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別
入城后,第一次來到這裡的眾人皆是一愣。
各種小攤商販的吆喝聲,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採購的婦人,嬉鬧追逐的孩童,逛街的青年男女,熱鬧非凡。
但人群卻詭異的全聚集在南邊,而北邊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深處還隱隱傳來一聲聲吼聲。
彷彿中間有一道無形的線,將這座城給劈成了兩半。
唯一能證明這是同一個城池的地方,就是兩邊都整齊劃一的種滿了許多柳樹。
「跟上。」杜玉衡壓根兒不屑給眾人解釋,只是淡淡吩咐一句。
不久后,城池北邊便有一群人迎了過來。
「杜小子,這次帶回來多少人?」
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國子臉上留著鋼針般的濃密的短須,身穿一件麻色薄衣,敞著胸口,肌肉糾結,布滿深深淺淺的傷疤,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彪悍的氣息。
但,魏清辭大致目測了一下,這個魁梧卻不高大的漢子,最高…最高一米六……
杜玉衡卻對這漢子態度十分恭敬,急忙下馬單膝跪地道:「稟牛大人,聽負責押送的官差們說,半路上有犯人逃跑死了幾個,剩下的就都在這了。」
「他娘的,肯定又是這幫狗官差弄死了人,每次都是這副鳥德行,」姓牛的漢子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罵道。
李木等衙役臉色難看,終於也體驗了一次,眾犯人在這一路上的心情:
敢怒不敢言……憋屈的要死。
姓牛漢子看向一眾犯人,不爽的來回打量了幾番:「豆芽菜,你過來。」
「……」
「就是那個身上破破爛爛,長得和娘們一樣的小子。」
魏清辭四下看了看,最後伸手不確定的指了指自己鼻子……大家身上囚服都破破爛爛,但長得娘肯定不是喊我!
「獃頭獃腦的。」漢子瞪起虎目,不耐煩道:「就是你小子,叫什麼?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他心裡卻是暗嘆一聲……和老武王長得是真像,就是虎父犬子都算不上,老武王何等英雄,居然生了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唉……
杜玉衡眼神不善的掃了魏清辭一眼,暗中警告著他最好別亂說話。
挨了打,自然要親手打回去才能痛快……魏清辭連忙上前幾步,雙腿恭敬跪下:
「賤奴魏清辭,這傷是走路不小心摔的。」
眾人一愣,沒想到他會撒這麼明顯的謊。
摔一跤能摔出一身的鞭痕?
你睜眼說瞎話倒是個人才。
但他們馬上反應過來,認為魏清辭這是想賣杜玉衡一個好,希望他以後別給自己小鞋穿,心裡對他同時升起不屑鄙視。
牛姓漢子眼裡也閃過一絲鄙夷,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他這次過來的目的:
「京城那邊有人放出了消息,要你死在邊境這裡。」
杜玉衡臉色微微一變,剛好被一直暗中注意他的魏清辭瞧見。
魏清辭心裡「咯噔」一下,原來如此,居然還有這事,該不會原主落到如今這地步,也是被人算計了吧,這倒霉孩子……
不對啊,那我這個幫原主背黑鍋的倒霉鬼,可就危險了!
這口黑鍋真要背到死的那一天?!
魏清辭有點想哭,同時心裡不僅杜玉衡,甚至對整個邊境都警惕起來。
因為原主糟蹋了公主,最想弄死他的肯定是公主還有當今皇后。
皇後娘娘的腿長不長,魏清辭記憶有些模糊,但肯定特別的「粗」,下面想抱的人肯定數不勝數……
牛性漢子繼續道:「老子不知到放話那人是誰,也沒興趣知道,更不在乎你爹是誰,但這裡是邊境,士兵只能戰死在沙場上!」
這話意思很明顯:這漢子不會讓人在這裡動魏清辭,但也不會因為他爹的身份而特意照顧,只會對他和其他犯人一視同仁,若是魏清辭死在了戰場,那就怪自己本事不濟命不好。
場中一陣安靜,不少人心思各異。
這姓牛的是大好人啊……魏清辭彎腰深深一拜:「謝大人。」
這是他發自真心實意的感激。
「不用謝,但你自己的名聲有多臭,自己比誰都清楚,如今來到這裡,看你不爽的人多的是,自求多福吧。」
牛姓漢子說完看向其他犯人們:「男女分開,男人跟老子走。」
一眾犯人面面相覷,遲疑的分站在兩邊,女囚犯僅僅十一人。
噔噔噔。
魏青梨邁著小短腿跑過來,死死抱著哥哥的胳膊不放手,她跟著來邊境,就是為了不和哥哥分開。
賈郎中也急了起來:「大人,這小丫頭還是孩子。」
發配到這種地方,這些女囚可沒什麼好去處,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送入勾欄場所,供人取樂。
京城嫌棄這些女人年老色衰,但一群苦哈哈的士兵,說不定看到母豬都會覺得清秀可人。
魏清辭也是急了,四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和相依為命,軟萌懂事的小蘿莉甚得他喜愛,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小蘿莉落入火坑。
「大人,您缺不缺丫鬟?這小丫頭手腳勤快,人也機靈。」
眼前漢子是個直爽脾氣,人品應該不差,況且身份又高,跟著他小蘿莉應該能得到庇護。
魏清辭心裡也明白,帶著小蘿莉一起進入軍營,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牛姓漢子走到小蘿莉面前,蹲下身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卻把小蘿莉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周圍士兵慌忙別過頭,肩頭一聳一聳,強行憋著笑。
牛姓漢子惡狠狠瞪了眾手下一眼,不耐煩看向魏清辭:
「我會把小丫頭送到一個好地方,安全的很,更不會讓老王爺的女兒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倒是你多想想自己的處境,要是有什麼遺言趕快和妹妹交代一下。」
魏清辭:「……」
這人會不會說話!!
魏清辭把小蘿莉拉到一邊,再三保證會經常去看她,哄了好半天,小蘿莉才可憐兮兮的點點小腦袋。
而看著小蘿莉大眼淚汪汪,被人拉著一步三回頭,可憐兮兮的小模樣,讓魏清辭和賈郎中一陣心疼,都感覺心裡頭空落落的。
但他們此時也自身難保啊,再說總不能讓走路都昏倒的六歲小女孩,跟著他們一起上戰場吧,這不現實。
牛姓漢子背著手,眼神玩味的看著剩餘男囚犯:「老子叫牛牧,以後就是你們的頭兒,你們全部加入飛蛾營,這群狗官去飛虎營。」
飛蛾撲火?啥狗屁名字,真是沒文化……魏清辭心裡吐槽,又和賈郎中一起眼神古怪的看向旁邊的十幾個衙役們。
這一變故,讓他們很是幸災樂禍。
李木等衙役懵了,吶吶道:「牛大人,我們已經完成了押送任務,拿了交接文書就要回京復命。」
「不用回去了,這裡剛好還缺不少人手,你們都被徵調了。」牛牧大咧咧的吩咐:
「誰敢抗命就直接宰了,和京城那邊說他們因公殉職,給家屬弄點撫恤金。」
說完,他直接晃悠悠的往南邊市集走去,心裡樂呵:
反正看這群囚犯的神情眼神,這些官差也肯定不是什麼好鳥,剛好來個廢物利用。
「大人,我在京城上有老下有小啊……」
「饒命啊,我媳婦馬上要生了,必須要趕回去……」
這群人渣衙役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一眾犯人卻從未感覺心情這麼爽快過。
他娘的,裝了一路的大爺,把我們當狗養,現在大家都留在了邊境,以後慢慢玩……
能被發配流放的重犯,除了被冤枉和被牽連的可憐人,剩下的可沒有一個是善茬。
他們有的是法子,以後把這一路上的折磨給加倍討回來。
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個漢子,長相不俗,只是從左眉骨到下頜有一道長長傷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陰森白牙,顯得有些兇狠。
「左丘寒,飛蛾營千夫長,你們以後都跟著我。」
說完他又挑釁的看向杜玉衡:「這是最後一次,魏清辭是老子的人,用不著外人教規矩。」
姓牛的和左丘寒都是護短的主,真是走運了……魏清辭連忙跟上前方身穿黑色玄甲的新老大。
賈郎中等囚犯,幸災樂禍的看了李木等衙役一眼,也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被左丘寒當眾落了面子,杜玉衡沉下了臉,語氣陰冷:「再敢出一聲,殺!」
李木等人就是普通衙役,哪曾感受過這種驚人殺氣,紛紛嚇得急忙憋住哭聲,心裡萬分後悔接下這次倒了血霉的差事。
至於怨恨牛牧?
在這飄雪城,他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