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玄雞師
小船停靠在忘川一處熱鬧的碼頭,陸沉遙望見數裡外一座孤峰。
「那是羅酆山。」重思在前面說道。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抖開是一幅畫上去的鬼面。
「這是何物?」陸沉問。
「戴上它進酆都城更方便。」重思說著將鬼面貼在陸沉臉上,片刻功夫他的臉便已是一副青面獠牙模樣。重思又掏出一張紙貼在自己臉上,兩人彼此看看都覺滑稽,不禁相視一笑。
他們跟著人流又走了幾里路,來到山腳下。尋常城池,佔地寬廣,而酆都鬼城,卻鑿山而建,亭台樓閣高低錯落於巉岩之間。點綴在孤峰的鬼市燈火,映亮了一片片熙攘街景。
山腳下的城樓門匾上寫著「酆都城」三個鳥篆,城樓后是一條陡峭的石階。兩人步入城門,拾階而上。石階盤山而建,連接了每一處樓台。石階相對平緩的地方便有小販擺攤吆喝。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炸物的油香,陸沉望見一群手拿樹葉的小鬼頭圍住個攤子,便好奇地駐足觀看。青面獠牙的小販在一口大鐵鍋里翻炒一堆黑乎乎的蟲子,不時將一把把赤紅玄木葉捏碎了撒進去。須臾炒熟了,一群小鬼頭紛紛將手中樹葉卷了遞上前,小販用大勺子將蟲子舀進他們的樹葉卷中。拿到吃食的小鬼頭們便興高采烈跑開了,一口一個蟲兒往嘴裡丟,咬得嘎嘣作響。
「他們吃的是什麼?」陸沉饒有興緻地問。
「這個叫炸落頭蟲,是酆都的特色小吃,雖然聞著臭,但是吃起來倒是很香。」重思講解道。
陸沉揣著手觀摩,重思瞧他一路都是意興闌珊的模樣,此時難得對世間景象又產生了幾分興趣,便忙不迭從兜里掏出幾張紙錢遞給小販。此時小鬼頭也都散了,小販取了一片樹葉卷了卷,舀滿落頭蟲遞給陸沉,嘻嘻笑道:「這位公子不是鬼國人吧,落頭蟲都沒吃過,趁鬼節溜進來玩的?可得好好逛逛啊!」
陸沉一臉青面獠牙,手指卻白皙修長。他接過樹葉卷,捉起一隻蟲放進嘴裡細嚼。
「好吃嗎?」重思瞧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笑問。
「不壞。」陸沉彎起嘴角,語氣悠然。
兩人正說著話,忽聞一陣樂聲,路上一隊人吹著嗩吶敲著鑼,步輦上抬了個穿大紅喜服的枯瘦骷髏,一步一顛地往山上走。
「還有娶親的?」陸沉瞟了一眼。
「這是人間在辦冥婚,千萬別跟著這種花轎。」重思把他拉進一家酒樓。一層熙熙攘攘,二層則安靜許多。他們在窗邊落座,重思將食單遞過去:「前輩,這家酆月樓是酆都老字號,你看看想吃什麼?」
陸沉看了看食單,問:「重思酒是什麼?」
「客官,這可是我們鬼國最有名的酒,用重思籽釀的,可以選這個泡陳屍腦的,特別補腦!」店小二殷勤介紹道。
「普通的就好,」陸沉揉了揉太陽穴,「再要一份彼岸花炒飯,還有鬼火烤黃泉蝦。」
「抱歉客官,黃泉蝦沒貨了。」青麵店小二露著一口獠牙說道。
「嗯?」陸沉挑眉看過去,他雖戴著鬼面,但面具下清冷的妖眸,卻讓店小二打了個寒噤。
「黃泉蝦不太好捉,有時候會斷貨,」重思苦笑著解釋,「要不前輩嘗嘗這道鬼車鳥火鍋?」
「也好。」陸沉推開食單,略略遺憾道。
兩人坐在酒樓里,窗外嵯峨山城萬家燈火。陸沉支頤望著街市出神,璀璨光影映在他的澄凈的妖瞳中,如夢幻泡影一般轉瞬即逝。妖物身上總是有一種迥然於鬼族和人類的奇幻色彩,重思看著他想,但是眼前的大妖卻又不僅如此,那種與生俱來的自然氣質中更滲透出一股孤獨的色彩。或許是那雙眼太過清醒,看到的太深太遠,所以才感到高處不勝寒吧。
「前輩……」
陸沉回過神看向她。
「前輩,傳說的故事裡,當初點化你的佛者,真的是那位□□之主嗎?」重思問,「那他後來又為何要幫天庭鎮壓你?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他是佛,不是人,」陸沉淡淡道,「你很難用尋常人的想法揣摩他。很多年前,我以妖物的本來姿態在天地間遊盪,某一日落在一座依崖而鑿的佛像膝頭休息,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枕在一名佛者膝頭,渾身落滿枯葉。四下景物丕變,已是滄海桑田。」
「後來我與他去了許多地方,但若說了解他,卻也未必然。他是從來不會和人說法的,但我卻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世間的道理。妖族奉行弱肉強食,他卻教給我鋤強扶弱,所以他幫天庭封印我,我萬般沒想到……」陸沉冷漠道,「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便改變了態度,神佛們的慈悲,原來不過是偽善,是一種自我滿足的施捨。」
「你為何對他感興趣?」陸沉又漫然問,他照舊是敏銳的。
「父親失蹤后,我反覆回想一些細節,便對幾件事印象深刻。有一次是在父親失蹤前沒多久的時候,他不知怎麼無意間提到了大自在天,叮囑我萬一日後遇到難關實在走投無路,就去求大自在天庇護。我不知他為何這樣說,但我從此就對這位□□之主很留意,沒過多久父親就失蹤了。」重思解釋道。
「酆都鬼帝讓帝姬尋求一名西方教佛者的保護?」陸沉挑眉反問。
「我也不能明白……」重思下意識地摸向過去掛著佛血吊墜的空蕩蕩的胸口,又收回了手,「父親將大自在天的佛血送給我,我每日貼身戴著,晚上就能睡得安穩,但是常常會做同一個夢。」
「我總是夢見一個身穿粗布衣服,披著枯褐色袈裟的溫柔女人,夢中的我很小,被她抱在懷中,吸著她的乳汁。周圍不知是什麼地方,有風捲起砂石的沙沙聲,但是我在她懷中卻覺得很安穩,」重思若有所思,「我一直覺得,她可能就是我的母親。但是我問父親時,他口中我的母親的模樣,卻不是這樣子。」
酆都帝君當真會和尋常女子結合么,陸沉暗自搖頭。
這時店小二端上了重思酒,陸沉拎起琉璃酒壺。將酒斟入兩隻琉璃酒盞。殷紅的酒液與透明的琉璃盞相得益彰。
「重思籽是紅色的,所以不論釀出的酒還是染出的布都是紅色,這種彼岸花炒飯也是,」重思指著店小二剛端上的一盤猩紅色不斷往地上滴落鮮血似的紅汁的炒飯向陸沉解釋道,「紅色的曼殊沙華和紅色的重思籽一起翻炒,加上古時候從中容國傳入的玄木之葉調味,就做成了這份鬼國必點美食。」
「陸某平生所見,從未有閣下這般像公主的跑堂。」陸沉朝她豎起拇指,打趣道。
重思沒想到他也會揶揄人,臉一紅,別過頭咳嗽了兩聲:「前輩莫笑了……」
隨後店小兒又將鬼車鳥火鍋端上,銅鑄大鬲中盛滿赤紅湯汁,散發一股類似人間的辣椒與薄荷混合的辛辣氣味。陸沉嗅了嗅,瞥著湯汁中漂浮的羽毛狀葉子道:「貴國似乎每道菜都喜歡放玄木葉調味。」
重思笑了:「就像人間川蜀一帶的百姓吃飯不放辣子不行一樣,雖然是外來傳入的調料,但是已經必不可缺。最初是歷代酆都帝君都好這個口味,所以鬼國到處種植玄木,進貢森羅殿,後來鬼國百姓們也都習慣這個口味了。據說玄木葉可以強身健體,不過尋常人類如果服下玄木葉反而會中毒抽搐而亡,所以沒法讓人間的朋友也嘗嘗鬼國風味,真是可惜了……」
見陸沉遲疑地看著面前盛好的一碗湯,重思醒悟,忙道:「妖族少量食用也是無妨的。」
陸沉輕咳:「你怎麼確定……」
「歷代酆都帝君流傳下來的筆記上說的……」重思尷尬道。
歷代酆都帝君筆記是什麼,陸沉心想,端起碗飲下一口,辛辣過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舌尖瀰漫,將鬼車鳥的鮮香反襯得愈發明顯。確實不壞,中一兩回毒也值得,他銜起笑。
美酒佳肴,契闊談宴,生活似乎本該如此,在這亡靈國度,他竟隱隱又生出一股熟悉的對生命的熱忱。
正在此時,街上有些騷動,只見幾名兒童涌到酒樓門口,臉上喜氣洋洋,拍手叫嚷:「貨郎先生來了!」
話音剛落,一名身穿綠底杏花紋袍子,打著綁腿,背著一隻大貨箱的瘦高男人走到酒樓門口,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身毳衣的童子。那男人打扮像個貨郎,借了酆月樓門口一塊空地,放下大貨箱,變戲法似的打開,那箱子便被展成了一方桌案,中間立著的幾根棍子一解開,就撐出了一把琳琅滿目的寶傘。貨郎隨手一扒拉那傘,傘旋轉起來,不止上面的彩色水晶和漂亮貝殼閃閃發亮,還發出清脆悅耳的樂聲。孩童們都拍手歡呼,眼巴巴瞧著他桌案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周圍的成年鬼族也都帶著幾分興奮勁兒,有的已經上前挑揀討價還價。
陸沉低頭盯了那貨郎好一會兒,重思見狀道:「那位是常常來往於人間和鬼國的賣貨郎,聽說是個人類吧,不知叫什麼名字,我們這邊都叫他『貨郎"。他每次來都背一箱人間的新鮮玩意、流行的首飾胭脂,女人和小孩子都喜歡圍著他。」
「鬼國竟允許一個人類隨意來去么?」陸沉問。
「鬼國本也不禁商,只不過能進入鬼國的人類鳳毛麟角,」重思答道,「我聽說貨郎先生每年也向森羅殿交稅的。」
「酆都帝君失蹤,森羅殿又由誰掌控呢?」陸沉仍盯著那笑容可掬的貨郎,卻問重思。
「父君失蹤前幾年,不知為何頗疏於政務,天庭就以協理政事為由派了六名鬼神官留駐酆都,被稱為『酆都六天",父親失蹤后他們就徹底掌管了鬼國政事。」重思言罷又向陸沉一一介紹,「六天分別是紂絕陰天宮、泰煞諒事宮、明辰耐犯武城天宮、怙照罪氣宮、宗靈七非宮和敢司連苑宮。陰天宮主負責捉拿鬼國逃犯,諒事宮主負責審判定罪,耐犯城主負責守衛兵馬,罪氣宮主協理審判,七非宮主負責財政等事,連苑宮主置辦仙草藥材等等。」
「你為何不肯登基?」陸沉盯得久了,貨郎身邊的穿著鮮艷毳衣的童子也抬頭朝他盯了過來。那童子一雙三白眼,盯人時格外犀利。
重思怔了下,陸沉並未問酆都六天與君權的關係如何,也不曾問她是否想要繼承帝位,反而直截了當地問她為何不肯登基。
「前輩,你為何知道是我不肯繼承帝位?」
陸沉收回了目光,舉盞呷了口重思酒,「鬼國自古由酆都帝君統治,酆都六天不敢取而代之,最好的接管鬼國政權的方式自然是找一名傀儡。酆都帝君不是合適人選,如今他失蹤了,他們自然會急不可待地抓住機會立你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為帝。」
這其中的權術,他似乎早就一目了然。重思嘆道:「父親只是失蹤了,我為何要登基。我一定要找到他……」
「不錯,你若登基,酆都帝君就徹底失去了價值。倘若天庭先一步找到他,你認為他們會如何做?」陸沉語氣清冷。
重思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倒抽了一口氣。酆都有主,百姓得到安撫,六天容易控制,那麼會破壞這個局面的酆都帝君便成了天庭的眼中釘。
這時候,那三白眼的童子已經撇下貨郎徑自走上樓來。
「看了半天,原來是你。」童子冷哂一聲。
重思正驚訝,只聽陸沉道:「能看穿這副鬼面具,眼神不壞。」
「哎?」重思不由自主按了按自己的鬼面,又看了看陸沉的鬼面,並無一絲破綻。
「聞味就知道了,一股北冥的魚腥中夾著一股道貌岸然的佛氣,令人作嘔。」童子尖酸道。
「你是只山雞精,又不是狗妖,聞什麼味道,」陸沉不溫不火道,「一百年前我就對你說過,嘴巴毒不代表有道理。」
「前輩,你認識貨郎身邊的這位小兄弟?」重思詫異。
「誰是小兄弟,我比你大個幾百歲。」童子瞥了眼重思冷冷道。
「他雖比你年長,心智卻未必如你成熟。」陸沉對重思道。
「呵。」童子翻了個白眼。
這時貨郎發覺童子不見了,他收拾了貨箱重新背起,孩童們散去他才找到了那穿著花毳衣的小童。「勝仔,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邊偷懶,也不幫我賣賣貨呢!」他走過來埋怨道。
「你以為你真是個貨郎呢!」童子怒斥。
「難道不是嗎?」那貨郎笑眯眯道。
「你是勝仔的主人?」陸沉問。
「你別跟著這麼叫!」童子暴躁起來。
重思這時明白了一些,人類有時候會收服一些妖物作為僕役,有些方士將其稱之為「式神」,有些稱之為「黃巾力士」。
「那倒不是的,區區在下只是個衰落小流派的術士,我們這個小流派叫做『雞師道"……」貨郎正說著,童子跳了起來,惱道,「哪門子的雞師道,我怎麼不知道,又是你這戲精拍腦袋想出來的名字!」
貨郎置若罔聞,「雞師道山雞做圖騰,那日意外撿到了勝仔,我就收養了他……」
「玄九!」童子氣急敗壞。
「這樣說來,勝仔算是你門派的弟子?」陸沉支頤靠在太師椅上問。
「他應該算是門派吉祥物吧……」貨郎摸著下巴思忖道。
「你們兩個到底聽不聽人說話?」童子氣悶,看向重思,「你不覺得他們兩個腦筋有問題?」
重思掩口笑笑:「他們都很關心你。」
「雞師如此往來奔波,一年能買多少銀錢的貨?」陸沉打量玄九背上的箱子,「方才我看還是圍觀的人多。」
「只是副業罷了,小門小派,賣些雜貨補貼家用。」玄九謙遜道。
「據我所知,鬼族和人間沒有金錢兌換,人類的東西在鬼國雖好賣,但鬼國的東西在人間卻賣不動,這樣來往於兩界做買賣,賺來的鬼錢回到人間也無處花,如何補貼家用?」陸沉又問道。
童子皺了皺眉,看向玄九,玄九莞爾道:「逍遙公有所不知,人間死者進入鬼國后,沿著黃泉一路到輪迴台需要花費的地方可多了,他們的親人把銀兩交給我,我就將鬼國賣貨賺來的鬼錢交給死者,如此不就兌換了么。」
童子聞言鬆了口氣。陸沉聽到「逍遙公」三字,微微眯起眼,反問道:「你知曉我是誰?」
玄九替童子撣了撣衣服,和氣道:「勝仔從來不和陌生人親近,卻主動跑來與你攀談,你的身份在下也就知曉了。」
重思聽完一驚,原以為他只顧賣貨未察覺小童跑開,卻原來一舉一動他都已看在眼中。
「聽說很多年前,勝仔的父母率領族群與另一妖族爭鬥地盤,請逍遙公助陣,逍遙公卻作壁上觀,勝仔一族就此衰敗,到了這地步,逍遙公才肯接受託孤,照料了勝仔幾年。」玄九不疾不徐地說。
「你很機警,卻還不夠深沉,」陸沉聽出了他的挑釁,卻不動聲色,「你的試探太多了,試探越多,暴露就越多,有的時候,靜靜等待對方自己露出破綻也是一種手段。酒樓門口、賣貨郎、往來於人間鬼國,不難推測,你賺取的是情報。」
玄九爽朗一笑,無奈道:「畢竟比起壽命齊天的大妖,人類的一生太過短暫,難免做事急切一些。」
「勝遇不會和你提到我的名字的,妖族不信任異族,」陸沉淡淡道,「能看穿鬼面具,你的道行不淺。」
陸沉口中的勝遇,才是勝仔的族名。這是一類居於玉山長得酷似野雞的妖族。
「看來確是區區在下心急了,」玄九含笑道,轉而看向重思,「說起來,在下這次想要的情報不如直接問帝姬。帝姬可聽說了人間現下蔓延的瘟疫?」
「你……你知道我是……」重思失色,「你說的瘟疫是……對了,來時我在鬼門關看到了許多鬼船,原來是瘟疫的緣故。」
「最近人間流行一種怪病,江浙一帶尤甚,病人自皮膚開始腐爛,渾身膿瘡,最後化為一具白骨,老百姓都叫它『屍染病"。這病可不同尋常瘟病,什麼葯都不管事,所以我懷疑源頭不在人世。這次來酆都,就是想打聽下消息。」玄九敷陳人間瘟疫狀況。
「鬼國境內倒是沒有瘟疫,或許並非從鬼國傳開,」重思聽他描述,心中不忍而嘆,「這瘟病如此兇惡,不可不除,貨郎先生若有用得到重思的地方,儘管開口。」
「帝姬果真善良,」玄九微笑,「在下之所以找到鬼國,是因為在下發現,妖族和人類均有受染者,甚至山靈地仙也可發病,至今為止,唯有鬼族無人發病。」
「你的意思是……」重思心一沉。
「在下沒什麼意思,只是在尋找源頭和解法。或是鬼族子民體質特殊,或是生活習慣的緣故。鬼國民間的狀況在下自然能打聽,但聽聞森羅殿中藏書頗豐,其中或許也有前人記載過什麼……至少在下曾聽過一個瘋和尚的故事。」玄九說道。
「瘋和尚?」重思未曾耳聞。
「鬼國這段歷史一般都不被記載,在下聽聞很久之前鬼國曾經也有過一次瘟疫,後來有一名西方教修者將患病的百姓醫治痊癒,他卻得了失心瘋,再無人知曉他的下落了。」玄九道。
「鬼國怎麼會有西方教的人……」重思困惑道,「我從沒聽過這個故事……啊,我好像聽父親提過一次瘋和尚。」
陸沉看向了她。重思憶起往事臉有些發紅,支吾道:「有一次我調皮,他說壞孩子要被瘋和尚抓進黃海去吃掉。那時我還想,鬼國怎麼會有瘋和尚,父親就是嚇唬人。」
如果酆都帝君只是隨口一句無心的哄孩童的言語,時隔多年重思怎會記得這樣清楚,除非是他刻意想讓重思記住。一瞬間陸沉腦中轉過這個念頭,卻又感到自己過於多心了。
「酆都帝君親口說過,看來這傳說確實未必訛傳了,可否勞煩帝姬進一步查清?」玄九問。
「先生放心,重思一定儘力,不令人間生靈塗炭。」重思定然道。
玄九還要再說什麼,陸沉站起了身,問重思:「酆都還有什麼景緻,帶我看看吧。」言罷已走向了門口。
重思察覺他不願再與玄九繼續談下去,忙向玄九匆匆告別,跟著起身追上道:「我帶前輩四下轉轉。」
玄九笑著朝她揮揮手,收回目光卻見勝遇仍盯著陸沉的背影。
「別再盯了,他又不會回頭。」玄九將手搭在他的肩頭。
「他瘦了,」勝遇冷冷道,扒開玄九的手,「手汗那麼多,你剛才緊張了?」
「方才那可是曾經殺上天庭的萬年大妖,區區在下只是個三流門派的小方士而已啊……」
「你真是演不夠!」勝遇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