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狗咬狗
侯岳搓著有些被動僵的雙手,頗有儀式感地摸索著一具日軍屍體身上的口袋。
這是侯岳費力吧啦地從那幫子狗黨手上槍過來的。屍體原主是個少佐,身上腰間的那把手槍被蚊子搶走了,侯岳沒有搭理蚊子的奪食之舉,他已經有一把不怎麼能打得響的手槍。
現在侯岳盯著這頭少佐的挎包,希望能從挎包里找出點吃食。之前二少爺塞到他肚子里的饅頭已經被日軍的炮火震得越出胃袋。
他今天很幸運,打開挎包的一瞬間一角方盒就顯露出來了,侯岳認得,這是「日本牛肉罐頭」。
一隻不和諧的手比侯岳快一步伸到挎包里,有目的性且迅速地奪走了罐頭。
這是八嘎。
他拿了罐頭也不走,直接就坐在侯岳旁邊,一邊拔出刺刀開著罐頭嘴裡喊著:「哎呀,這主力部隊也不把咱們當親兒子看啊。」
「死混蛋。」侯岳看著本該屬於他的罐頭,現在屬於八嘎了,這混蛋坐在他的對面吃著自己的罐頭向著自己吐苦水。
「什麼?」八嘎埋頭將雜糧塞滿了自己兩個腮幫子,有些聽不清侯岳的咒罵。
「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八嘎塞滿雜糧的嘴巴鼓攮了兩下。
「這他媽的根本不是斥候,是他媽日軍主力。」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就憑人家把你褲子嚇濕啦?」八嘎繼續吃著侯岳的罐頭。
「這人胸口上寫著「日本第三師團三十四步兵聯隊」,人家從甲午海戰的時候就開始打咱們了!」侯岳拽起少佐的胸領子指著。
「是嗎,我看看。」八嘎又扒拉了一口罐頭,這回他把罐頭清空了,嘴巴裡邊嚼著,欠欠地伸過自己的脖子。
「日軍第三,欸!還真是日軍主力昂。」八嘎看了兩眼起身又朝著後面的炮灰們扯起了烏鴉嗓:「固防!修築戰壕!修戰壕!抹乾凈了就各回各位,該撈撈,該換槍換槍。」說完八嘎又坐下了。
「你看什麼?」八嘎看見了侯岳以一種不和諧的眼光看著他。
「不就吃了你一個罐頭嘛。」
「我去你媽的。」侯岳盯著八嘎用平穩的語氣罵道。
「你是讀書人,讀書人不好講髒話的。」八嘎開始教育起侯岳。
侯岳哼了一聲:「用讀書人的話將你那叫借!要不要也給你腿打斷。」
八嘎摸了摸自己的兩個小腿,有些尷尬地小了一下。
「你就干這事吧,我看你下次怎麼從我這拔到羊毛。」侯岳把頭扭到一邊。
奈何八嘎這貨臉皮實在太厚,硬是把腦袋湊到侯岳臉上喊了一句「爹!」
侯岳驀然瞪大了雙眼,盯著這個灰頭土臉的黑皮鬼,他一臉訕笑地看著侯岳的眼睛,又不知顏恥地喊一句:「爹!還有吃的莫!」
「我尼瑪!」侯岳暴起一巴掌把湊到臉上的八嘎推倒,隨後迅速站起對著八嘎的身上就是踢了兩腳。
「唉哈哈,唉唉,哈啊哈哈……」八嘎一邊護著自身的重要部位,不知道是被踢疼了還是要狂笑,發出山魈般的鬼叫。
八嘎突然抱住侯岳落下的那隻腳「行了,讓你打兩下出出氣就行了,再打我就算你毆打長官,軍法從事。」
軍法從事!侯岳彷彿聽到自己最好笑的笑話,抽出被八嘎抱住的那隻腿一腳踹在侯岳的身子旁。
「老子老早就不怕軍法了,軍法從事,算起來站在這裡喘氣的都該死。你不該死嗎,
長官!」
「我該死,可是我到現在都活得好好的,你氣不氣,你也沒死,去找個坑把頭塞進去,再找人埋上一了百了。」八嘎說得直咳嗽。
「哎,你把腦袋湊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八嘎沖著要自己命的侯岳招手示意。
「我去尼瑪的秘密,你最好這輩子都把嘴巴縫上,把你所謂的秘密爛在肚子里,等死了人家把你肚子剖開,看看你的秘密有沒有把你腸子燒爛了!」侯岳繼續浪費口水。
「別這樣嘛,你看看後面。」
侯岳回頭看了看他們之前血戰過後的陣地,硝煙在散去,站著的躺著的,吃著的,喘氣的,斷氣的還有快斷氣的。還有一些死裡逃生氣喘吁吁,被日軍剛剛掐著脖子后趴在地上嘔吐著的。蚊子走過去一個一個提著躲在戰壕里偷懶的屁股,而半截則是收集著刺刀,把刺刀上的日軍軍旗摘下集中燒毀。
侯岳獃獃地看著炮灰們。
此時的八嘎又把自己的腦袋湊到侯岳的臉上,雄性動物長時間不洗澡三發的氣味將侯岳從獃滯中拍醒。
「你能別像個蛤蟆一樣湊過來嗎?膈應人的玩意兒。」
「不能!」
八嘎又露出一臉的厚顏無恥,「我跟你說啊,你就是在自己的想法了呆太久了,你沒見過什麼叫血流成河,什麼叫狗咬狗。」
此時八嘎表現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沒見過血流成河,但我見過狗咬狗,就像剛才,你和那邊躺著的不知道是哪位互相掐著對方脖子,這叫狗咬狗。」
侯岳指著八嘎的臉,一個虛晃,一個手抓動作。
侯岳把拳頭湊到眼睛旁,然後鬆開握緊的拳頭,一隻蒼蠅從侯岳手心裡飛出去。
「你看看,蒼蠅看了你就往你身上沾,可不是狗嘛。」
八嘎抽了抽自己的鼻子。
「你之前說蒼蠅見了屎才往上撲,這回咱們就當一會狗,但還要做一回瘋狗咬死他媽的小日本!」侯岳咧著嘴巴說道。
「你還要讓所有人跟你一樣做瘋狗,但是他們一直就是圍著你身邊的蒼蠅。」侯岳說道。
「那你算什麼?算蒼蠅還是瘋狗。」八嘎反問道。
「我算你爹,你剛剛親口叫了我兩聲爹。」侯岳罵道。
「那你是老狗,哈哈,你別把自己想得太老,容易提前衰退。」八嘎打著子孝的口吻開始一本正經地噁心人了。
與八嘎為伍就要做好準備在謊言和忍耐無恥之中度過,就像剛剛應對日軍精銳被八嘎自己說成了打日本斥候。剛剛被刺刀刺穿的一個日本兵還拔出手雷死死抱住一個同僚一起「玉碎」了。然後就可以看到一個管自己下屬叫爹的狗屎長官搶過要塞到別人嘴巴里的吃食。
沒死的人和八嘎一樣傻樂呵著,不用考慮下一輪的日軍進攻和如何撐過下一個晚上,哦,如果炮灰們還有白天的話。現在嚇蒙的和沒累死的還在從屍體上摸索著填飽肚子的食物,而侯岳自己就看著那個討厭鬼吃著自己的罐頭噁心自己。
真他媽賤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