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海部郡的佛陀

春風清徐，三月末，天空降下濛濛細雨，柳樹在微風中輕揚，鳥雀在樹林中嬉鬧，那細雨如同天地的雙手，彷彿要將這個污濁的塵世洗凈，煙雨之中，我們一行人也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海部郡的鍋田村。

海部郡位於尾張的西南面，是尾張，伊勢，美濃的交界處，而我轉封的領地是名為鍋田村的小村落，雖然感到織田信長的處罰很可能是含有深意，但是看著眼前這蕭條破敗的村落，我心中還是充滿著深深的無奈，也夾雜著些許不滿。

「還是如此嗎？」虎哉宗乙走到我旁邊，深嘆了一口氣。

「你過去經過這裡的時候，就是如此嗎！」我不禁有些疑惑，明明處於木曾川的旁邊，卻如此的破敗，不但房屋破舊，就連田地都無人管理，無人從事生產，這樣的環境讓我很是懷疑，究竟能否湊夠我的俸祿。

「阿彌陀佛！」虎哉宗乙雙眼緊閉，雙手合十，最終不停的念著佛經。見他沒做回應，我也只得無言的往前走，沒走幾步就看到前面的不遠處有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婦人，正抱著懷裡的孩子哭泣。

「走，過去看看！」我帶著眾人走到了婦人面前，近處看婦人更是不堪，不但衣衫襤褸，而且骨瘦如柴，臉頰深深的凹了進去，而雙眼則突了出來。婦人似是聽到了腳步聲，抬起頭看到我，那悲傷絕望的眼神，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於是緊緊的抓著我的腿說道：「老爺！武士老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武士老爺！求求你了」

「你先起來！」我用力的拉住了婦人，但不知為何，婦人的力氣出奇的大，一時之間居然沒有拉開，不過懷中所抱的孩子，卻顯露在我面前，居然是一副白骨。

「阿彌陀佛！」虎哉宗乙輕輕道了一句佛號，無聲的走到我身旁，說道：「這位婦人，思子成狂，已經瘋癲了許久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由低聲陰沉的說道。我不是沒有見過悲慘的場景，但是猶如這樣的，也是頭一次，未免有些太過悲慘。而虎哉宗乙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你還是往裡去吧，到時就知道了。」

「走！」我下令道。

走到村落內，才發現房屋比之外面看來好了許多，不過卻有一種暮氣沉沉的感覺，讓人倍感壓抑，而我們進村不一會兒，鍋田村的人也都走了出來，卻沒有人靠近，只是遠遠的看著我們，眼神中充滿了警戒。

「村代官呢！給我出來！」見人都走了出來，我對著他們說道。

「……」「……」「……」

一時竟也鴉雀無聲，沒人回答，我不由的下馬，拉過旁邊一個村民問道：「村代官呢！」不過當我看到村民幾近空洞無神的眼睛之後，我不禁有些呆了。

「村代官，他去長島了！」這時，從人群旁走出一個老者：「想必殿下就是新來的領主吧！」

「去長島？」我訝異的看了旁邊的虎哉宗乙一眼，只見他神色不變有繼續念經，然後，對著老者問道：「老人家，能否告訴在下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至今尚未開始春耕？」

「呵呵，想必殿下並非海部郡的人吧！」老人冷笑幾聲，說道：「若無佛陀保佑，又要如何耕作！」

「佛陀保佑？」老人家話中有話，而一旁的人聽到老人的話，雖然面有激憤，但是卻都不做聲響。讓我充滿了疑惑，不過初到此地，還是不要招搖，於是我說道：「那麼村外的那名婦人，是哪家之人！」

「殿下不要問了，那婦人已經被佛陀所遺棄！」其他人彷彿不會說話一般，都是由這個老人說的。

「遺棄？」老人無論是說的話，還是說話的語氣，都透著古怪。於是我掃視了一下四周，見眾人都是如此，我只好和老人交待說：「既然村代官不在，那麼今日我就先走了，明日再來！」

「殿下慢走！」老人輕聲說道，於是我帶著眾人就這樣離開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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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部郡的鍋田村就在木曾川的附近，可以在耕作方面可以說是有很大的優勢，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有如此好的田地，還有優良的條件，但是卻無法提供糧食。

「那裡就是長島了嗎！」從鍋田村出來，我就往木曾川走去，打算見識一下，著名的長島，而木曾川是橫穿整個濃尾平原的大河川，和長良川，揖斐川，並稱濃尾三大河川，是整個濃尾農作的血脈，而在三個河川的入海口就是伊勢灣，也就是九鬼水軍控制的主要海灣。

「是的！」虎哉宗乙，淡淡的說道，原本的微笑也不見了。

「那麼剛剛所有事情的源頭也就是在那裡了！」我眉毛輕輕一挑說道。

「凈土宗（一向宗）本願寺……阿彌陀佛！」虎哉宗乙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到了聲佛號。

「一群犯上作亂的禿賊！」我冷聲說道，雖然虎哉沒有說，但是我心中已經有數了，在我心中本願寺才是很多禍亂的首惡，他們所作所為不但可惡而且可恥。當年於朝倉氏我就已經見過這些所謂『善者』的本來面目，不可否認其中一些僧人，的確是真心為普通民眾著想，但是凈土宗本願寺的高層，卻都是一群蛀蟲。

「阿彌陀佛！」虎哉宗乙顯然是聽到了我說的話，又道一句佛號。

「和尚，你別叫了，如果是他們的話，那麼所謂的佛陀也好，這個村子發生的事情也好，就明了了！」我皺著眉頭厭惡的說道，而虎哉宗乙也沉默不言。

「這群禿賊不但利用佛祖的名號招搖撞騙，居然還蠱惑世人，擾亂民心實在是可惡，不過話雖如此，但是長島位於長良川與木曾川中間，木曾川和長良川就如同他天然的屏障，下面則是入海口。想要有所行動也非容易之事。」我低沉的說道，長島有如此地理優勢，也難關後來的一向宗，十分的張狂。

「………………」

「天下紛爭，使得宵小有可乘之機，可嘆可悲。」這時，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而我轉身看去，正看到一個身影在河川旁行走，口中喃喃自語。

「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隱逸之士！」我笑著對一旁的虎哉宗乙說道，那個人就在不遠處，停在那裡不知道做些什麼。

「阿彌陀佛。」虎哉宗乙也是微微一笑。知道了我言語中的意思，於是我們兩人相視一笑，向哪裡走去，正看到一個頭戴斗笠身著雨蓑的年輕人，望著木曾川，似乎在感嘆什麼。

「阿彌陀佛，施主！」虎哉宗乙的身份比較適合和人交流。

「哦，這不是宗乙大師嗎！」年輕人轉過身，一看到虎哉宗乙不由的笑著說道，而虎哉宗乙一看到對方的樣貌，也不由會心的一笑說道：「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三彌左衛門殿下，真是偶遇啊！」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宗乙大師！」叫做三彌左衛門的人不由笑著說道。這時，我走到兩人附近，虎哉宗乙介紹道：「三彌左衛門殿下，這位是仙石越前守秀久殿。」

「哦，這位就是近年來盛名崛起的仙石越前守殿下，幸會！在下本多三彌左衛門正重！」本多正重自我介紹到，而虎哉宗乙則是一臉微笑著說：「越前守殿下，可不要小窺三彌左衛門，他可是出自三河的勇士，不但足智多謀，在槍法的造詣上也頗有成就。」

「哦，竟有此事，在下與槍術一道也頗有心得，還望閣下不吝賜教！」

「宗乙大師你太客氣了，越前守殿下的槍術乃是出自名門寶藏院流，在下又怎麼比較。」本多正重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而我則是豪爽的說：「槍術武藝之道，博大而精深，家師胤榮大師也是遍訪名師后，才創有寶藏院一流，三彌左衛門殿下無需妄自菲薄。」

「越前殿下太過獎了，在下又怎能與胤榮大師並提。」

「呵呵……」我輕聲的笑了兩聲，而一旁的虎哉宗乙則是奇怪看了本多正重一眼問道：「不知道三河殿下（德川家康）最近如何？」

「不瞞宗乙大師，在下乃是戴罪之人，已非三河殿之下臣。」本多正重苦笑著說道，笑容中幾多無奈。而我則是心中暗想，本多這個姓氏可以說是平凡的很，但是出自三河，又是德川家康手下的本多氏，卻多有名臣，不知道這是哪一位？要好好把握。

「阿彌陀佛，三彌左衛門殿下不必太過灰心，殿下的才華非凡，無需為此憂慮。」虎哉宗乙說道。

「多謝大師指教！是非對錯都已是過往，在下也不會強求。」本多正重說道，不過我卻覺得這人，並非像自己說的那樣看得開，要不然也不會在這裡感嘆天下紛爭了，於是說道：「此地並非長談之地，如果閣下左右無事，不如到舍下如何。」

「既然殿下有邀，在下就卻之不恭了」本多正重笑著說道。

而我嘴邊一笑，心中暗想，先將你騙過去再說。

（德川家康是1566年也就是下一年才會成為三河守，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