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一章
第一章
「哎,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了?」
「三樓主今天帶回了一個小孩」
「是啊,聽說還是運城那裡的」
「運城,就是那個前段時間一夜之間就被滅的小城嗎?聽說最後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了,太慘了」。
「傳言是幾伙山賊一起聯合滅掉」
「呵,山賊團伙作案,怎麼看怎麼蹊蹺」
「聽說過了嗎?運城有一位天降之子呢?說不定…」
聽著周圍私下的議論聲,注意到街道兩邊人看他的眼神和指指點點。難受,痛苦,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壓抑在楚運的心頭,一周前他還貴為少城主,算得上錦衣玉食,家人陪伴幸福美滿,可謂人生巔峰。
一切的起因,還要從事件發生前幾天開始,五歲的弟弟突然不知原因發熱難受昏迷,那幾天地天氣也變得詭異昏暗,但是運城百姓還是和往常一樣起居生活,誰也沒覺得會發生什麼異常。就在一周前的晚上,有幾伙山賊竟然私底下秘密達成合作集體襲擊運城,運城守軍一時不敵,城門大破。那一晚,運城也被大火點燃,城中房屋盡數坍倒摧毀,城中百姓四散而逃,遍地都是百姓哭泣吶喊聲,盜賊肆虐猖狂聲,哀鴻遍野,不知還有多少倖存者,血色浸染了運城,血月當空,彷彿這個世界都被染成了紅色。
痛,太痛了,但肉體上的疼痛遠不及內心上的折磨,楚運走的每一步都感覺那麼沉重。此刻,他默默跟在一個男人身後,右手握住他的衣角,抬頭看著男人的背影,他不禁想起自己當初逃離運城的過程。身邊的護衛,下人們一個接一個倒在自己面前,逃跑摔倒了顧不上傷口疼痛也必須爬起來,狼狽不堪的在樹林里狂奔,但是一個年僅10歲的小孩如何能比得上健壯的大人,山賊緊追不捨,最後一腳將他踩在腳下,他奮力掙扎卻引來敵人一眾的嘲笑戲弄。他怒視著他們呢,咒罵著他們,山賊冷漠的眼神,戲虐的笑聲也許他一輩子也忘記不了,他的內心充滿不甘,他不甘心,他咆哮著,吶喊著,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這樣玩弄他,為什麼?他想撕碎他們,但是他沒有這個能力。
敵人眼見無法戲耍他,沒了樂趣,下一刻便無情舉起手中大刀,冷笑看著他,立即將大刀砍了下去,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的大刀向自己砍來,本以為自己短暫一生即將結束,誰料後面傳來山賊的慘叫,眼前的山賊還沒反應過來,胸口已被一柄白色長劍貫穿,隨著長劍拔出噴湧出一口鮮血濺在了楚運的右臉上,感覺有點燙,鮮血流過他的嘴唇,一股鐵鏽味直衝大腦。山賊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楚運,身體逐漸倒下很快便沒了生息。
透過月光,楚運隱約看見一個頭戴斗笠的男人,男人眼神異常冰冷,一襲白衣,一塵不染,楚運想起來書中講到地絕世俠客,盜賊骯髒的血濺在了他白衣之上,如同毀壞了一幅完美的藝術品。只見男人揮動手中長劍,劍身閃爍著寒光,如同一場月下的精美舞劍,男人每一次出手都乾淨利落,噌,一聲劍鳴一人倒下,山賊抵擋不住男人的一劍,很快,男人就解決了所有的山賊。楚運感覺天地開始旋轉起來,恍惚中看到男人慢慢向著自己走來。
………
夜晚的樹林總是讓人感覺陰森冷冽,男人將楚運帶到了一處安全地方,閉目修養坐在他的身邊,偶爾將身邊的樹枝扔進前面的火堆保持燃燒,火焰光芒照耀在二人身上為他們驅散寒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楚運的身體顫抖起來,蜷縮著身子,許是做了噩夢,突然驚恐的大叫一聲:「爹,娘,不要丟下我」,醒來后便抱膝痛哭起來。
一旁的男人睜開眼睛,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說道:「醒了。」
注意到身邊的人,一雙發紅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男人,楚運明白,就是眼前的人將自己於危難中救下。「謝謝您,謝謝您出手救了我,謝謝。」楚運更咽,不斷感激說道。
男人似乎對他這種動不動就哭的性格表示不悅,冷聲說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哭哭啼啼算什麼,真是難看」。
聽到男人的話,楚運努力剋制,平息自己的情緒,但是,他才10歲,他沒辦法像大人一樣「從容」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現在除了害怕,悲傷更多迷茫,他現在根本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要去哪裡,應該做什麼,一言不發,盯著火堆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他彷彿看到了希望眼神有光,跪著祈求男人,稱自己是運城少城主,請求他去救自己父母和弟弟,事成之後定有重賞。男人默默看著但是沒有回應,男孩只能不斷跪地請求,磕頭,儘管額頭已經磕腫了,男人還是一言不發。
男人看不下去,冷漠說道:「我不會去救,而且我們早就離開了運城的地界」,男人停頓後補充說到,「運城現在估計已經沒了」。
聽完后,楚運彷彿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上,雙目無神,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一切,沒了,一切都沒了,自己的父母,昏迷的弟弟生死未知。他不敢想,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楚運再也剋制不住了,眼淚止不住往外流,這是他知道的唯一發泄的方式了。
男人無奈,搖頭起身離開讓他冷靜一番,這種事他沒辦法管,也不想管,他救了他便已經是仁至義盡。
火堆的火勢逐漸減弱,樹枝也快燃燒殆盡了,楚運的哭聲也變的微弱,男人回到原位,再次撿起地上的樹枝扔進去防止火焰熄滅。楚運移動到男人身邊,將身體靠在男人身上,這個人是他僅存的希望了,他本能的想依靠他,男人嘆了一口氣,默許他這樣做,二人彼此沉默不語。
天亮了,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著男孩說道:「事已至此,我不便多言,你自己未來好自為之吧」,男人起身就要離開。
見狀,楚運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請求男人帶他一起離開,他現在無家可歸,身無分文,一無所有,他知道自己這樣很無恥,但是他別無選擇。他晚上想過自己跑回去,想過拚命,可是有用嗎,想起父母的囑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楚運最終朝著運城的方向扣下三個響頭,心中默默發誓,重新回到這裡時,一定讓沾滿運城鮮血的人血債血償。
男人拒絕了楚運的請求,但是楚運卻緊追不捨苦苦哀求,於是就有了這樣的畫面,一個大人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儘管回頭不斷勸說男孩不要跟著自己,但是他就像狗皮膏藥一般,就這樣男人在前面攆著他,男孩在後面追著。楚運知道男人善良,不然也不會救他,他利用了男人的善良,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卑鄙無恥,但是楚運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
期間路上二人遭遇一波馬匪攔路,楚運默默站在男人身後,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男人出手簡單凌厲,手起刀落,每揮出一劍,空氣中就會響起一聲劍鳴,濺出一片鮮血,伴隨重物倒地,敵人根本來不及阻擋便已經分出勝負。高手,強大的高手,楚運內心無比震撼,看到這些,楚運更是下定了決心,必須想辦法留在他身邊。對面被殺怕了,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呼喊著撤退,撤退。男人瀟洒地收起手上的劍,看了眼楚運他認命了,其實如果他想甩開楚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一想到他一個小孩流浪街頭還有這世道,哎,感嘆自己還是太心軟了,搶了馬匪的馬匹,二人趕路也更方便了。
他不願意說話,只是帶著他繼續趕路,楚運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救自己,問了他很多次對方沒有回答,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二人就這樣邊走邊停,楚運一路上多次向男人搭話,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
男人名叫林濤,是慶國有名殺手組織落日閣成員,雖為殺手,他只殺不忠不信的奸人,殺人放火的山賊匪類,欺男霸女的敗類等壞事做盡的人渣。執行完任務,打算在附近休息一陣,沒想到會遇上楚運,對於楚運的生死他並不在意,畢竟殺手這麼多年,他已經對此麻木了。只是看到1個年僅10歲的男孩竟然在一大群山賊面前沒有跪地求饒,泣不成聲,反而有一股英勇氣勢,讓他覺得有點有趣,好奇,不忍這麼一個好苗子死在骯髒的山賊手中,這才出手。但是,他沒有想到之後的男孩會一直纏著他,這讓他有點頭疼。
………
一周的路程,在太陽下山前,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期間林濤只對楚運認真說過三句話。
第一句:跟著我,你也許會死的更快。「我一個人也會死,我想拜你為師,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親自報仇雪恨」。男人聽完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第二句:我叫林濤,你叫什麼名字?「楚運」
第三句: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走,亂看,亂說。
「黃泉鎮,師傅,這就是我們落腳的地方嗎?」男孩驚呼問道。
「我不是你師傅,跟著我就行,不要亂走,亂看,不要多問。」林濤不悅的回答道。
鎮上的人和林濤打著招呼,看著楚運不斷議論著什麼,楚運再次聽到運城兩字時,這讓他重新想起運城的慘狀,百姓拚命逃跑哭喊,燃燒的城主府,拚死抵禦盜賊的僕人與士兵,府上父親為掩護我和母親逃離與敵人廝殺在一起,混亂中聽到母親呼喊自己的名字,大腦一片混亂,回過神來不知道怎麼逃出的城門。他不知道父母的下落,還有昏迷中的弟弟,他懊惱責備自己,明明說好了會守護他一輩子的,現在他根本不知道弟弟的下落,不知道他是否安全,就在楚運陷入內心矛盾時,林濤停下腳步,小聲提醒:「到了」。
楚運抬頭看到一個陳舊的酒館,為什麼說是陳舊,酒館門外的牌匾已經銹跡斑斑,木頭已有風化的趨勢,很明顯風吹日晒造成的結果,裡面的傢具都有一定的年代感,破舊感,很明顯這座酒館的歷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酒館內原本吵鬧的幾人轉頭看到他們二人,空氣頓時安靜了下來,楚運看到他們的眼神,冷酷無情,這是獵殺獵物的眼神,那些山賊與之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在他們的注視下,楚運的身體不禁發抖打顫,會死,腦海不禁浮現這個詞,但是他也只能強裝鎮定,額頭冒出緊張的汗水,抓住林濤衣角的手不知覺用力起來。好在這時,林濤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切才恢復平靜。
「幾個大老爺們,就這麼嚇唬小孩嗎?太不要臉了吧」,林濤調侃笑道。
「大夥也是好奇嘛,聽說三哥你又撿了個小孩回來,我們都想見識一下長什麼」,一個男人轉著小刀一臉微笑走來打招呼,他的代號霧,是這個組織的老五,身份很神秘,捨棄了自己原來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真實姓名。
男人之所以說又,是因為林濤在兩年前帶回過一個15歲左右少年,從少年身上的傷痕來看,之前一定承受了長時間非人的對待,經過排行老八的杜老一個月的葯浴和消耗名貴藥材的前提下,才僥倖撿回一命,但因為受傷嚴重,此生無法練武,最後選擇拜入杜老門下專研醫術和毒術,已經小有成就了。
「他是我在外執行完任務,休息時碰到的,看到他被山賊追殺,順手救了下來」,林濤隨意說道。
「這樣啊,任務還算順利吧,過來和大夥聊聊」老五熱情邀請。
「是啊,你小子,幾個月不見了,過來讓我們看看」站他身邊的人也開始附和。
氛圍突然轉變,讓楚運有點摸不清頭腦,但很明顯他們都是師傅的朋友,看到他們溫馨團聚的畫面,楚運也是真心祝福林濤,他知道師傅只是表面冰冷,內心善良,一路上多次照顧自己。
「小傢伙,介紹介紹你自己吧!」。一個魁梧壯漢看著楚運說道,張善,排行老六,身背巨斧鋒利無比,聽說沒有人能夠正面硬抗他一斧,他全力一斧下去,人器兩段,後來被人戲稱張一斧。
健壯的體格,略顯粗獷的臉龐,身高接近九尺(以1尺相當於0.231米計算),手臂感覺比一般人的大腿還要粗,後面背著一把巨斧,令人男人羨慕的肌肉,給人滿滿的安全感。看著高大威武的張善,楚運看到了自己父親影子。
「小傢伙,你這小身板不行啊,多吃點才能長得更快阿」,張善邊說邊拍著楚運的肩膀。力氣很重,很難受,楚運感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輕點吧,奔波了這麼久,先上去休息一下,等下吩咐人送點吃的。」一旁的老五說道。
「先上去休息一下」,林濤言語帶著溫柔的說道,他知道其他人有話對自己說,支開楚運方便談話。
「請跟我來吧,我來帶路」,身後小二裝扮的人輕聲說著,便帶著楚運往二樓走去。「你暫時就住在這個房間,等下我送點吃的上來」小二禮貌說完便退出了房間。
楚運禮貌回復謝謝,環視一圈,房間不是很大但是楚運感覺安心有一種落腳的感覺。但下一刻,一改臉上的平靜,他開始變得想哭,他很累,很疲倦,一路上的不停奔波,他年僅10歲,短時間內經歷了親人的生死訣別,目睹了城池攻破的慘狀,聽著百姓哀號,遭遇了兇惡山賊的追殺,失去自己的故鄉顛沛流離,這一切遠不是一個孩子可以承受的。他很累,很困,倒在床上,感覺很暖和,久違的床,很快楚運便睡著了,眼角也不禁流下了眼淚。
前來送飯的小二看著睡在床上的他,輕輕放下飯菜,楚運臉上的污漬是這幾日風餐露宿的證據,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留下的淚痕,看上去真的很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