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帝受驚

大內皇宮此時也是人心惶惶，一派慘相。天啟皇帝朱由校坐在交泰殿內喘著粗氣，剛才的一幕讓他猶自心驚。

本來正好端端地在乾清宮吃早飯，一聲炸雷震得大殿塵土直掉，湯都灑了一身，平日里常做木工活的朱由校看見大殿梁椽不穩，身形矯健反應極快，縱身跑出大殿，隨侍的幾個宮人還沒來得及動身就被坍塌的屋瓦砸中，二人當場砸死。

此時，魏忠賢正跪伏在皇帝腳下。他是第一個跑來探視情況的人，一開始看到乾清宮的模樣嚇得尿了褲子，再一打聽皇上去了交泰殿，就一路小跑地趕了過來，看到皇帝無恙，這才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是年天啟帝二十二歲，自打十幾歲起魏忠賢就長伴左右，擔心皇帝的安危是發自內心的。

想他魏忠賢入宮近四十年，可以說前三十幾年過得都很凄慘，直到萬曆末年取得了一個做皇太孫生母典膳的差事，命運才有了轉機。

這個皇太孫就是眼前的天啟皇帝朱由校，那時由於天啟的父親太子朱常洛不受萬曆皇帝待見，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根本照顧不了他們母子的生活，進而出現了「無人辦膳」的情況。

魏忠賢利用做飯的機會，常從採辦那裡騙出些食料藥材、玩好、果品之類的東西接濟他們娘倆，給幼小的天啟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好印象。

之後又與天啟的乳娘客氏交好，而這個客氏在天啟生母去世后，便成了天啟一刻也離不開的乳娘兼保姆，偌大個皇宮內，只有客氏和魏忠賢這對奴僕能給天啟帶來些許人間的溫暖。

現如今的魏忠賢恩寵正盛，權勢熏天，全仗著皇帝給他撐腰，一旦天啟有個什麼閃失，他魏忠賢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好了不要哭了，朕這不是好好的嘛。」

過了前陣的慌亂，天啟已經鎮定了好多，

「你也去沖洗一下，換件衣服再來，一會外臣們來了須不太好看。」

天啟皺了皺鼻子，魏忠賢身上這股子尿騷味也著實難聞。

「謝皇上體恤，老奴去去就來。」

這時殿外已經站滿了兵甲武士，隨侍的太監們也都戰戰兢兢候在門外，魏忠賢掃了一眼眾人，臉上已然沒有了剛才的苦相，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威嚴，眾人噤若寒蟬，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霉頭。

少許，內閣首輔大學士顧秉謙率幾個閣老以及在文華殿辦差的科道郎官、給事中、郎中、主事等一干人在殿外跪倒一片，此時魏忠賢也已經換了袍服躬著身子道：

「皇上，是否召閣老們進來？」

天啟點頭，魏忠賢來到殿外對顧秉謙道：

「皇上召見，還不快點起來？」

顧秉謙一臉惶恐，花白的鬚髮在帽子下有些凌亂，整個人顯得更加蒼老了幾分。幾人剛站定，天啟便怒道：

「如此駭人之天變，真可謂曠古奇災，連朕的乾清宮都震倒了，你們說古今可聽聞過此等事情？」

「臣等惶恐，老臣七十有七，雖也經歷過萬曆朝川地天災，河南水患，這京城也有過兵器局、盔甲局爆炸之災變，可如今日之巨災也未曾見過。子曰天者萬物之祖，萬物非天不生，災者，天之譴也，異者，天之威也，老臣觀之，此乃上天之儆也。」

魏忠賢聽聞打了個哆嗦，尿意又生。這老傢伙口中的「天譴」、「天儆」難道是警示自己對東林黨那幫人濫興刑獄嗎？

自天啟四年以來，東林黨人不斷上書彈劾魏忠賢擅權亂政，蠱惑聖上禍亂朝綱，到了天啟五年，魏忠賢開始大舉反撲，逮了東林黨楊漣、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等六人下詔獄，施酷刑至六人慘死獄中。

前不久再興大獄，派錦衣衛抓捕了東林黨黃尊素、周順昌、周起元、繆昌期、李應昇、周宗建六人，還有一個高攀龍在抓捕前投水自盡。朝堂上對此群情洶湧，就連攀附了魏忠賢的內閣朝臣也上疏要求減少刑獄，修省法度。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天災，能不讓人聯想到這是天怒人怨，老天在警告他魏忠賢嗎？

今天顧秉謙說出這番話是老糊塗了還是別有用心，別忘了殺楊漣、左光斗的聖旨就是出自你顧閣老之手，要真是老天發怒，你老顧也躲不過天劫。

魏忠賢瞪了一眼顧秉謙，又看看天啟的臉色，陰陰地說道：

「閣老就不要揣測天意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查清緣由，賑濟災民，保護皇城，防止有人乘機作亂，內閣應馬上拿出個章程，儘早安排善後事宜，給皇上一個詳細的奏報才是。」

天啟微微點頭，這主奴二人臉上擺明了是對朝臣們的不信任。

等大臣們一走，天啟對魏忠賢道：

「值此大災之時，朝中恐怕會再生事端，魏大伴，著錦衣衛調查此事，務必把個中緣由給朕搞清楚，朝臣們的反應也要細細偵知，不可讓他們藉此作亂吶。」

「諾。」魏忠賢答應一聲，心中盤算著如何應對此事。

「還有，坊間百姓對此事的看法也要查訪清楚，朕可不想做那周厲王，聽不到百姓之言，到時河川決堤再堵也是來不及了。」

「諾。」魏忠賢又答應一聲，記住了「周厲王」三字，回去先查查這裡面有什麼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