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小子不簡單
「人不可貌相。小先生能耐非凡啊。」
徐秉哲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看著陳沖,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和藹了起來。從—開始自謙的小子,到耍滑試探的小哥,再到現在的小先生。
陳中默默將徐秉哲態度的改變都記在心裡,警惕這是個姦猾如鬼的老泥瞅。心裡腹誹,聽到稱讚陳沖趕緊謙虛。
「大人過譽了,小子當不得大人稱讚,不過是些微末本領,討巧了而已。」
「哈哈,謙虛有禮,不吭不卑。小先生,若不是老夫知道你的出身,這會都該懷疑你是哪家高門大戶流落在外的血脈了。」徐秉哲摸著鬍子,語氣親近和藹的開玩笑。
陳衝心里卻七上八下,強忍著退開幾步,謙虛不改,「小子到希望是,如此,也不用老父一根草繩懸樑在面前了……」說著,陳沖眼眶微紅,唏噓不能自己。
徐秉哲臉上一沉,和藹笑意頓時消散,目光隱含冷冽的看著陳沖。
陳沖驀然驚覺,一聽徐秉哲說知道他的出身,顯然是已經調查過他,慌亂之下用老父親懸樑自盡的事情應付徐秉哲,有指桑罵槐的嫌疑。
汴梁城現在的地獄慘狀,徐秉哲可是出了大力的。
「金人蠻夷,不得好死。小子斗膽勞請大人恩典,賜我個軍伍的出身,小子就是死,也要拼了命在金人畜生身上咬下一塊肉來解恨!」陳沖趕緊補救,雙眼赤紅,咬牙切齒的發狠。
說完,拱手做禮,一拜到底。
沉默。
徐秉哲的回答久久沒有響起。
陳沖徒然感覺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彎著的腰上,好像有萬千螞蟻在用口器撕咬,酸疼難忍。額頭上更是漸漸滲出冷汗。
千防萬防,還是一不留神踩進了徐秉哲的坑了。
這個老東西,對我一個毛頭小子都這麼多心眼,前前後後變換各種態度試探坑害。不行,不能死等,必須再說點什麼!
陳衝心念急轉,思考扭轉的方法。
「……國朝不幸,以至有金人韃虜肆虐華夏。但小子,我知道你心裡恨金人,可今天這種話,出得你口,入得老夫的耳。」
「出了這個門,想要活命,最好嘴上有個把門的。」
徐秉哲幽幽的聲音響起,滿是嚴厲的告誡。
「是是,小子狂妄,謝大人教誨,必牢記於心,不敢或忘。」陳沖驚魂未定的起身擦汗,忙不迭的送上馬屁。
幸好,徐秉哲還要裝忠心體國,一邊當漢奸,一邊做忠臣,面子裡子都想要,自己又驚險逃過一劫。
「寫方子吧。」
徐秉哲冷淡的點了點書案。
陳沖不敢再多說話,拿過紙筆按照想好的藥方寫了起來。等藥方寫好,徐秉哲又敲了敲書案。
之前坑陳沖的管家大搖大擺的進來,接過藥方,謔笑的看了看陳沖,轉身離去。「你說寫好賓士時疫的方子,可是好了?」
徐秉哲背靠太師椅,平淡的問話。
「方子在此,這是按照陳虎將軍揮下,染了時疫調整出來的初步方子,請大人斧正。」陳沖掏出懷裡早就寫好的藥方,放到桌上。
「老夫一生所學,包羅萬象,偏偏對醫術不知甚解。」徐秉哲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字寫的跟狗爬一樣的藥方。
「既然是你開的方子,那就簡單跟老夫說說吧,都有什麼要素,什麼取捨。」陳沖不知道徐秉哲又埋著什麼雷等他,但事到臨頭,不得不發。
沉了口氣,陳沖說道,「大人,藥方倒是不難,大都是尋常的藥物,只是有幾樣,如犀角,玄參,百年黃精,以及何首烏等名貴藥材卻是難尋。」
「可如果沒有這幾味主葯,君臣佐使之效就要大打折扣。」
「小子恐怕,就要對時疫束手無策了。」
犀角玄生是用來治療時疫的,百年黃精跟何首烏,是故意多添加進去的名貴藥材。用來混淆視聽的同時,也是給自己謀求好處。
要是這一關能通,後面陳沖就會漸漸加大名錄跟數量。身為一個醫生,身邊怎麼能沒有一些珍貴藥材。
這些東西,關鍵時刻可是能救命的。
「而且,初春馬上就要過去,炎熱夏季到來,熱力一發,時疫又會起重重奇新變化,到時調整藥方,恐怕還要用到更多珍貴藥材。」
既然開了頭,陳沖就要收尾埋伏筆,再給徐秉哲加加壓。
從來到現在,反覆坑我,讓我跟渡劫一樣,來而不往非禮也,爺爺我也給你出出題。
本來春天的瘟疫不抓緊治療,等到了夏天天氣一熱,就會變得更麻煩了。
到時候還能不能治都是個問題。
「時疫不平,人心不安。金人圍城已經幾度驚悸官家,老夫絕不容許時疫的事情再讓官家勞神。」徐秉哲正氣凜然。
「小子,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以你所在陳虎營中疫源為主,需要什麼藥材,老夫都滿足你。」
「還是老夫說過的那句話,治好了時疫,重重有賞,治不好,小子你就去你爹跟前盡孝吧。」陳沖暗鬆口氣,趕緊做出慷慨激昂模樣。
「是,小子絕對全力以赴,不敢藏私。」
「嗯,下去吧,老夫會吩咐劉福為你奔走藥材。」徐秉哲擺了擺手,揮退陳沖。
—出門,又碰上張輝,陳沖愣了愣,笑著對他拱拱手,這才錯身而過。張輝目送陳沖遠去,目光儘是陰冷,頓了片刻,轉身進了室內。
「大人,方才那小子,怕是聽到了什麼了,保險起見,在下覺得……」
「無妨,一個有些小聰明,會點醫術的乳臭小子罷了。」
徐秉哲渾不在意的打斷了張輝的話,看著桌上陳沖寫的狗爬字藥方,已經不把陳沖放在心上了。觀字如觀人。
那小子狗爬一樣的字不是裝出來的,這樣的人,有什麼威脅。根本不可能是那幫居心叵測的人,專門派來藉機行刺的死士。
「可是大人……」
「閉嘴。那小子就算從頭到尾聽到了又如何?誰聽他的話,誰又敢信他的話?」
「張輝,去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勞你操心。」
徐秉哲不耐煩的呵斥。
「是,是,在下告退。」張輝再次倉惶退走。
「老爺,藥方已經讓人看過,沒有問題。但小的還是覺得那小子不簡單。」管家去而復返。
「哦?」
徐秉哲這次沒有輕易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