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劍出如龍(上)

第十三章 劍出如龍(上)

劉師兄如此高調張揚,弄得薛振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茬。那劉師兄嘆息間瞥了薛振鍔一眼,言道:「罷了,可惜薛師弟新入門……我去後山瞧瞧武師弟可曾出關,他嗜劍如命,若破關而出必定聞戰欣喜。」

錯身而過,劉師兄匆匆去了後山。薛振鍔在原地停了半晌,心中五味雜陳。怎地天下第一劍俠的後人,落在劉師兄眼中如此不受待見?

待進得紫霄宮中,卻見一切如常。王師兄照舊守在藏經閣,捧著經文撫須研讀。旁的道人也不見有何異色,唯獨幾個火工居士竊竊私語。

薛振鍔回得耳房,略略休息片刻,那牛二便提著食盒上了門。

「小道長,洒家給你送吃食來了!」

食盒放在桌上,這夯貨轉頭就要走。

薛振鍔趕忙攔住。

牛二瞪著牛眼很是不解:「小道長還有事?」

「居士可知花家子弟今日要上山比劍?」

「自然知曉。」

薛振鍔道:「聽聞花家劍法獨步江湖,未知此戰劉師兄能否勝得。」

那牛二瞪眼道:「小道長說笑!那花少琮在江湖上不過蒙蔭祖輩威名,便是打娘胎里練起,不過二十年之功,如何比得了劉道長?再者,花家劍法不過堪稱上乘,哪裡比得了紫霄宮三盤九派劍法?」

薛振鍔略略思量,大概明白牛二這夯貨的意思了。大概就是,厲害的不是花家劍法,而是百年前花雲那個人,實際上花家的劍法只是上乘而已,談不上絕世。

還有就是,尋常武者與道門真修之間,差距不以道理計!

「原來如此,牛居士過往可曾習過武?」

牛二憨笑道:「倒是學過幾年莊稼把式,洒家在陝西倒是闖出過『黑旋風』的名號。」

薛振鍔肅然起敬:「居士用的可是宣花板斧?」

牛二眨眨眼:「洒家用的是熟銅棍。」

薛振鍔暗自吐槽,幸好用的不是板斧,不然他還以為這貨是李逵的原型呢。

又拉著牛二閑聊半晌,薛振鍔倒是對此時的江湖有了幾分了解。此時的江湖中人,要麼混跡六扇門,要麼混跡賊窩。如花家這般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那是少數中的少數。

江湖中倒是有內功傳承,不過是從道門流傳出去,又幾經改良,繼而變成讓肺腑適應發力技巧的吐納之法。

說得高興,那牛二還拉著薛振鍔去到院中演示了一番。但見那牛二忽急忽緩吐納幾下,臉色陡然漲紅,大吼一聲『嘿』,而後手起掌落,硬生生將一塊巴掌大的鵝卵石劈成兩半。

薛振鍔當即應景的喝彩不已。心中暗忖,這劈鵝卵石想來比劈磚頭更有技術含量吧?只是牛二五大三粗,胳膊比自己大腿還粗,還真沒法說他這氣力究竟算內功還是純粹的肌肉力量。

潦草吃了一口,被誇得眉開眼笑的牛二提著食盒走了。薛振鍔在房中踱步消食,正待歇息片刻,那牛二便去而復返。

「小道長,花少琮已進了山門。小道長若想看比試,最好快些穿戴。」

「好,我馬上便來。」

薛鍔當即跳下床來,三下五除二穿戴整齊,圍了大氅跟著牛二匆匆便走。

從西道院剛出來,便見從十方殿轉出一行人。前方知客道人引路,一玄衣青年與其並肩而行,再往後則是四男四女八名捧劍侍從。

此八雙目有神,行步有力,一看便是練家子。再看那玄衣青年,劍眉星目,不過二十許,言談隨和卻雙目如電,整個人便好似一柄未曾出鞘的寶劍。

牛二與薛振鍔在門前打量了兩眼,前者便撇嘴道:「燒包!」

這夯貨原本嗓門便不小,即便壓低了聲音,可依舊被練家子聽在了耳中。

一捧劍女子聞言頓時眉頭一皺,蒼啷啷長劍半出鞘:「你待再敢不敬我家少主,小心你項上狗頭!」

牛二是夯貨不假,卻也不是傻子,當即一縮脖子,裝作沒聽見。

那玄衣青年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便寬和道:「不過是些閑言碎語,弄玉,還不趕快收了劍?」

「是,奴婢失禮了。」

那知客道人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笑吟吟道:「花居士,前方便是紫霄殿。居士是先進香,還是先試劍?」

花少琮道:「真武大帝當面,怎地也要先上一炷香才是。」

知客道人點點頭,引路而行,帶著花少琮上了三層石階,進得大殿之內。不過半刻,花少琮轉身而出,便在石階之下雙膝捧劍而坐,閉目養神。

知客道人追將出來,訕訕道:「花居士見諒,劉道長還未回返,是以這試劍怕是要耽擱片刻了……不若居士移步十方殿稍稍歇息?」

那花少琮搖頭道:「我便在此等候便是。」

薛振鍔與牛二在片刻看了半晌,也不見劉振英應戰。恰在此時,陰雲密布,微風乍起,轉眼便有雪花飄落。

薛振鍔即便圍了大氅,依舊禁不住冷的打了個哆嗦。

牛二在一旁嘟囔道:「劉道長怎地這般不爽利?三兩劍打發了那公子哥便是,這般拖延要到甚地時候?咦?小道長怕是冷了?你我不若在偏殿暖和暖和。」

「也好,快走快走。」

凍得跟三孫子一般的薛振鍔當即從善如流。若非心中男兒武俠夢作祟,傻子才跟這挨凍呢。

二人快步進到西側偏殿,值殿道士見二人進來也未多言,只說道:「不用說,你們定然是來看熱鬧的。關門關門,這一時半刻打不起來,待打起來開門也不遲。」

薛振鍔稽首見禮,寒暄一番才知道,這道人乃是十方堂弟子,道名黃振乾,序入門先後,薛振鍔得稱其為師兄。

黃師兄不過二十齣頭年紀,很是愛說閑話,為人極為熱情。當即搬了椅子讓二人落座,又挪了火盆烤火。

閑談半晌,就聽隔壁側殿有人嚷嚷道:「來了來了,劉師兄來了!」

殿中三人幾乎同時起身,朝著殿門口搶去。

待開了殿門,抬眼便見一身百衲衣的劉師兄皺著眉頭、提著三尺青鋒緩緩踱步拾級而下。

趁著還沒打起來,薛振鍔道:「黃師兄怎地這般眼熱?」

那黃師兄道:「哎,我天生拙笨,一路拳法學了三年也不曾學會,劍法更是幾次險些傷了自己。而今早已絕了學劍心思,便只能過過眼癮。」

薛振鍔寬慰道:「師兄豈不知大巧若拙?說不得師兄三年習一拳,待學成之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黃師兄只是苦笑搖頭:「師弟莫要亂說,我自知拙笨,既入不得道,也習不得武,只求來日外放為一方住持,如此足慰平生矣。」

薛振鍔暗自察言觀色,見這位黃師兄語態真誠,只怕說的是實話,便沒再多言。

刻下,劉師兄提劍停在花少琮三丈之外,稽首道:「紫霄劉振英,見過花居士。」

那花少琮陡然睜開眼,雙目如電,好似青鋒出鞘。他騰身而起,長劍握在左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言道:「聽聞劉道長乃是子孫廟真修,不知入山門幾載?」

劉振英悶聲道:「慚愧,入山六載,修行只得微末之功。」

花少琮道:「六年?那劉道長習劍幾年?」

劉振英沉思了下:「大約三年。」

「三年?」花少琮臉色陡然泛紅,輕笑一聲,惱火道:「久聞紫霄宮三盤九派,劍法乃是上乘中的上乘。可選劉道長這等只習劍三年之人與在下試劍,是否……有些太過輕狂?」

劉振英錯愕了下,隨即真誠道:「非是簡滿花居士,實在是子孫廟其餘師兄弟各有要事,下山的下山,閉關的閉關,出去新來的薛師弟,便只余我一個閑人。還請居士見諒。」

花少琮輕笑道:「宣淵一道志、求德振常存,既然振字輩無人可用,何不請出德字輩前輩?」

劉振英笑道:「諸師伯、師叔同樣無暇。」

「呵……罷了,想來劉道長敗了,自然有德字輩前輩應戰。請!」

「呃……請!」劉振英稽首一禮,不丁不八站立當面,絲毫沒有要拔劍的意思。

花少琮靜氣凝神,左手將寶劍舉至右肩,右手按住劍柄。拇指一按機簧,但聽蒼啷啷一聲,鯊魚皮的劍鞘好似一道閃電砸向劉振英,與此同時,那花少琮好似流星趕月,緊隨其後挺劍而刺。

劍鞘與劍一先一后,接踵而至。

偏殿觀量的牛二倒吸一口冷氣:「花家小子有兩下子!此一招投石問路,只怕已經有了七成火候!」

薛振鍔眨巴著眼睛,只看了個熱鬧,但既然牛二說厲害,那想來這花少琮的確有些門道。餘光掃到人影晃動,扭頭便瞧見從東道院中轉出一群坤道。

那些坤道年紀都不大,內中有一嬌小身影,卻正是棲霞公主殷素卿。

薛振鍔咳嗽兩聲試圖引起殷素卿注意,卻被場中喝彩聲遮掩。那殷素卿只四下掃了一圈,便目不轉睛看向場中。

薛振鍔知曉與殷素卿勾連太深會惹閑話,便不做他想,專心看起場中對弈。

只眨眼間,劉師兄與那花少琮已然從台階下打到了台階之上。劉師兄依舊不曾拔劍,只用左手劍鞘偶爾格擋,腳下步子好似迷醉,忽左忽右,只任那花少琮的劍光將其攏得油潑不入、水潑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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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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