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代太子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大明京都北京城的西面,北面皆傳來了轟隆隆的炮聲,大順皇帝李自成麾下的劉宗敏,李過兩員大將正在架炮轟城。
北京城內,三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從威嚴的紫禁城東華門走出,皆是唉聲嘆氣,滿面愁容,氣氛顯得十分凝重。
當然凝重!
且說,自前年二月以來,李自成所部農民軍在襄城大敗明軍,殺陝西總督汪喬年。三月,四月,松山等城又相繼被破,督師洪承疇被俘,然後降清,關外局勢完全崩壞。
到了去年,孫傳庭戰死於陝西潼關,關內最後一支有野戰能力的明軍覆滅,大明實際上已經陷入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如今,李自成大軍已經包圍了北京城,鼠疫過後,京營徹底崩壞,崇禎皇帝和太子朱慈烺卻還在城中,儼然是已經逃無可逃。
如此局勢,城中的人心早就已經散了,便是宮中派往城牆監軍的太監,許多都已經和順軍內外勾結,只等時機一到,便要開門迎接新王了。
只能說,局勢崩壞至此,除非天降神人,否則這大明便真的是要亡了!
「永固,陛下所問,你有想到什麼法子嗎?」說話的是崇禎皇帝的表弟,新樂侯劉文炳。
「如此局勢,滿朝文武都沒有法子,我又能想到什麼?」崇禎皇帝的妹夫,駙馬都尉鞏永固面如死灰地說道。
此時還是三月,北京的天氣尚未轉暖,但劉文炳和鞏永固兩人剛剛被當朝皇帝一番問詢,卻都已經汗濕重衣。如此局勢,又豈是他們兩個無權無兵的皇親可以逆轉的?
劉文炳深深嘆了一口氣,眼中已然含淚:「破城之時,便是我為大明獻身之日,我劉文炳生是大明的人,死了,也要做大明的鬼。」
「文柄,你我皆是皇親,同受國恩,理應要以死報國,我與你同往,雖死猶榮。」鞏永固毅然決然道。
說完,兩人又一起看向了一旁的駙馬周世顯,眼中儘是期待之色。別看這個駙馬只有十七八歲,但出身官宦之家,一身好武藝,原本是在錦衣衛當職,管束部下頗有手段,為人處世也圓滑周到,是京城裡出了名的少年英雄。
周世顯看著兩人,喉結微微蠕動,心中暗罵了一句,他知道這兩人是打算拉上自己上路的,趕緊打著哈哈道:「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京中還有能護駕的勇士呢?」
劉文炳和鞏永固聞言,都失望地搖了搖頭,原本他們還抱有一線希望的,畢竟對方是他們三人中手上唯一有兵的,還是錦衣衛中僅存的碩果。
兩年前滿韃第六次入塞,十五歲的周世顯就帶著手下出城,聽說是殺了五六個滿韃,己方只死了三人,如此膽識和戰績,可比那些所謂的邊軍精銳強多了。要不是最終被韃子騎兵發現,緊急撤退,沒割到腦袋,沒有實際證據證明,必然是要論功行賞的。
鞏永固原本還想說點什麼的,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畢竟這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雖說是當朝駙馬,可連公主的真人還沒見過一面,要他一起死,確實是太為難人了,最後只是和劉文炳一起,悻悻然策馬離開。
周世顯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嘴角一咧,小聲嘀咕道:「誰說大明要亡了,太子殿下早就做好了南下的準備。」隨後便把從守門太監那裡領回來的綉春刀掛在腰間,翻身上馬,往東而去。
周世顯不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明天晚上,三月十八日夜,北京城就會被李自成的大順軍攻破,而後天早上,崇禎皇帝就會披髮覆面,在留下一句「任爾分戮朕屍,勿傷我百姓一人」之後,便自掛煤山老樹,大明正統也就此亡朝。
但是,他知道,當朝太子一個多月前便開始在城中收羅人馬,錦衣衛,神機營,三千營,五軍營等數百悍勇皆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
他就是錦衣衛百戶,父親曾是太僕寺少卿,四品京堂,雖然只是個管馬的,但管的是全國的馬政。如今要突圍出城,戰馬便是其中最重要的資源,憑著他周家的人脈,一個月時間,幾百匹馬還是弄得到的。
周世顯被封為駙馬都尉之後,照規矩應該要卸任錦衣衛百戶的軍職,和公主成婚的,但局勢至此,李自成的大軍忽然迫近,人人自危,自然沒人再來管這種不緊不急的事務了。
這也使得他有了利用價值,太子秘密召見他之後,便讓他著手籠絡城中的錦衣衛悍勇,並以此為基礎,收攏了京營中殘存的精銳人馬。
要說如今的北京城,周世顯誰也不服,但就服太子朱慈烺。這人實在是太強了,而且神秘莫測,周世顯原本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是個人物了,手段也不小,頗為自滿,但見到當朝太子之後,他才明白什麼叫做人中龍鳳,便是那不怒自威的氣場,他就差得太遠了。
不過,他還是想不明白,自己的這個大舅子太子爺到底是哪裡弄來的那麼多錢,又是如何掌控宮廷禁軍的,秦瘋子那個威震京營,論武藝,論謀略,都勝過自己一籌,天不怕地不怕的軍頭痞子,居然帶著手下的幾十個心腹兄弟,對他惟命是從,簡直不可思議!
想到這裡,周世顯搖了搖頭,他這個駙馬,也是皇親國戚中的一員,若是不能逃出去,怕是也難逃身首異處的下場。如今有人帶領,還是太子殿下,他沒有不從的道理。
東面不遠,便是紅牆碧瓦,氣勢凌人的十王府,是供成年的王爺在出京就藩之前暫時居住的地方。現今的崇禎皇帝,在當年還是信王的時候,就曾住在這裡。
不過,如今因為諸皇子年幼,十王府一直被空置,平日里只有幾個老護軍在這裡打掃護理。
周世顯來到之後,在十王府大門側面的角落下了馬,守在門口的兩名精悍錦衣衛見到他來,當即迎上,然後恭恭敬敬地從他手中接過韁繩,拱手道:「駙馬,殿下已經在裡面,三大營和錦衣衛的軍官也已經靜候其中。」
周世顯聞言,面色驚動,隨即大步往王府裡面走去。他被崇禎皇帝點名前去覲見,不能不去,如今卻讓太子殿下等了,哪裡能不緊張?
他快步走過一個大院子,裡面密密麻麻排著三十餘輛嶄新的烏蓬大車,皆是雙馬掛轅,數十個精悍戰兵正在值守。
穿過院子,周世顯直接走到正廳,只見兩個禁軍打扮的士兵正在門口值守,還有兩名錦衣衛也在一旁,他們見到周世顯,隨即「嘩」地一聲把正廳的大門向內推開。
周世顯目光所及,闊大的十王府正廳地上,赫然站著四十多名人高馬大的軍官,廳內沒有一點聲音,這些平日里囂張跋扈的軍頭現如今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正廳前方,那個正閉目養神的大明末代太子,朱慈烺的身上。
「臣駙馬都尉,錦衣衛百戶周世顯來遲,還請殿下恕罪。」周世顯當即單膝跪地,拱手抱拳請罪。
朱慈烺輕輕睜開眼睛,隨即微微頷首,抬手道:「事出有因,何罪之有?世顯起身吧。」
周世顯聞言唱了個「喏」,便站起身來,站到了左手邊的第一排,他的左手邊正是朱慈烺收服的軍頭秦凱秦瘋子,乃是當前宮廷禁軍中唯一可用的悍將。
秦凱本是陝西榆林人,據說當年勤王的時候,一人一馬,單挑三個韃子騎兵,幾個來回便砍下了那些韃子的腦袋,崇禎皇帝知道后,特地召他入宮擔任禁衛左都督的。
而他的右手邊,則分別是五軍營和神機營,三千營的三個千總軍官,也都是軍中好手。
劍眉星目,長相帥氣的朱慈烺見人已經來齊,陡然站起身來,環視一圈,不怒自威道:「既然人都已經來齊了,那就開始吧!」
朱慈烺清楚記得,明天,三月十八日的晚上,便是北京城城破之時。只是不知道,這五百精兵,夠不夠他這個大明末代太子逆天改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