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騙子
彷彿人生被加上了按鈕，不斷被人重啟再重啟，直至所有人都滿意。原本透亮的房間即將被紅色淹沒，猶如永不停息的潮水，一次次襲來，一次次掩埋。汶就像是一粒細沙，在潮水的侵襲中翻滾掙扎，企圖透出水面吸取一口氧氣。可那潮水不希望如此，一次次將她扯入水下，只能眼睜睜看著視線模糊，空氣可望不可即。她註定抵達不了終點。
?「呼……呼……」
?安靜的房間里只剩下汶粗重的呼吸聲。
?該怎麼形容這時的她？潔白的雙手綁上深紅色手套，渾身上下像被水潑了一般潮濕，甚至還能感受到絲絲溫暖，凌亂的頭髮遮蓋泛著淡淡藍光的眼眸。
?還剩下什麼？汶看著整個房間，再看看玻璃中自己的影像，得到了答案。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一個連狗都不如的怪物。汶心中的恐懼早已麻木，儘管仍然能聽見躺在地上的人發出陣陣呻吟，滾動在地面上的頭顱大聲叫喊。
?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汶流著眼淚，雙眼已經紅腫，干啞的喉嚨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看看雙手，不斷癒合又不斷受傷，要不是超乎常人的力量，恐怕現在已經能看見深藏內里的白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特別是當她聽見音響那頭傳來陣陣德茫的笑聲時。
?實驗剛開始沒多久，德茫就斷斷續續發出笑聲。那種笑聲，你分明能知曉其人的快樂，發自內心的快感，彷彿得到了天大的驚喜。暢快的笑聲成為慘絕人寰的場景的背景音，彷彿站在試驗場里的不是汶，而是德茫，如同親身感受到撕碎人類的觸覺，皮膚上能夠傳來溫熱的潮濕感。
?「實驗結束。」
?終於，熬到了這一刻。汶聽見音響里傳來的命令後站在原地，看著身旁的一切都流入地面化作最初的模樣。她再看看玻璃，自己就像是剛剛進入這個實驗室，身上的衣服潔白無瑕，沒有受到任何污染。
?不一會，十二小時到了，如同巨浪退潮，汶眼中的湛藍色緩緩逝去。下一秒汶癱倒在地上，渾身上下酸痛無力，就連呼吸都非常艱難。這時她聽見了腳步聲，看了一眼玻璃上的倒影后選擇裝死——是德茫走進來了。德茫抱著一條藍色被子，低頭看著躺倒在地上的汶，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笑著說道。
?「哎呀，剛才笑得太久了，沒想到連臉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痛。我相信你知道這樣的感覺，是嗎？我的孩子？」
?「……騙……子……」
?汶努力扯動嘴角發出微弱的氣音。
?「沒事的孩子，這一切都會結束，讓我帶你去休息吧。」
?德茫毫不在乎汶對自己的評價，只是自顧自在汶身上蓋上了藍色被子，隨後溫柔地把她抱在懷中帶出去了。
?在回休息室的途中，汶躺在德茫的懷裡一動不動，確切來說是沒法動彈。她輕輕嗅著德茫身上熟悉的清香，就像是躺倒在甜美的花叢之中，身旁還有蝴蝶在飛舞。
?明明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熟悉，可為什麼媽媽，會這麼做？會這麼對我？汶試圖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只可惜身體的疲憊擊垮了她，最終在若隱若現的燈光里，汶沉沉睡去。
?德茫聽見汶的呼吸聲后嘴角微微一笑，就像是故意這麼做似的，她把嘴貼近汶的耳朵，悄聲說道。
?「我永遠愛你，我的孩子。」
?隨後把她送入房間就快速離開了。
?德茫來到了會議廳，
裡面站著一個等候多時的人。
?「博士，您要的資料都在這裡了。」
?一頭幹練的青綠色短髮，金黃眼眸的女子說道。
?「很好，潛，辛苦你了。」
?德茫面帶笑意接過了厚厚一沓資料，坐在椅子上翻閱起來。在她查看資料的過程中，德茫說了一句話。
?「……你對他們的看法是什麼？」
?「實驗體，不足為惜。更何況我們的最終目標不是把他們當親生小孩養。」
?潛冷著臉說道。
?「如果當做親生小孩，恐怕就太奇怪了！」
?德茫忍不住笑了幾聲，繼續說道。
?「我認為我們能夠拿到這場賭局的勝利，已經等待太久了。」
?德茫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牆壁上掛著的合照。上面站著年輕時候的德茫，還有潛，總共有六個人出現在裡面。看吶，和煦的陽光溫柔的撒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六位心中裝滿夢想的青年站在人生的長河上揚帆起航，歡樂的氣氛浸染整張照片。
?「真是懷念，那時的我們都好單純。」
?德茫感嘆道。
?「時光會改變一個人太多，你我都是這樣。」
?潛泡了一杯花茶放在桌上。
?不一會德茫看完了全部的資料，合上本子后她笑著喝下了花茶。
?「這個事情我就交給你了，我很相信你。」
?「嗯。」
?潛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資料收回整理過後就上樓離開了會議室，前往了一個工作小組的工作室。德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把頭杵在手上說道。
?「沒事的汶，你會一直相信我。」
?工作室內，潛進入后召集了小組成員，發表了一個簡短的演講。
「各位，我們將要面對的是治療一群精神失常的孩子。他們有極強的警惕性，所以我們必須要慢慢打開他們的心扉再來進行治療。」
潛看了一圈他們的臉色後繼續說道。
「說來可憐，他們都是從孤兒院收養來的，我們的德茫博士是他們的收養人。只可惜他們的警惕性時常會傷到德茫博士，迫不得已才把你們叫來。」
「所以我們的目的？」
一位成員有些迫不及待地發言。
「『治療』他們，直至痊癒。」
「明白！」
一瞬間八位成員四散開來，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好研究自己的指定管控對象。之後的一個小時內，八位組成員都坐在桌前仔細研究手中的資料。潛看了看他們努力的模樣，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對未來造成多大影響。
直至深夜，每位小組成員都制定好自己目標的治療計劃，潛輪流看了一遍非常滿意，便讓他們下班休息去了。這時，窗外的月光灑在桌面上，微風吹動窗帘輕輕搖擺。潛走到窗前，抬頭看了一眼遙遠的月球，金黃色的眼眸中倒映著璀璨的星空。
「好久沒有……見到月亮了……」
潛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把窗戶關上，拉起窗帘，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后就離開了。
回到德茫這邊，在悠悠喝完手中的花茶后，她起身來到了那張合照面前，用手撫在了上面。手心下方是一個有著火焰般耀眼長發的女子，德茫挑動了一下眉頭，便把手緊緊握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見呢。」
「滴滴滴——」
德茫打開了手機，裡面是實驗三組傳來的消息。看完消息后她再次揚起熟悉的笑容，大步向實驗三組的方向去了。
沒過多久，她推開實驗三組的門。實驗三組的辦公室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熱帶森林，實驗室內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植物。這裡是最大的植物研究基地，他們的研究宗旨就是讓植物「動起來」，並且有益於人類生產生活。裡面的一位研究人員見到德茫進來后趕忙從密密麻麻的實驗艙里拿出了一個白色的花盆。
「就是這個嗎？」
「是的博士，我們在裡面檢測到了生命信號。」
研究人員一邊說一邊拿著儀器對它進行了掃描，幾秒鐘后儀器的顯示屏上出現了生命訊號。
「很好，把它培養長大。」
德茫很滿意地笑著，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白色花盆。
「它將會是我計劃中重要的一環。」
隨後，研究人員把花盆放回了它的培養艙。
雪白的花盆裡裝滿鬆軟的泥土，在裡面呼吸的是誰？在裡面生長的是誰？藏身於深不見底的黑暗，最終破土迎接最光耀的未來。
願你能夠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