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兄妹
「個,十,百,千…」夜雨仔細地數著屏幕上的貨幣數字,每多數一位,嘴角就會上揚一點。
「九萬三,哥,馬上湊齊了」她開心地撇過頭,對著一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說道。
少年名叫夜寒。
他現在正看著電視,屏幕上播報著在這個時間點總會出現的徵召廣告。
【突刺計劃需要你的加入!不論你是殘疾還是其他抱恙,只要你能攜帶基礎義體,不必解釋來路,我們都能提供免費裝配服務!】
也許是徵召視頻的音量太高,又或者是他在發獃,夜寒並沒有聽見妹妹的話音,直到眼前跳入了一套打著補丁的工裝便衣。
「哥!?」
「嗯?」夜寒終於回過了神,對著妹妹笑了笑「嗯,怎麼了?」
「哥,看」夜雨開心地將那塊顯示著餘額的全息屏展示給了夜寒,「還差七千,就能買到那個適配的腿部義體了,這樣…」
「夜雨」夜寒打斷了妹妹地說話,很少見的沒用『小雨』的常呼名。
「我…我沒關係的,倒是你,你拿著這筆錢去給自己做個全身維護吧,應該五年沒去了吧。太危險了」
夜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都不敢抬頭看,他很難為情,因為這個原本可以直接不管殘廢哥哥的妹妹,到現在,已經照顧了他五個年頭了。
夜雨並不是父母親生的,是領養來的。
緣由是母親對已故親生女兒的愛的延續。
那天是周一,一切都是那麼平常。
平常到當看到天空中出現一個漂浮稜錐后,還在好奇地拍照。
在聽到從未出現過的廣播音樂后,還以為是市政的一項新的服務。
直到前方的橋頭,衝出了一輛貨車,墜落而下,壓住了父親的車的半邊。
等再次清醒時,他才知道,自己只剩下了在床邊抹著眼淚的母親了。
「哥」夜寒的臉頰上感受到了一陣溫柔地撫摸,抬起頭,那張有著些許灰塵的可愛臉龐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你被我照顧上癮了是嗎?」
「阿?」夜寒被問的有點懵,慌忙搖頭,但是忽然又覺得,這是不是對妹妹的照顧不滿意,就又連忙點頭。
夜雨被他的手足無措逗樂了,捂著嘴蹲坐在夜寒的輪椅旁咯咯地笑著。
好一會才緩過來。
「好了好了,哥,這又沒事,『一年要做一次維護』這種說法還不是那些大醫療機構說的,不然,客流量和錢怎麼來呢」
「不行,肯定是有一定…」
「好的好的!」,不等夜寒說完,夜雨就用小手捂上了他的嘴,「等你裝上腿部義體后,你帶我去檢查,好嗎?」
接著,又自顧自地將嘴湊上了夜寒的耳邊。
「然後我們就可以好好生活,反正沒有血緣關係,我們生的孩子,也不會笨,嘻嘻!」說完還順帶的吹了口氣,引得夜寒哆嗦了一下。
臉頰也有點微微泛紅。
這一切當然盡收夜雨得眼底了,又咯咯地壞笑了一陣。
叮—-
烤箱製作完成的提示音在這時響起了,狹小的房屋內飄散起了一股誘人的肉香。
「今天吃烤五花哦~~」夜雨站了起來,彈了彈夜寒的臉頰后,跑去了一邊。
等她再次返回的時候,夜寒的眼前,就出現了一排看上去就外酥里嫩的烤五花肉,最妙的,是旁邊還擺著一盤洗凈的生菜。
夜雨搬了一條小板凳坐在了他的身邊,拿起一片菜葉,夾起一塊烤肉,卷了起來,往著夜寒的嘴邊送了過來。
但是被他擋住了。
「自己吃,我是腿廢了,又不是全身癱瘓。」
夜雨好像也是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拿著筷子頭搓了搓頭髮。
憨憨地說了一句「對哦」
夜寒嘆著氣搖了搖頭,卷了一塊,咬了一口,那滿口腔的孜然與肉香讓他不禁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好久沒吃肉了。
「我記得肉價挺貴的吧?」
「我算過了,做完今天晚上的這單,在扣除腿部義體及安裝費用后,還能剩下很大一筆」夜雨吮了吮筷子,掰著手指頭說道。
「我之前就一直想問,你之前一直也沒告訴,現在這個情況,什麼工作會有那麼多錢啊?」
「…」
「夜雨?」看著默不吭聲嚼著肉的妹妹,夜寒眉頭皺了皺,「不會真是什麼危險的工作吧?」
夜雨伸出手拍了拍胸脯,好像噎住了,又做了個等一下的手勢,然後跑到一邊的小冰箱打開,拿出了一瓶水咕咚咚地喝了幾口。
等表情終於恢復平靜后,她開了口。
「你怎麼會這麼想啊哥,我只是在送貨」
「那之前為什麼不說…」
「你忘了你之前說的『千萬別去送貨啊,很辛苦啊』這番話了嘛」
「呃…我好像確實說過…嗎?」
「你忘了?我就是怕你繼續念叨才沒說啊」
這番話讓夜雨的眼睛的瞪得老大,然後她拍了拍額頭,用著非常悲憫的口氣嘆道「天啊,難道腦子也要癱瘓了嗎?」
看著妹妹的樣子,夜寒皺了皺眉頭,嘶了一聲后就趕緊雙手合十道歉了。
自己的記憶力好像確實不太行了,腦袋也經常反覆的痛。
他不知道這是生理性原因還是技術上的。
畢竟思維輔助晶元從那天開始,整整五年沒有更新換代以及維護過了。
而且,這五年,都是妹妹在賺錢,還有什麼能責備的呢?又有什麼資格責備呢?
自己的所謂關心,不就是一種對於無用的不安嗎。
想到這,他笑了笑,繼續安靜地吃飯。
直到夜雨走到了他的身後,狠狠地用手敲了敲她的頭頂,夜寒才吃痛地叫出了聲音。
「哼,給我留點,等會回來我還要吃,知道嗎?哥哥?」
又用力地擰了擰他的耳朵,然後就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機,走向了房門。
打開門后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回頭又喊了一聲。
「記得加熱!」
哐!
聲音很大,大到夜寒有點發怵。
…
…
關好門后的夜雨沒有立刻下樓,而是靠著牆輕柔了會頭頸上的一個黑色機械片。
一縷縷瘦削的月光擠過了狹窄的樓房間隙,照出了她額頭上的汗珠。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顫抖著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管寫著「快去痛」的注射劑,擼起左手臂上的袖子,照著一個黑色方形孔打了下去。
隨著藥水見底,她的呼吸也開始漸漸放緩。
夜雨擦了擦額頭,然後將空管放到了另一個口袋,接著又掏出了另一管「快去痛」,打了下去。
「呼—,差不多了」她釋然地呼了口氣。
又將空管放好,調出了通訊界面,對著名為阿卡的收件人發了個「√」過去。
很快的,一則信息就回復了過來。
【好的,和往常一樣,送到鋸齒酒吧,貨物那邊好像出了些問題,注意安全,接頭定位是移動的,就是下面的鏈接,不過大致是在道恩區,可以先去那,你有張斌的號碼對吧。】
【一條鏈接】
夜雨一邊下樓一邊看,發現目標點的運動很是混亂。看來是有爭鬥。
走出了沒有鐵門遮蔽著的單元門,夜雨關掉了定點陣圖,看了一眼懸浮在夜空上的稜錐,活動了一下脖子,又做了個深呼吸。
「加油,最後一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