身。
「父、父親？」陶桃見到鼻青臉腫的陶奮，頓時慌了神。
「桃兒，你爹我快餓死了，帶老爹吃頓飯。」
「爹，你又賭了？我不是叫你爹賭了嗎，多少銀子都不夠你填的。」這些年陶桃的工錢基本全被陶奮捲走，這次不是趙爽開恩，她一分錢都不會有，這些錢是她最後的倚仗。
「不賭怎麼回本，總有一天老爹會翻身的，快，先帶老爹先吃個飯，我要餓死了。」
陶桃帶著陶奮坐在附近一個麵攤上，叫了一碗面。
「桃兒，你不吃啊？」
陶桃搖搖頭。
面端上來，陶奮一邊嗦面，一邊有意無意地問：「桃兒，你贖身了？」
「爹，女兒以後想離開這裡。」
「去哪裡？」
「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因為你好賭，娘親帶著弟弟投河，我也被你賣進趙府，我希望你不要在跟著我了，我都快三十歲還沒嫁人，像我這樣的老姑娘村裡沒幾個了……」
陶桃忽感臉上疼痛，臉歪向一邊。
陶奮反手一巴掌，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有你這麼報答老子的嗎？沒有老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叫聲引來路人的圍觀。
陶奮抓住陶桃的頭髮，將她拽向地面，大叫道：「大家快來看，這個不孝女！」
「怎麼回事啊？」
「不清楚。」
「真是豈有此理，百善孝為首，不孝之人豬狗不如！」
路人指指點點，父親的拳頭如雨落下，眼眶泛紅，被打得披頭散髮的陶桃緊緊護住懷裡的荷包，那是她人生最後的希望。
雪驟然下大，風聲漸厲，陶奮的拳頭越來越重，陶桃支撐不住鬆開手。
陶奮搶到荷包，嘴巴笑開了花，露出滿口蠟黃爛牙。
他沒急著走，抓住陶桃的頭髮，將她拖向遠處的青樓。
又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喂，你這老傢伙又要賣女兒嗎！」
「誰？」陶翔扭頭四顧，沒發現誰在喊他，他有些心虛，叫道：「這是我女兒，我有權力決定她的生死！誰都別管閑事啊。」
「我在這兒！」
陶翔仰頭一看，一道黑影轟然落下，如流星墜地般砸落至陶翔身旁，掀起的氣浪將他整個人震飛。
來人正是徐元，徐元先前在趙府周圍就發現有一衣著破爛的漢子在這裡徘徊，摸不清楚這漢子身份，便裝作離去。
沒親眼看到陶桃離開趙府，總歸是不放心。
趙爽說過，今天陶桃會出府，徐元便在遠處暗暗等待。
陶桃和護院家丁小強出門后，這漢子便跟了上去，徐元也遠遠吊在後面。
徐元本以為能見到父女團聚的溫馨畫面，沒想到陶翔如此粗暴地對待陶桃，頓時怒不可遏。
他震飛陶翔后，閃身過去，左手擺拳隔空擊出，拳風呼嘯而出。
陶翔下巴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重重摔倒在地。
徐元大踏步上前，揪住陶翔衣領，舉拳便打。
周圍路人嚇得跑得沒了影，幾個膽子稍微大點的在遠處觀望，無人敢上前阻攔。
「住手。」陶桃忍著痛上前，抓住徐元手腕，生怕他亂拳將人打死，背上罪名。
「十年不見，他怎地落魄至斯？差點沒認出來。」
「他染上了賭癮。」
「哎。」徐元嘆道：「這裡人多眼雜，我帶你先離開這裡。」
徐元拉著陶桃離開此處，到不遠處一家客棧安歇。
房間中，徐元替她掖好被子說道：「要不要將他送進官府？」
「徐元，我能不能最後求你件事。」
「你說。」
「我希望你能幫我父親戒掉賭癮。」
「有些人的腦子就像凝固的陶瓷，已經定型了。」徐元搖頭道：「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了。」
「你只說幫不幫。」
「幫。」
陶桃沒想到徐元會如此爽快，十年不見，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修為似乎也很高，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庶民，他卻如此相待，實在令她感激。
陶桃問道：「對我這麼好，想要我做什麼？」
「你好好活著就行了。」徐元伸手撫平她臉側凌亂的髮絲。
「總有原因的吧？」
「你還記得那個晚上嗎？」
陶桃面露疑惑：「哪個晚上？」
「就是你家裡瓜棚進賊了。」徐元說道：「如果不是你攔著，我一定會被你父親拎到大街上，聲名掃地，或許我也不會踏進修道一途，成為修道者。」
徐元從懷裡拿出兩個蘋果，「我還記得那時你還給了我一個蘋果，現在我還你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