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治療

沉眠於無盡大海，舞動於耀眼星河。不論我是誰，從何處來，要往哪去，都遵從我的意志。翹起腳尖向天空一躍而起，在天地之間留下獨特的風景，獨屬於我的風景。

這一覺非常混沌，身體像是旋轉了千遍萬遍，眼前的場景換了又換。時而身處海洋，時而身處地獄。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也不知道自己回去到哪裡，就這樣跟隨波浪陣陣浮動，漂向那個不屬於自己的未來。

在陣陣尖叫聲的呼喚下，汶醒了。

她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咳了兩聲努力地放大音量說道。

「現在……幾點鐘了？」

「現在是凌晨兩點半，時間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

房間內的人工智慧回答道。

居然這麼早嗎？

汶努力回想先前發生的一切，可是訓練場，實驗室，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夢境中的潮水捲去，鮮紅也被碧藍吞如體內，緩緩衝刷遺留在沙灘上的痕迹。

「額……」

汶捂著腦袋想要起身去衛生間，可是強烈的暈眩感把她推回了床鋪。她重重摔在床鋪上，看著波光粼粼的天花板，上面有幾隻熒光水母遊盪。水母的微光照亮了周圍的海水，也微微喚醒汶沖刷而去的記憶。

「可惡……我那麼相信你……」

轉過身把被子卷在身上，就像是有人從后緊緊擁抱著自己一般，汶再一次睡著了，這次的夢境里沒有哭喊，沒有傷痛，只有寂靜與沉默，伴隨太陽的升起，消失在無邊的夜色里。

這一夜君徹夜未眠，她很清楚汶會遭受怎樣的事情，也明白自己無法阻擋事情的發生。君捂著頭在床上轉來轉去，心中的惆悵被無限放大。她並不希望汶像自己一樣遭受這一切的一切，可是能怎樣？生活就是帶刺的齒輪，你若不走，它推著你向前走去，你沒有任何力量去改變它。

「但願一切安好。」

君嘀咕了一句後起身穿衣服，準備去看望一下汶。

幾分鐘后，君順利來到了汶門前，可是一直沒有敲響它。汶會在休息嗎？汶會不會還在睡覺？我會打擾到她吧？一個個疑問拖住君敲響房門的手，讓她猶豫不止。

「吱嘎——」

房門從裡面打開了。君一臉驚訝看著裡面的汶，汶被君突然出現而嚇了一跳。

「哎呦我的天，你怎麼在這裡？」

「擔心你的身體就來了，一切還好嗎？」

聽到這，汶原本浮現笑容的臉變得沉悶，低下頭一言不發。君也領會了其中的含義，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後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伸出手讓汶拉著。於是兩個人在沉默中走向了餐廳，吃完了普通的早飯。

擦完嘴，汶終於說了話。

「……真的很像地獄。」

「是嗎……」

君看了一眼汶說道。

「我不敢相信她會這樣對待我，我以為，她真心愛著我……」

汶說著說著，眼淚翻湧在眼眶，快要填滿心中的不甘與後悔。

「……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還是什麼……讓她……這樣對待我……！」

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的悲傷溢於言表，清澈乾淨的眼淚滑落臉頰，形成了兩個微型瀑布，不斷向外訴說內心的悲傷。汶一邊流淚一邊用力擦拭臉頰，試圖不讓自己的樣貌看著太過凄慘。

多乾淨的孩子？信任出生起第一眼看見的人有什麼錯？卻被這樣騙向了陷阱，狠狠踩下了屬於自己的鐵夾子。

鋒利的鋸齒隔斷筋骨，扯下豐滿的羽翼，就這樣，套著枷鎖前行。

君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遞上一張接一張的紙巾。餐廳里的服務員來收餐具時看見汶哭的這般傷心，只默默放上了幾顆糖果在桌上表達安慰。

過了好一會，汶才從悲傷的洋流里恢復過來，輕輕抽泣著吃下了桌上的糖果，並且還分了一顆在君的面前。君嘆了一口氣后剝開糖紙，晶瑩剔透的糖果猶如無瑕水晶。但願這是靈丹妙藥吧，君這樣想著。

汶含著糖果，拉著君離開了餐廳。就在兩人離開不久后，餐廳深處走出來了兩個人。他們看到桌上的糖紙後點點頭，簡單交流幾句后在本子上寫了些什麼就離開了。

正當兩人在走廊里全速行進時，聽見音響里傳來的聲音。

「請立刻到達房間20，重複，請立刻到達房間20。」

話音未落，兩人飛速趕往房間20。

到達指定房間后，走出來了兩個人，一個人帶走了君，另一個帶走了汶。汶被她牽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內，但是這裡又不是那樣令人恐懼。這裡像是一個微型海洋世界，牆壁上使用貝殼裝飾，還有微量閃粉發著光。房間內才用了特製的燈光，淡藍色的光芒映照在棕色書架上。

汶坐在凳子上，非常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人。而她面前的人絲毫沒有畏懼，非常放鬆的坐在沙發上開始了自我介紹。

「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A。我是你的治療醫師，希望你能夠不要太緊張啦！」

A一邊說一邊撩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什麼治療？我不需要治療！」

汶有些生氣，自己明明沒有任何問題，需要治療的是這些奇怪的研究人員！

「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呢？可以告訴我嗎？」

A面帶微笑拿出紙和筆準備記錄。

汶看了一眼A的衣服，上面除了白色一無所有，沒有名字牌，也沒有奇怪的標誌。汶搖搖頭，沒有想開始講的打算。

A看著汶拒絕的態度，只能自己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很警惕這裡的每一個人，可是我向你保證……估計也有人這麼對你說過，並且狠狠傷了你一把你才會這樣吧？」

聽到這，汶的身體微微一震。

「我也明白被人背叛的感覺並不好，可是如果你想要結束這段噩夢般的經歷，必須要交流。你告訴給我，說不定心裡會好受的多。」

汶的眉頭放了下去，她不知道A到底想要些什麼。

「既然如此，我們來玩一個遊戲怎麼樣？」

A朝著汶拍了拍手，成功讓汶把頭轉了過來。

「什麼遊戲？」

「你看，我的手裡面有一顆糖果。」

A伸出雙手給汶，汶在手心處看見了一顆閃閃發光的糖果。

「現在，看好了！」

A猛地一拋，隨後快速用一隻手抓住，並且把手放在了身後進行交換，最終握緊拳頭伸了出來。

「猜猜看，哪邊有糖？」

「嗯……」

汶陷入了思考。

其實是假的，經過特殊改造的實驗體的視力遠超常人，這般緩慢的動作這麼會看不出來糖果在哪只手，只不過汶不知道要不要答出正確答案。

「左邊。」

A依照猜測緩緩張開手，裡面什麼都沒有。

「猜錯了哦，再來猜猜看！」

「可是你只有兩隻手啊？」

汶彷彿看著弱智一般看著A。

這個行為愈加令人不解了，正常人只有兩隻手，要是不在左手，不就只可能在右手嗎？

這時A微笑著朝汶搖搖頭，隨後緩緩張開右手，裡面什麼都沒有。

「啊？」

汶非常震驚，自己明明看見糖果來到了右手，可什麼現在裡面什麼都沒有？看著汶震驚的模樣，A噗嗤笑了一聲，隨後伸出手想要觸碰汶的頭髮。汶看見她的動作猛地後退，並且很用力地把她的手打開。

「你要做什麼？」

「哎呦好疼……嘶……」

A揉了揉自己發紅的手背，一臉無辜地看著汶。

「我想把糖果拿給你啊。」

「哈？」

汶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摸了摸黑色的長發，裡面什麼都沒有。

「哎呀你這樣摸肯定沒有，我可是會魔法的！」

A趁著汶一不注意，迅速用手碰了一下發尖，隨後握緊拳頭，用嘴在上面吐了一口氣，接著緩緩打開，手心處躺著那顆失蹤的糖果。

「哇塞！」

汶被驚到了，她拿著那顆糖果翻來覆去看，可硬是沒看出有什麼不一般的地方。

「這種糖果我見過，餐廳裡面有，你是對它動了什麼手腳嗎？」

「沒有哦，都和你說了我會魔法！把糖果吃下去吧，心情會好的多哦。」

汶半信半疑把糖紙剝開，拿出裡面的糖后一口吃了下去。依舊甜蜜，依舊迅速化作一攤糖水流下喉嚨。

「……沒什麼特別的？」

「現在肯定沒什麼感覺，之後你就會知道啦。」

A笑著看著汶。

「那麼現在，你願意和我講講你遭遇了什麼嗎？」

「……行。」

汶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開始講述自己經歷的一切。A坐在對面聽得非常認真，把一字一句都仔細記在了筆記本上，甚至還會讓汶停頓一下方便自己的記錄。

最後，A聽完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汶躺倒在沙發上，瀑布般的長發垂在沙發背顯得格外美麗。A緩緩關上筆記本，打了一個小小哈欠。

「那麼，進入正題！我會幫助你放鬆下來，也希望你能夠配合我，這樣我們都舒服，怎麼樣？」

「好。」

汶點點頭，隨後直起身好好看著A。

「接下來，請閉上眼睛，想象自己身處人海之中。」

汶閉上雙眼，努力忘卻那些痛苦的記憶，幻想身處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你在裡面見到很多人，有你的朋友，也有你討厭的人。」

在A的描述之下，原本混沌的人群逐漸清晰起來，能看清到底誰是誰。

「你向前走去，這時，你看見了你的母親。」

汶聽到這身體一頓，眼前浮現德茫的身影。她還是那副樣子，還是那樣溫和的微笑，已經隨時朝自己敞開的胸懷。

「你詢問她，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做？」

汶在夢中向德茫詢問，為何自己要遭受這一切。在那之後，德茫的嘴巴不斷開合，說了很多話，只可惜，周圍的一切開始朦朧，清晰的場景也逐漸模糊，好似踩在了柔軟的棉花上，就在身體即將倒在地面上時，德茫跑過來抱住了汶。汶貪婪地嗅著熟悉的香氣，雙手緊緊抱著德茫不肯鬆手，彷彿潛意識裡相信著她不會傷害自己。

在汶醒來之後，她始終記不起德茫到底說了些什麼。

「你醒啦？」

A關上手中的書本，微笑著看向剛睡醒的汶。

汶有些懵逼，她看了看身上蓋著的被子，又看了看坐在面前的A。

「好啦，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挺舒服的。」

這句話不假，在睡了一覺之後，白天混沌的情緒全部都被打掃乾淨，內心如同一池澄澈湖水，沒有任何漣漪，只剩下平靜。汶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好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她這樣想著。

「謝謝您。」

「不用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A很開心，又拿出了幾顆糖塞在汶的手裡。

「今天的治療就到這吧，記得回去吃點糖哦！」

「嗯。」

汶握緊糖果，隨後在A的陪伴下離開了房間20。

她來到門外，卻沒有看見君的身影。汶有些擔心君，想要詢問A時，房間門已經迅速關上，裡面的燈也已熄滅，就像是從未有人呆在裡面。

「君？你在嗎？」

汶大聲問道。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走廊里迴響的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