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船長

自童年起，我便獨自一人，照顧著，這歷代的星辰。

船上的生活是枯燥無望的，但至少，太陽每天照常升起。

-你的戀人

船長室內，船長看著泛黃的信件，眼中時而清醒時而迷茫。他總是這樣，在一天結束后，一邊重溫他過往為他死去的妻子寫的信件，一邊思考一天發生的事件。

船上來了一個少年，他抱著一個漂亮女人的屍體上船，船長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女人，但這不是他該在乎的，只是李天一讓他把少年送到人類區域，這便足夠。

人類與血族的邊境是有偷渡這項業務的，只不過，那些偷渡者並不知道，所有的偷渡業務都是由血族聯邦支持並監督的，而更奇怪的是，所有的船員都是人類。

船長也不知道，為什麼血族明明完全掌控了邊境，還要支持偷渡這種行為。

他們這些船員，被允許活動的範圍只有偷渡航線的22海里。

他們生下來，就是為這條航路服務的。

有人說船長是潛游深海的巨鯨。

但船長一直認為自己只是舊時代水族館中的動物演員，不由己願的，像個小丑一樣活著。

生而戴著枷鎖，終生苦役。

後來船長明白了，自己只是一條魚。

此身天地一蘧廬，世事消磨綠鬢疏。

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

帶著沉重的心情，他踏入了船上的會議室。

所有的船員聚集在這裡，他們看向船長，眼神中是無知的迷惑，但在迷惑中卻有無比的信任和敬畏。

他是這艘船的船長，戴佳偉

「諸君，我們為血族做事已經幾十年了吧，名為做事，實為囚禁，」

「他們怎麼對待我們的，大家應該有目共睹，我們的生存狀況已與那些被圈養在養殖場的同胞無異。」

「他們欺壓我們，他們蔑視我們，他們剝削我們，他們飲我們的血，食我們的肉。」

「我們，怎可以忍受！

「你們或許在想，我們，可以逃離，至少，還有遠方。」

「我們忍辱負重，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但，我想，我，還有大家，都已厭倦了吧，都已憤怒了吧。」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記的還在蔚爾時嗎。」

「我們大笑著，可怕的東西它就跑掉了！」

「那裡有茶葉，方糖，和朗姆。」

「那裡有旗幟，颶風，和海浪。」

「我們應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先行者。」

「而不是囚於這22海里的囚徒。」

「你們會質疑，你們會恐懼，我們不可能戰勝和平發展兩百年的血族。」

「你們會說，人類的時代結束了……這是歷史的必然。」

「但，如果我說，人類還有機會呢？」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該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歇。」

「人類用幾十萬年的時間點燃第一堆火」

「工業時代到原子時代只用兩百年，從原子時代到信息時代僅用幾十年」

「他們說，教育的目的是使我們當代最愚笨的也強於前代那些天資卓絕之輩，他們看來，人類的發展速度是遞增的。」

「但，真的是這樣嗎？」

「你們有沒有想到，人無論是壽命還是腦容量都是有限的，而人類又以言傳身教傳承知識，即使他們將知識極盡簡化，也終會有極限的吧。

」

「想象一下，當一個人終其一生也只能堪堪學會一個學科最基本的知識，人類的科技還會發展嗎？」

「我們很幸運，早在血族瘟疫開始前，人類就已面對這種狀況」

「作為取代了人類的血族，他們同樣如此。」

「這二百年裡，他們靠什麼發展？靠如嬰兒一般，剛剛蹣跚學步的，所謂血族科技嗎？」

「克隆技術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血族掌握了克隆人類的技術，他們還會缺少血食嗎？」

「但他們沒有啊，這艘船上每月的補給，幾十年來，毫無變化。」

「很可笑是嗎......也就是說，他們毫無發展。」

「米格港的守軍不過一千左右，他們在技術和裝備上毫無優勢，一千對一千，我們未必不能勝。」

下方的聽眾是如此寂靜，只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用他顫顫巍巍且微弱的聲音打破了沉靜

「可即使裝備相當，我們戰勝的希望依然渺茫。」

「我今年已經160歲了，我從父輩口中，聽說過三戰，你知道三戰人類與血族的戰損比是多少嗎？是50比1。」

「相較於身體孱弱還大多只有生產類異能的人類，血族無所不能。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沒有武器，沒有……」

「不不不，我們有！而這，就是我們制勝的關鍵。」

戴佳偉的聲音突然放大，無比鏗鏘且堅決的聲音從他的胸膛迸發而出。

「異能【十無盡藏】。製造一個可以儲藏死物的異空間，其內時間靜止，在記錄中，它只被一位舊時代的掌權者擁有，那時人類與血族還沒有開始全面戰爭，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勢，他將自己國家的大部分武器都儲存入了異空間中，很可惜，他被血族暗殺，但他的異能沒有如血族所想的那樣消散。」

「在某一個島嶼，他的埋骨之地，連接著異空間與現世，那是舊時代的遺產，那裡有，數之不盡的武器。」

「一個擁有飛行異能的吸血鬼穿戴技術先進的裝備武器或許能輕易屠殺一個連的人類特種兵，但他絕對會在F-22猛禽戰鬥機的炮火下被轟成灰燼」

「他們太看輕我們人類了」

「米格港的弱點就是沒有重武器，我早就調查過了，因為他們認為對付人類不需要這些。他們沒有防空炮，沒有飛機，沒有坦克。」

「他們已經和平了太久，他們眼中的人類潰不成軍，甚至沒有武器」

「你們認為守軍的裝備會是怎麼樣的？」

「恐怕他們抓捕網的數量會多於常規作戰武器」

「他們用什麼擊穿坦克的裝甲，又用什麼攔截我們的導彈？在現代化裝甲部隊面前，他們將潰不成軍。」

「攻下那座港，然後，重獲自由。」

「我們啟航，向著自由，向著我們親愛的格里巴納島！」

那宏偉的聲音從他的胸膛里傾瀉而出，像冬天的雪花，然後沒有其他凡人能在講演中與他辯駁。

反攻血族，多麼瘋狂的計劃，

但，卻又如此的合理。

死寂之後，是雷鳴般的掌聲。他們為他怒吼，他們為他歡呼。

在喧鬧中，他離開了會議室，似乎帶著幾十年裡從未有過的舒適感。

他出生，或許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降生之時，他的異能便是【諸武精通】

這種異能能讓極大範圍的友軍熟練掌握大部分人類兵器。他的異能就像為這個計劃而生。-從他出生的那一刻，他便註定成功。

船長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像一頭鯨。

他聽說過鯨歌的故事。

她向深海呼應，回應她的，是整個大海。

「我死之後，這艘船會成為，海上的燈塔。」這句話脫口而出，他會心一笑。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那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那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少年，恐怕那個少年到達不了他的目的地了。於是他一笑而過。

半月後

或許李天一說得對，有時候，記住了，比忘記更加痛苦。

不知為何，失憶藥劑對自己無效，自己後來甚至幾乎把李天一貯藏的所有藥劑都喝了，仍然沒有任何效果。

這幾天，徐虺一直很迷茫，他總覺得那個女孩還在他的眼前，即使她如一潭死水。

儘管她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但她的身體一直沒有腐爛，就如她生前一樣美麗。

他知道，如果她還是王種，那些梟根本無法傷到她，她因失去執念而死，她是一心求死，所以才會死」

李天一生前秘密給他安排了這艘船，想要把他送到人類區域。

今天，他不得不告別過去了。

「你說你要葬在空中，恕我無法實現，我將把你葬在深海，深海的魚兒是沒有眼睛的，因此你會成為，這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木製的棺槨沉入大海，藏於其中的，是一個女孩，悲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