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大戰

所有的戰略部署完畢之後，虞允文和眾將領研究了具體的作戰方案，他們決定採用水、陸部隊互相配合，以水戰為主的戰法。先將步兵和騎兵埋伏在長江岸邊高地後面，水軍船隊則分成五隊，遴選精兵藏在海鰍船內，它是一種用車輪激水的快速戰船，停泊在大江中流，作為主攻部隊。用兩隊海船組成東西兩翼配合主力包抄。另外兩隊隱藏在港汊中間，用作襲擊敵船和後援之用。如此一來，經過虞允文這一番整治和調撥，原本毫無戰力的游勇散兵，搖身一變，竟成了戰術得當的水戰高手。

與此同時，對岸的完顏亮親自將大軍屯集在江北岸，看著金軍軍營旌旗飄飄，大小戰船猶如滿天繁星，密密麻麻地停泊在江岸之上，他自信滿滿地吟唱「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於是，他下令先派出小股水軍不斷地發起試探性進攻，看看宋軍有何反應。但出乎他的預料，每次的騷擾都被宋軍打了回來。完顏亮大怒，召集群臣商議對策。有人提議，趁著宋軍尚未集結完畢，馬上出兵攻打宋軍，有的提議列兵與宋軍議和。完顏亮左右為難，難以決斷。他便命人喚來巫師，讓巫師以占卜之法來做決斷。巫師擺壇設法，嘰里咕嚕一陣子之後，便以上天之命稟告完顏亮「陛下，內患已起，外敵難擋；今日渡河……」

巫師突然停住了，不敢再說下去。

「朕今日渡河，如何呀？」完顏亮追問。

「臣不敢說！」

「說吧，朕恕你無罪！」

「今日渡河……身死……帝亡！」

「大膽，你竟敢詛咒朕要亡於此，來人！將他推出去打入死牢！」眾大臣見完顏亮勃然大怒，誰也不敢再多言半句，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請罪。

「完顏元功，烏祿已經稱帝，你的帝國也要到頭了，哈哈哈……」巫師大笑著被士兵押走。

完顏亮豹頭環眼，一臉猙獰，他大怒道「明日攻宋，將他祭天！」

眾官員皆知完顏亮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們紛紛伏地磕頭，莫敢言語。眼下完顏雍登基的消息已經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早有人勸說完顏亮與宋廷議和，回軍平叛，一舉兩得。可完顏亮早已喪心病狂，誰勸殺誰，所以導致無人再敢勸說，任由完顏亮一意孤行。

翌日，完顏亮召集眾臣，擺好儀仗，殺馬祭天。只見他身穿道服，嘴裡振振有詞，然後手舞長劍，將預先準備好的戰馬一劍刺死，馬血迸濺，將他的道服染成了暗紅色，他卻如著魔一般，放聲狂笑。然後將馬匹投入江中，最後又將豬羊投入江中，以祭祀江神。大臣們看得也是目瞪口呆，突然有一個老大臣實在看不下去，上前阻攔「陛下啊，如今大金國已經內亂，倘若再不平叛，恐怕咱們就是打下南宋，也回不去了！還是和南宋議和吧！」

「誰說內亂的？朕不信，朕已經率軍至此，哪能說撤就撤的！」

又有一個大臣上前勸說道「陛下，不能打了，巫師都說了不能打了，再打您也……要……」

還未等大臣說完，完顏亮就大聲罵道「住嘴，將他和巫師一起綁來砍頭祭天！」

「陛下……」

「陛下……」大臣呼喊著，希望能喚醒完顏亮，然而他早已走火入魔，聽不進任何大臣的諫言。

士兵們將巫師和大臣綁到江邊，然後一聲令下，二人的頭顱便滾進了江水之中，兩團紅色的血液慢慢隨江水散去。

大臣們見狀，紛紛跪倒在地，大呼「陛下三思！」完顏亮見群臣伏的勸諫，一時竟不知所措。火延慶見顏亮左右踱步，猶豫不決。他便趁機上前煽風點火「陛下，開弓可沒有回頭箭吶，如今陛下已經祭了天神、水神，也殺了多嘴之人，倘若放棄渡江的話，就是對神靈食言，上天肯定會怪罪的！」

有兩個大臣再次站出來反駁「陛下，休聽火延慶胡言吶！巫師都已經預言了，為什麼陛下不能迷途知返呢？」

完顏亮面對著左右意見不同，越發沒了主意。火延慶抓住機會又遞上一句「陛下，君無戲言吶！動搖軍心啊，咱們萬事俱備，只欠陛下的聖諭了！」

「陛下，火延慶這是蠱惑軍心，理應當斬啊！」

完顏亮見兩位大臣拚死勸諫，再遠望江岸上密密麻麻準備渡江的士兵，他將心一橫，咬牙切齒道「來人，將這兩個冥頑不化的狗東西拉下去砍了祭旗！再有勸阻之人，無論是誰，當與他二人同罪！」

守衛上前一把將兩位老臣拖了出去，二人還在大罵「火延慶，你這個卑鄙小人……陛下，不要上了火延慶的當，不要輕信……」話還未說完，他們的人頭早已搬家，群臣們見完顏亮已殺多人，個個面如死灰，癱軟在地，再無一人敢站出來阻止完顏亮渡江了。

完顏亮慷慨激昂「眾將聽令，今日上天保佑我大金，攻破臨安，滅掉南宋，如今萬事俱備，開始進攻——」完顏亮揮舞戰旗，一聲令下，戰鼓齊鳴萬艦衝鋒，狂風大作波濤洶湧。金軍的龐大船隊借著風力，開始渡江，他們分乘幾百艘戰船，呈扇形慢慢四散開來，由遠及近向對岸奔駛。

完顏亮站在高台之上一邊指揮一邊觀望，看著自己打造的渡江大軍馬上就要攻到對岸，想到自己滅宋的夢想就要實現，一時興起，當即吟唱道：

旌麾初舉。

正駃騠力健，嘶風江渚。

射虎將軍，落雕都尉，綉帽錦袍翹楚。

怒磔戟髯，爭奮卷地，一聲鼙鼓。

笑談頃，指長江齊楚，六師飛渡。

此去。

無自墮，金印如斗，獨在功名取。

斷鎖機謀，垂鞭方略，人事本無今古。

試展卧龍韜韞，果見成功旦莫。

問江左，想雲霓望切，玄黃迎路。

金軍順風順水，速度很快，他們從楊林渡口出發，浩浩蕩蕩直奔採石南岸而來。一路上未見任何宋軍抵抗，就連南岸高地也看不到任何宋軍守衛，金兵開始驕傲輕敵，得意忘形起來，他們不曾料想，此時對岸的魏孝德已經布防完畢，坐等他們的到來。

金兵的戰船剛剛靠岸，就發現岸邊高地上隱伏著大量的宋軍，金兵們意識到中了埋伏，紛紛大驚失色，他們本打算乘船後撤，卻發現退路已被後續趕來的戰船堵死，無路可退。他們剛想棄船逃命，卻不料後續趕來的戰船也已急速駛來，在強大的風力推動下，這些戰船來不及停下，就和岸邊的戰船撞到了一起，一陣陣劇烈的撞擊之後，船上的金兵都被撞進了江水之中，由於他們大多數都是北方人而不習水性，落入江水中淹死大半。

江岸上的宋軍揮旗吶喊，向金軍戰船射來了無數支火藥箭，頓時爆炸聲四起，巨大的火焰將船隻紛紛燒著，嗶啵作響，江岸上頓時亂作一團。金兵無暇他顧，為了逃命，他們只得棄船跳江，此時風浪正盛，跳進江里的金兵迫不得已紛紛上岸。

前有伏兵，後有江水，金兵們已經走投無路。突然，金兵隊伍中有人高呼「弟兄們，不要猶豫了，咱們已無路可退，怎樣都是死，衝上岸殺死宋軍就有一線生機！」

頓時，他們就像一群洪水猛獸一般向江岸衝去。江岸上的宋軍見金兵向高地衝來，頓時偃旗息鼓，消失得無影無蹤。金兵見宋軍不戰而逃，也沒有繼續追趕，而是等待江上的援軍到來。

經過一陣大風大浪之後，江面開始慢慢平靜下來，金兵的戰船燒的燒，沉的沉，都變成了一片廢墟。完顏亮見第一波攻擊失敗后，並未灰心，繼續下達攻擊命令。第二波金兵戰船隨即而至，沖在最前面的七艘戰船即將靠岸，埋伏在礁石后的宋軍又開始放起箭來，「嗖嗖」一陣亂射，有射在船身上的，有射在礁石上的，還有射在水裡的。宋軍第一波攻擊之後，很長時間便沒了動靜，而且此次放箭似乎漫無目的，金兵幾乎無人受傷。他們躲在船艙里見宋軍沒了動靜，以為宋軍全是畏戰膽小之人，射完箭后就紛紛逃竄了，於是金兵號角吹響，紛紛跳船向江岸奔去。

此時，在江邊指揮戰鬥的虞允文，見大部分金兵已經上岸，正在思索應對之策，身旁的魏孝德一馬當先，站了出來。

「虞大人，讓老夫去滅了他們！」

「這……這！」虞允文遲疑了一下「魏老將軍身為主帥，此刻應戰恐怕不適時宜！」

「哎——如此危急時刻，你還猶豫什麼？老夫老當益壯，這點兒金兵算不了什麼？虞大人快下令吧！」

「好，那就有勞魏老將軍了！一定要當心！」虞允文剛一說完，魏孝德早已揮舞著青霄劍，帶著士兵奔出陣外。

登岸的金兵人數雖多，但當他們見到岸邊堆積的浮屍之後，更是投鼠忌器，畏敵而不敢前進。此時，高地埋伏的宋軍再次揮旗吶喊，一陣箭雨從天而降，金兵來不及躲藏，紛紛中箭倒地，他們見宋軍去而復返，士氣高漲，嚇得紛紛丟下兵器向後潰逃，無論金兵主將如何發號施令都無濟於事。魏孝德看準時機，毫不猶豫地率軍衝下江岸，向金兵殺去，他使出一招翻天覆地，青霄劍一揮，數十名金兵應聲倒地，他們自是不甘被殺，紛紛以護盾護體。魏孝德早已殺紅了眼，他再使一招風卷長草，劍刃擊打在金兵的護甲上嘶嘶作響，砰的一聲，護甲四散崩開，數十名金兵所組成的護甲陣都被青霄劍削成了碎片。他再使一招長蛇反噬，調過馬頭，長劍揮向了他們的背部，這數十名金兵一聲不吭，倒地身亡。金兵見宋軍主將如此勇猛，都嚇得向後敗退。魏孝德大喝一聲，再次衝進敵陣，使出一招秋風掃落葉，只見他一手緊握馬韁，身體側俯，長劍橫掃，在他周圍的金兵無不中招，紛紛撲倒在地，痛苦哀嚎，原來他們都被青霄劍割瞎了眼睛。金兵主將見狀不敢再戰，鳴金收兵，但已為時已晚，潰散的金兵早已失去了理智，有敗逃的，跳江的……他們被宋軍逼上了絕路，幾乎全軍覆沒，第一波攻擊就這樣被魏孝德平息了。

「老將軍雄風真是不減當年啊！」虞允文見魏孝德凱旋而歸，大加讚賞。

「就是有再多的金兵，老夫也叫他們有來無回！哈哈哈……」魏孝德一抹臉上的鮮血，開懷大笑。

「老將軍，快下去歇歇吧，剩下的就交給我吧！」虞允文吩咐魏孝德進帳休息，他自知年事已高，體力有限，便領命返回營帳歇息。

此時江面風力減弱，金兵見登岸的第一波船隊敗得慘不忍睹，就再也不敢接近江岸，他們將戰船停泊在江中心盤旋不前，等待時機。虞允文見金兵的戰船不敢靠岸，料想他們已經有了畏敵之心，就命令金文聖指揮蒙沖大艦、海鰍戰船及裝有火藥、硫磺、石灰的霹靂炮，攻擊江心的金軍。金文聖見江心的金兵戰船比較分散，難以互相支援，就用蒙沖大艦去撞擊金軍較小的戰船，將船撞翻后，他命令士兵向船上放箭，一支支火藥箭就狠狠地插入破碎的船板上，借著風勢，一發不可收拾。撞在一起的戰船一燃具燃，連成了一片。船上的火苗將一個個金兵也引燃了，他們身上帶著火，在戰船上亂跑，最後將其他未燃燒的地方也點燃了。

「大哥，太好玩兒了，這實在太好玩兒了！」金狼聖本來就愛玩兒，他拿著震天雷到處拋著玩兒。一聲聲巨響在金軍的戰船上炸開了鍋，頓時火光衝天，慘叫連連。

突然，金豹聖在一艘海鰍船上大呼「狼弟，這裡！」原來，他的船被金兵盯上了，追著他打，幸虧海鰍船跑得快，才不至於被撞沉。

「豹兄，我來了！」金狼聖身子一躍，疾步竄上敵船的桅杆之上，他手持震天雷，一邊點火一邊大笑，迅速將手裡的震天雷狠狠砸下。一聲巨響過後，金兵也顧不上追金豹聖，一個個鬼哭狼嚎，倒在船上。金狼聖留下一聲聲浪笑后便返回到自己的戰船上。

金狼聖剛剛返回戰船，就發現有一艘敵船想迂迴逃跑。他大喝一聲「兄弟們，別讓他們跑了，好玩兒的還在後頭呢！」他當即命令士兵將神臂弓推到船舷上，瞄準發射，但士兵射偏了，他當即大怒

「讓開，看我的！」

他瞄準敵船上的首領，一箭發出，那人悶聲倒地。

「來呀！就像這樣發射，我要將他們射成馬蜂窩」

他繼續大笑，士兵們操縱著神臂弓紛紛發射巨箭，由於巨箭是用粗大的標槍做成，被神臂弓發射之後，威力驚人，即使沒射中人，傷害也很大，這一根根巨箭射在敵船上，生生將敵船船身戳開了一個個的窟窿。然後金狼聖吩咐士兵停止射擊，眼睜睜看著敵船沉沒在江面之上，金狼聖意猶未盡地尋找下一個攻擊目標。

金狼聖站在海鰍船上，踏車的都是初臨戰陣的江湖義軍。他們看著金狼聖一邊玩兒一邊和金軍戰鬥，都覺得十分有趣，自然也就沒有身臨大敵的恐懼感，他們毫無懼色，十分勇敢。金狼聖告訴他們「打仗就是玩兒，玩兒就是打仗，只要咱們齊心協力，無所畏懼，玩兒也能把金兵玩死！你們跟著我金狼聖，保你們玩得過癮！」他說完就率領海鰍船沖入了金軍船隊。

金文聖大喊「狼弟，這是打仗，別玩兒得太過了！」還不等他說完，金狼聖就同金軍展開激戰。宋軍的海鰍船船體大，裝有踏輪，速度比較快，金軍的戰船船體小，速度又比較慢，大部分都被宋軍的海鰍船撞沉了，金狼聖大叫著「撞他們，這邊……不……不……那邊……好的……撞得太好了！」他指揮著海鰍船撞得不亦樂乎，但江面上的金兵就慘了，他們的戰船不但被撞翻，就連他們自己都被淹死在江中。

雙方開戰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而此時的天色也漸漸地沉了下來，江面上的大戰絲毫沒有減弱。遠望時，江面上濃煙滾滾，一片火海。金兵早已無暇顧及失火的戰船，他們紛紛跳江逃生，被砸死的、燒死的、淹死的……不計其數，他們一邊戰鬥一邊向後敗退。

對岸的完顏亮心急如焚，他望著自己的戰船不是被擊沉就是被焚毀。士兵們淹死燒死的無法計算，殺死的投降的更是不計其數。他欲哭無淚，然而他卻並不甘心，於是找來火延慶等大臣商議。

「如今戰局對朕不利，眾位可有妙計？」完顏亮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台下一片默然，鑒於之前他殺老臣祭旗，如今人人自危，無人敢言。誰也不想就這樣被完顏亮砍了腦袋。

完顏亮見下面鴉雀無聲，頓時勃然大怒「你們一群廢物，爭權奪利的時候你們比誰都積極，如今形勢危急，你們卻置若罔聞，朕白養你們了！」

火延慶見群臣誰也不敢諫言，於是他上前一步，群臣也不阻攔，因為他們恨他，他們希望完顏亮將怒火發泄到火延慶身上，借完顏亮之手除之而後快。

「陛下，為今之計就只有離間計了！」

「你且細細講來！」

「陛下，宋軍的主帥是虞允文，而他是一介文人，不懂兵法。然而宋軍主力卻掌握在老將魏孝德手中。據臣所知，魏孝德曾在岳飛麾下為將，而南宋朝廷一向黨同伐異，派系林立，何不以此離間二人，等宋軍換將，那虞允文就不足為懼了！」

完顏亮聽後轉怒為喜「好，太好了，火延慶，此事朕就全權交予你了，速速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