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畫心

「咳咳，真不愧是趙前輩。在此之前，還從未有人能在山河染暮圖中，將我逼到這種份上。」

方才一直被青劍所逐的薛冷眉按著胸口，像是受了些內傷。

眼下薛冷眉正在尋思接下來要如何出招，卻是仰首看見趙青禾飄懸在黛山之間，周身上下有七道瀲灧的劍綾起舞纏繞。

所著的劍裙似雲絮一般的雪白無瑕，靴下所踏的青蓮搖曳生姿。

此景之下，趙青禾好似落入凡間的白衣仙娥，看得薛冷眉微微失神。

這時，趙青禾眉間的清冷仍舊未減，玉指並作於胸前。

隨即有劍氣凝成的青絲滲出畫中山水直聳入天穹，似雨後竹筍一般數也數不盡。

趙青禾莫非想要毀了這幅畫？！

薛冷眉臉色蒼白，「趙前輩，沒用的！你毀不了這幅畫，作為畫主，我可以在一念之間將它變回原樣！」

他原本馭著大魚枕在溪流之中。

此時，薛冷眉命令大魚騰躍至半空，並指朝下方山溪一挑。

一柱柱溪水被捲起似蛟龍出海，薛冷眉妄圖攔住底下正在滲出來的青線。

薛冷眉領略過趙青禾的劍，清楚她劍氣的可怕之處。

可薛冷眉卻洞覺那些青絲柔軟曼妙，並不能傷人毀物。

他抬眸四處看去，染暮圖裡的一切還完好如初，只是有縱豎的青線遍布。

少頃過後，趙青禾凝眸，像是勘覺到了什麼東西。

一縷青線朝溪上漁夫的魚簍探去，接著將一條紅鱗小魚送至趙青禾的掌間。

「我的魚！」

船上的漁夫，這時竟慌張的說出了話。

此舉過後，畫中青線盡皆消散。而散溢著青光的細劍，也自山溪底下破水而出，回到趙青禾的手裡。

「那是！！」

這一瞬間，薛冷眉焉了神，鬥志全無。

薛冷眉不明白，趙青禾究竟是如何發覺的，自己明明將它的氣息與整幅圖同化，隱藏得如此之隱蔽。

是方才的那些青線所為？

「冷眉閣下，還要繼續嗎？」

趙青禾冽音問道。

她手上那條亂蹦的紅魚，正是山河染暮圖的畫心。

趙青禾曾有耳聞，文宗的畫修所修之畫，其中藏有聚斂畫境之力的畫心。

只要畫心一毀，畫修在此畫所傾注的苦修與心血將會覆水東流。

趙青禾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薛冷眉，方才她在御出青劍之前，早已將劍覺注入了劍身中。

而後自青劍沁出的劍氣所凝成的青絲便有了劍覺的探知之效，替趙青禾尋到了深藏在山水之中的畫心。

「不必了，趙前輩，這場比試是我輸了。」

薛冷眉立在大魚之上，拱手朝趙青禾懇求道。

「這幅山河染暮圖，晚輩修鍊了十多年之久，對晚輩而言十分重要。若是無了畫心，染暮圖將會變回一幅普通的畫卷。還望趙前輩能將畫心歸還於我。」

劍蓮上的趙青禾頷首，而後抬起纖指，將桎梏著紅魚的劍鎖卸去。

小紅魚自空中游弋下，又回到了漁夫的魚簍之中。

薛冷眉緊蹙的雙眉終於舒展呈握狀朝前伸去。

剎那間畫中之景皆化作一道道墨光往薛冷眉攏去。

幾息過後，擂台恢復了原狀，一卷墨畫凝現在薛冷眉手裡。

各亭台上的看客紛紛叫好，都為這場精彩的畫中酣戰而覺得痛快淋漓。

「阿羽，趙師姐還真是厲害呢。」

楚雪暖看向一旁的沈輕羽，由衷生嘆，她還是第一次見識過趙青禾的上清劍訣。

「嗯，在沈國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之中，能入得了我眼的人只有寥寥數位，小禾便是其中之一。」

冪籬下的沈輕羽道了句，看不清他的神情。

......

夜色潑下，慶會第一日的比試結束了。

沈輕羽回到了聽雪樓。

聽雪樓第九層迂折廊回，房閣頗多，謝承晚、九大峰主等人皆住在此處。

沈輕羽坐在鏡台前，藉由各紙人的血眼，他看到了沈天與趙若璃。

沈輕羽對這二人照拂有加，特地派了兩隻紙人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一日下來，沈輕羽尚未看到沈天與趙若璃有何異樣之處。

沈輕羽的紙人遍及整個不羨郡。

此日，不羨郡仍舊未出現沈輕羽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山雨襲來前，自會風灌滿樓。沈輕羽按捺住了性子，繼續差遣紙人巡視不羨郡。

房中的燭芒撲爍不定，迷離詭譎。

沈輕羽將冪籬摘下，視著銅鏡里的自己。

一雙鳳眸，紅煞得彷彿要滴出殷血來。

還未到一日的光景，一頭烏髮就已蒼白了一大半。

怕是不用等到白鬼帝的忌日，沈輕羽就會完全變成血眸蒼髮的模樣。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沈輕羽朝身後斜首。

光線驟然漆暗，白鬼帝現出了形。

不管不顧的，白鬼帝趴伏在沈輕羽的背後，蒼白的左手朝上撩起沈輕羽黑白相間的長發。

鏡子里，映出白鬼帝戲謔嘲弄的面孔。

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樣的臉，沈輕羽惱怒難消，血眸中戾氣陡升。

究竟為何，這一次自己會提前變了樣貌？沈輕羽思索著。

沈輕羽一直覺得，這十多年來，白鬼帝之所以每年都會在他被南陽墨封印的那一日歇斯底里的發狂，除了宣洩他的怨恨與不甘以外，還懷揣著別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