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3 章 Chapter.8
傍晚的時候,倫敦下起了雨。
英國是個氣候陰晴不定的國家,驟然落下了一場秋雨似乎也並不讓人覺得意外。街上的行人來去匆匆,他們裹緊了穿著的風衣,戴起了衛衣的兜帽,年輕的姑娘們緊緊捂住了懷裡緊緻的手包,但卻鮮少有人打起一柄雨傘,試圖與這早秋里呼嘯著的風雨相抗衡。
站在偏僻的小巷間,我注視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呼吸間的溫熱吐息從口罩的縫隙中逸出,在冰涼的鏡片上結起一層白霧又很快散去,雨水從頭頂的天空中落下,打濕了我的外衣。
「現在可以說了吧。」
沙啞的嗓音幾乎被淅瀝的雨聲所吞沒。
耳中的通訊器響起了輕微的電流聲,很快便傳來了太宰的聲音。
「說什麼?」
他問道。輕浮的嗓音,我幾乎能想象得出他說話時坐在車裡那散漫的姿態。
「別裝傻了。」我並不想再和他打什麼啞謎,「西格瑪和斑都留在了雪萊的研究所里,現在只有我和你,也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了吧。」
「——你來倫敦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再次問出了這個午後在雪萊的研究所里被他岔開了的問題。
「原來是指這個嗎?」太宰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怎麼在意,甚至可以說完全就是一幅「無所謂」的態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不過是正好知道了小凜一你來了倫敦,所以我就也過來了——非要說的話,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就這?」
什麼叫「剛好知道」我來了,所以他就「也跟過來了」。這種時候他難道不應該回橫濱去和陀思那傢伙大戰個三百回合嗎?跟著我跑來倫敦幹什麼。這裡既沒有針對偵探社的敵人、又沒有他要解決的工作,唯一有的就是我的一堆麻煩——但我的麻煩又關他屁事。
「難道還需要別的理由么?」太宰不緊不慢地反問道,「「調查員在外出工作時,至少要以兩人一組為單位行動」——偵探社的慣例即是如此。如今大家都遠在橫濱,身處歐洲的社員只有小凜一你和我兩人,那麼我們二人在倫敦匯合,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選擇嗎?」
「順理成章個屁。」我冷冷地說道,「你看我像白痴嗎?」
「那怎麼可能。」太宰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似的笑了起來,「白痴可做不到憑一己之力就將陀思的計劃搞得團團亂。二十多個國家的政府內部至今還在為「神威」的身份吵翻了天,特務課和軍警的人眼下全都騎虎難下、顏面盡失。這些可全都歸功於小凜一你。只憑你做下的這些事,就算是被稱之為一句天才那也不為過。」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真心實意,然而這番誇獎聽著卻當真是讓人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偵探社是有兩人一組的慣例沒錯,」我盡量讓自己保持著心平氣和,「但是有件事現在的你可能不太清楚——那就是這個慣例對我是無效的。」
「所謂的兩人一組的慣例,本質上是為了彌補短板,以及互相支援。但是我沒有短板,也不需要有人支援,就算是要支援,也向來只有我支援別人的份。我不需要有誰協助我。」
——所以你現在就可以趕緊滾回橫濱去了。
我的言下之意可謂是明顯到了再明顯不過的地步,然而耳機里回應我的卻是太宰的一聲輕笑,那笑聲很輕,卻無端地很能令人心裡窩火。
「那可未必。」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小凜一你並不是一個蠢貨,恰恰相反,你很聰明,並且非常擅長於所謂的『見招拆招』。這樣的才能,比起說是謀略,倒不如該稱之為是一種『戰力』。我猜這一能力應該並不是你的智力所帶給你的,而是你的戰鬥天賦所賦予你的一種才能。想來陀思托耶夫斯基正是因為沒能預料到這一點,才會險些全盤皆輸吧。」
「但也正如我所說的那樣——」
「那並不是一種謀略。」
太宰的語調微微沉下,「陀斯托耶夫斯基險些全盤皆輸,但那只是險些。而造成這一「險些」的原因,正在於他擁有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又恰巧是你所缺少的。」
略顯失真的嗓音混雜著電波輕微的嘈雜聲,伴隨著呼嘯的風雨嗚咽,一齊湧入了我的耳中,令人感到心煩意亂。
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明白了他想要說的話,「你想說我沒有謀略?」
「你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嗎?」太宰彷彿早已預料到了我的反應,「你會帶上西格瑪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吧。」
不夠具有謀略,所以就需要依靠情報的優勢來彌補。
西格瑪的異能,正是我想要為自己創造出這一優勢必不可缺的武器。
即使才見到了我不過幾個小時,太宰就已經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
「——你認為這就足夠了嗎?」
太宰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只依靠單純的情報堆積——這就足以達成你的目的了嗎?」
我沒有答話,目光沉冷地盯著街道上來去的行人和車輛,雨水落在鏡片上,留下了斑駁的水痕,讓我眼中看見的世界也變得模糊曖昧起來,像是一幅被暈染開的水彩畫。
『……這就足夠了。』
我在心裡對自己答道。
再多的我也已經沒有了,這就已經是我所能拿出的全部了。如果我還能拿得出更多、我還想要拿出更多的話,那麼此時此刻,我就不會獨自站在這陰暗的小巷裡,耳中聽著太宰這些令人不快的話語了。
一輛巴士在路邊的站台停靠,拄著拐杖的紳士迎著風雨在人行道上悠然漫步,穿著雨衣的披薩店員騎著自行車沿街送外賣,下班的白領舉起手裡的公文包遮過頭頂匆忙趕路,馬路上的汽車飛馳而過,車輪帶起泥水四濺……
「來了。」
太宰突然開口道。
我的呼吸一頓,不過瞬息之間,眼神便已掠過了街道上來往的人與車,最終落在了一輛靠近路邊緩緩停下的計程車上。
那是一輛在倫敦隨處可見的計程車,純黑色的厚重車身樸實無華,穩穩噹噹地在臨時停車位上停下了,在不過幾米遠的地方,就是一家其貌不揚的廉價旅館,上下攏共只有三層,灰撲撲的外表陳舊樸素,暗示著入住旅客手頭的拮据。
我和太宰自然不可能是在這糟糕的天氣專程出門來淋雨的。
按照雪萊博士從亞當的資料庫違規讀取出的情報,那位柯南·道爾爵士在皇室巡迴演講期間,在倫敦的住處就是這家平平無奇的小旅館。
柯南·道爾爵士似乎是個習慣獨行的男人,並沒有像是許多官員一樣給自己配備貼身保鏢,但針對他的暗殺行動不知為何卻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這次皇室巡迴演講,其餘的安保成員都不足為懼,麻煩的就是亞當因為這次的安保任務而臨時與蘇格蘭場和皇家警衛隊進行了關聯的警報系統。雪萊博士無法遠程切斷關聯,如果被亞當看見了我這張通緝犯的臉,立刻就會觸發蘇格蘭場的警報。
因此,想要綁走柯南·道爾,最好的時機,就是在亞當今天傍晚回雪萊研究所更新系統的兩個小時里。
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從計程車上下來了,身形與資料里柯南·道爾的體型相仿,高而瘦削的身材,戴著一頂黑色的氈帽,大抵是為了抵禦呼嘯的冷風,他立起了風衣的衣領,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眼看著他要走近旅館了,我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想要退回巷子里,繞到旅館的後頭去,直接從後窗翻進柯南·道爾用假名預定的那間客房,守株待兔,等他進門就直接一個蒙頭套他麻袋、把人敲暈了拖走,但腳下才剛退了一步,耳機里又響起了太宰的聲音。
「不是那個禿子。」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可沒有哪個情報說過柯南·道爾是個中年禿頂戴假髮的男人。」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彷彿是為了印證他所言不虛一般,一陣強風襲來,直接吹跑了即將踏進旅館的男人的氈帽
……以及他帽子底下壓著的那頂假髮。
男人頓時手忙腳亂地追他飛遠了的帽子和假髮去了。
我:「……」
「看街道對面。」太宰提醒我。
我立即將視線投向了馬路的對面。
目光飛速梭巡,已經意識到了柯南·道爾或許會有所偽裝,這一次哪怕只是憑藉著直覺,眨眼之間,我就已從來往的行人中發現了不對勁的人。
——是那個穿著雨衣、騎自行車送外賣的披薩店員。
我眯起了眼,看著他將自行車停在了一家老式裁縫店的屋檐下,下車從防水的外賣箱里取出了一份包裝嚴實的披薩,然後轉身,走進了裁縫店裡。
「……柯南·道爾當過兵?」
我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那明顯是從軍遺留下來的步姿習慣、以及停車時下意識警戒的細微動作,都將這個男人與街道上其他普通的路人在我眼中明顯地區分了開來。實話說,這何止是當過兵,我十分懷疑這傢伙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的。
「誰知道呢。」太宰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回答,「但是據說這位爵士大人確實曾在一場皇室的遊行典禮上徒手擊碎了一個殺手的下頜骨。」
不知道裁縫店裡的情形,我只遲疑了一秒,就乾脆利落地從小巷中走出,將頭頂的帽檐拉低了些,然後目標明確地穿過馬路、直奔裁縫店的正門。
這是一家不大的裁縫店,裝潢老舊,只有兩層,門口掛著「布雷恩(Brain)裁縫店」的招牌,大概是老闆的姓氏。
這種以姓氏命名的店鋪大多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店鋪,雖然這麼一家「老破小」肯定是比不上薩維爾街那些高端的「百年老店」,但能在這個年代用裁縫的手藝討一口飯吃,老闆應該也是個手藝精湛的老裁縫。
我推開了店門,最先看見的就是那些被堆放在店內四處都是的各式布料。
流蘇、熨斗、軟尺、衣架、裝著紐扣和針線的盒子、各種各樣的半成品服飾,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擺放得雜亂無章又似乎亂中有序,讓人幾乎無從下腳。
被開門的聲響驚動,正在店內整理著一堆布料的店主下意識地看了過來,見到我這個帶著一身雨水的不速之客,他的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驚訝神色。
「【英】噢、我的天——看這糟糕的天氣!」他驚呼了一聲,放下了手裡的布料起身招待我,「您還好嗎,小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一口地道純正的倫敦地方市民口音,和雪萊博士那略顯文雅的吐字腔調差別顯著,我愣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對方這幾句簡單的日常用語的意思。
「呃……」我露出了一幅有些局促的表情,視線不動神色地掃過了店內。
店鋪並不大,一眼就能夠看盡,但我卻沒能看到剛才走進店裡的那個披薩店外賣員,甚至連個披薩盒都沒見到。
一邊「略帶緊張」地小步往店裡走,我一邊開始隨口扯起了假話,「【英】我的朋友,他的生日就在下個月,我想要一條適合參加派對的裙子。……抱歉,我可以在這定一條裙子嗎?」
這附近似乎是有一所留學生不少的私立學校,大概正是因此,我的口音似乎並沒有引起店主的懷疑。
「【英】當然可以。」店主從善如流地引著我向店內走去,「不過在那之前,或許我們可以先來一杯熱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或許我還可以給您一條幹凈的毛巾,我想您美麗的黑髮會對此樂意的。」
「【英】謝謝。」
腳步拘謹卻又迅速地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就在店主轉身背對著我要去泡茶的瞬間,我抬手就是一記手刀,結結實實地砍在了他的後頸上
「——但是不必了。」
男人毫無防備地挨了一下,高瘦的身形晃了晃,下一秒便栽倒在了地板上,失去了知覺。
他的脖子硬得硌手,我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英國男人的瘦削,一甩手,看也沒看倒在腳邊的人影,拔腿就往樓上沖。三兩步跨上吱呀作響的老舊木質樓梯,轉過樓梯角上了二樓。
二樓似乎是起居室,廚房和洗手間的門都沒有關,我瞥見了廚房裡地面上晃動的一道影子,腳下毫不遲疑就進了廚房。
那個我在小巷子里看見的披薩店外賣員果然就在這裡,剛剛脫下的雨衣還掛在廚台邊上,餐桌上放著剛打開的披薩外賣。
幾乎就是在我對上外賣員視線的那一刻,躺在桌上的披薩就迎面朝我丟了過來——連帶著老舊的方形餐桌一起。
我隨手掄起了邊上擺放雜物的一個木架,毫不閃避地砸了回去,並不算笨重的餐桌被我砸回了地上,披薩也摔在牆上成了一團糊糊,但披薩店外賣員卻並沒有像是常見的路數一樣,借著餐桌的掩護逼近我發動襲擊,而是轉身就逃向了窗口。
窗外就是裁縫店後頭的小巷子,這傢伙顯然是要逃跑。
眼看著男人已經翻上了窗戶就要往下跳,我抓起腳邊掉落的一隻勺子——正是從剛剛的木架上掉出來的——手腕發力狠狠一甩,在男人即將跳出窗口的頃刻之間,塑料的勺子砸中了男人的後腦勺,隔著幾步遠都能聽見勺子與頭蓋骨相撞時發出的沉悶咚聲。
男人直接就被砸得暈厥了過去,倒栽蔥一般栽出了窗口,從二樓摔了下去。
淅瀝的雨聲蓋過了人體墜落的悶響。
我起身走到了窗邊,向下看了一眼。雖然看對方剛才打算直接跳的動作就知道這下面不會有危險的東西,不過他也真是lucky,這後頭竟然是一片土地鬆軟的草坪。
還以為等下會需要花點力氣搶救一下呢。
我按住了耳中的通訊器,正想要和太宰彙報情況,但通訊器中卻先一步響起了太宰的聲音。
「被逃掉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頗為詫異,我看著底下已經摔暈了的外賣員,沒能理解他的話,「什麼?」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太宰的語速變快了許多,「店裡有人出來了。」
——?!
我一愣,忽然想起了剛剛打暈裁縫店老闆時那比平常更硬的手感,立刻丟下了摔下樓的外賣員,扭頭就奔向了廚房對面的那個房間。
房門被我一腳踹開,看布局應該是裁縫的工作室,我推開了房間里那扇正對著街道的窗戶,果然就看見了本應躺在一樓店鋪內的那位「店主」此時卻出現在了馬路的對面,正往街對面的巷子里跑。
艹!
我意識到自己大概是抓錯人了,立馬撐著窗沿翻窗而出,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沒有理會路人發出的陣陣驚呼,在落地后就毫不停歇地沖向了馬路對面,穿過了川流不息的車流和行人,緊隨著那道目標人影進了一處小巷。
少有人至的小巷隨處都是青苔,在這潮濕的雨天,稍不留神就會踩滑摔倒,眼看著前頭的人影就要消失在巷子的拐角,我想要從腰間摸出短刀直接把人釘在牆上,伸手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刀具帶不上飛機,於是被我留在了中也那裡壓根沒帶。
一咬牙,我的手插進了口袋裡,摸出了身上唯一一樣能丟出去的東西:
中也給我買的那台手機。
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對不住」,我滿懷著對中也的愧疚之心,抬手將手裡的手機投擲而出,如同從槍口|射|出一枚子彈。
——砰!
手機正中男人的後背。
奔跑中的男人一個踉蹌,憑著身體的慣性向前又走了兩步,最終還是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
幾乎就是下一秒,我將男人壓倒在了滿是泥水的地上,反鉗住了他的雙手,右腿抵住了他的脊背,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英】老實點!」
我厲聲呵道,同時手上一個用力,清脆的咔嚓聲響起,他的兩隻胳膊就已被我卸下。
胳膊不能動了,再加上剛才被手機砸的那一下,他起碼斷了三根肋骨,只要他敢再掙扎一下,都不必我動手,斷掉的肋骨就會扎進他的脾臟,夠他吐上三斤血。
男人也意識到這一點,很快便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我伸腳將摔落到牆根的手機勾了過來,騰出一隻手撿起了手機。毫不意外,手機的屏幕已經摔成了一片裂紋,但基本功能似乎還都能用。
在男人背後的衣服上擦乾淨了手機,我一邊把手機揣回兜里,一邊用我那半吊子的口語拷問這個被抓到的倒霉蛋。
「誰派你來的!」
男人被我扯著頭髮,仰起了腦袋,但臉上卻並不見驚恐的表情,他只是艱難地叢口中吐出了一個單詞:「Ph……one……、」
『……手機?』
我有些疑惑,但還是伸手在他的身上翻了兩下,很快就從外套的口袋裡找到了一台智能手機。
我按下了手機側面的電源鍵,屏幕隨之亮起,然而出現在我眼前的卻並非手機的鎖屏界面、
而是正在通話中的提示。
【SIR】
【00:36】
不足一分鐘的通話,也就是說,大概就是在他離開裁縫店前,剛剛撥通的電話。或者換言之……
我接起了這通電話。
聽筒的對面,傳來了男人從容中帶著一絲譏嘲的嗓音:
「……蘇格蘭場的那些傢伙們還有三分鐘就會到達你所在的位置。如果你能夠順利從他們和皇家護衛隊的圍剿下逃脫的話,我在雪萊博士的研究所恭候您的大駕,Ms.Wanted.」
——換言之,他會離開裁縫店,就是在這通電話的指示下,將我引出店鋪,在街道上製造出足以引起警方注意的騷動。
柯·南·道·爾·根·本·就·沒·有·來·這·條·街。
他預測到了我的行動,並且先一步採取了應對之策,直接跟著亞當去了雪萊的研究所,讓我淋著雨在這條街上傻等了半天,最後只等到了兩個他拋出來的誘餌。
我沒能看穿這個圈套,因為我是一個只懂得「見招拆招」的人,我只會應對眼前出現的狀況,卻無法看破這種一環套一環的陷阱。
但有一個人是應該要能夠看破的,憑他的頭腦,不可能直到店主離開裁縫店都還沒能發現這其中的端倪、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我跟著追了出來。
看著手中被掛斷的電話,我的眼神愈發冷了下來。
「……太宰、」
面對我森冷如冰的嗓音,太宰卻並不心虛,也沒有再一次的顧左右而言他。
「你需要「謀略」。」
他開口道,語氣是如此的輕柔、篤定,而又不容置喙。
「就像是此時此刻。」
我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被戲耍了。
被未曾謀面的柯南道爾,也被太宰。這兩個聰明人用自己的頭腦預見了我的行動,成功地戲弄了我,讓我淋著雨蹲守的這半個小時就像是個愚蠢的笑話。
柯南·道爾早知道我會來挾持他,於是設下了兩個似是而非的誘餌,讓我如同小丑一般在他的誘導下上躥下跳、做了一番無用功。而他自己則悠閑地去了雪萊的研究所,掌握了主動權,好整以暇地等著我灰頭土臉地回去找他。
太宰治早就看出了這兩個人都不是柯南道爾,但卻還是眼看著我往陷阱里跳,用這場送上門來的教訓讓我認清自己的無謀無略,就此對他屈服,將一切合盤托出,然後如同其他人一般,成為一枚由他操縱的聽話棋子。
所以說我討厭聰明人。
我討厭這種被人愚弄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任人操控的人偶,每一步似乎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沒有哪個愚弄我的人會有好下場。。
「你說錯了。」
我對太宰說道,語調毫無起伏。
「需要「謀略」的不是我。」
——而是我的敵人。
我摘下耳中的通訊器,狠狠擲在了身邊的牆壁上,不過指尖大小的漆黑設備在蠻力衝擊下頓時四分五裂,碎為了幾瓣碎片,落進了地上的泥水裡。
手中的電話被我回撥。
「嘟……嘟……嘟………………」
「還有什麼問題嗎?」
手機里再次傳來了男人的嗓音。
「二十分鐘內出現在你在旅館預訂的客房裡,否則的話,三十分鐘后你就會聽到倫敦橋被炸毀的消息。」
我冷冷地撂下一句話,掛斷了通訊。
丟下了手機和倒在地上的男人,我站起身,沒有回到外頭的街道,而是向著小巷的深處走去。
一張傳音符被我從襯衣內側抽出,我劃破了指尖,用血在符紙上塗下了一個名字。
「斑,變成西格瑪。」
注入了靈力,傳音符化作了一隻瑩光燦燦的紙鶴,在我的身側環繞了一圈后,向著郊區的方向飛去,眨眼間便消融在了雨幕之中。
需要我擁有謀略的人不是我,
而是我的敵人。
感謝送上門的柯南·道爾爵士,現在該輪到他們來考慮,沒有謀略的我會破罐子破摔、做出些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