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胸無大志

李乾以為楊甜不喜歡，連道：「你要是覺得不好看，那裡還剩下一些石灰漿，拿來抹了便是。」

「怎麼可能不好看，我從小到大就沒住過這樣好看的屋子。」

從來沒有人肯在她的屋子裡花費裝扮的心思。

畢竟她也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為口飯奔波不停，能住上差不多的房子，有白牆地磚的，就已經很不錯了。

李乾聽著楊甜話語里的歡喜，也跟著笑了起來。

之前楊甜就說這屋裡空落落的，他想即使加上了土炕，這屋子看上去還是少了什麼，所以就在裡面畫上了彩畫。

楊甜一走進來，便能看著這裝飾畫，心裡自然高興。

只是楊甜摸著牆壁道：「可惜這畫畫得這麼好，用不了幾年也會開始褪色，消散，不能永遠留下來。」

李乾看向她：「若是消了，我再畫便是。」

楊甜的手一頓，李乾今日做的事，她是很感動，但幾年之後，李乾也應該回到自己的家中，做他的富貴公子，怎麼可能還會留在這裡。

楊甜笑了笑：「它如今已經刻在我的記憶里，那就已然是長存了。」

她問著李乾道：「其他房間呢，你可作畫了？」

李乾點了點頭，楊家人待他不薄，他自然不會只給楊甜一間屋子畫上彩畫。

楊甜聽著趕緊跑了出去看，就看到她爹娘的屋子裡，畫了花團錦簇的富貴牡丹，大紅大綠，一看就是他們喜愛的。

楊春樹和田氏的房間里，畫了和合二仙，喻為夫妻恩愛，孩子的房間就是一些花鳥樹木，充滿童趣。

這些屋子裡的彩畫總體來看，雖然不如楊甜的屋子看上去用心，可是也能見其誠意。

楊甜想起李乾的屋子，對著他道：「你的呢，你在你自己的房間畫了什麼？」

李乾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什麼都沒畫。」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就知道，這裡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他最終的家，所以自然也不會費心裝飾房間。

「這裡可真好看，楊甜姑娘真是了不起。」

外面傳來翁蓉和翁瑞堯的聲音，楊甜探頭出去，就見著翁蓉正扶著翁瑞堯走過來。

她走了出去道：「翁大人，你們怎麼來這了？」

「我們是想找李公子，聽說他在這，才上來看的。」

翁瑞堯說著瞟到了室內的彩畫，笑著道：「沒想到楊甜姑娘的窯洞外面修的精緻，裡面也是別有洞天。」

楊甜聽著將翁瑞堯邀了進去：「是李乾畫的彩畫，我以前還不知道他的畫工居然這麼好。」

翁蓉看著楊甜屋內每一筆的畫作，心裡難受的緊。

李乾在這裡花了多大的心思，全部都藏在畫中了。

翁瑞堯也是驚嘆李乾在楊甜身上下的功夫居然這麼多，不過他不似翁蓉那樣表露明顯，只是摸了摸鬍子道：「好好，少年英才。」

他看向李乾：「不知道李公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李乾皺了皺眉，但他見著翁瑞堯似乎的確有話要談，就跟著他出去了。

楊甜見著，也要出去，翁蓉卻攔住她：「楊甜姑娘，他們說的是私話，只怕我們不方便聽。」

楊甜笑了笑：「我不是要聽他們說話，是去做其他的事。」

翁蓉見著楊甜出去，的確是鑽進了另一間屋子，沒有靠近李乾二人，才放下心來。

李乾出去后看著翁瑞堯道：「翁大人有什麼事，要這樣著急？」

「下官是聽到鐵林打探到了京城的消息，才急著找您啊。」

「京城那邊怎麼了？」

翁瑞堯壓低了聲音道：「鐵林從臨縣替蓉兒用織物換糧食的時候，聽到康王似乎遭遇刺客，深受重傷，命在旦夕啊。」

他以為李乾會跟他一樣著急，沒想到李乾只是臉上淡然道：「嗯，那他可曾聽到我母妃的消息。」

「這個倒不曾。」

李乾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翁瑞堯攔住他：「小王爺，這康王如若不幸遇害，這日後誰來繼承康王府？」

他們是知道李乾頭上有個哥哥的，可是這人不學無術，難堪大任，要不是李乾身患腿疾，這王府寶印早就該歸他了。

如今就要面臨新王舊王交替之際，李乾要是不趕著回去送喪，這康王的名頭可就是別人的了。

李乾卻想得很明白：「現在叛軍還沒從崇州撤出去，要回到京城，少不了幾個月的折騰，到時候就算回到王府，那位置也不是我的。」

「可是，您都不想爭一爭嗎？」

翁瑞堯只覺得李乾年歲不大，不知其中利害，要是讓他大哥即位，只會是害了康王府。

他早年在參試時，康王曾為主考官，他受過其恩德，所以才會對著李乾格外照顧，而不是僅僅是因為他是王爺的兒子。

李乾心中自有主意，也就搖了搖頭：「如今這個局面，爭也沒用，這件事，你也不必憂心了，我自有打算。」

他說著就離開了翁瑞堯，翁瑞堯卻捶胸頓足，認為李乾胸無大志，康王府一脈，只怕從此便要沒落下去。

李乾前去找楊甜，才發現她在自己的窯洞內學著他畫彩畫。

只是她畫工一般，畫了半天才勾勒出一個小豹子的形態，見著李乾來了，對著他招招手：「你看，這像不像你。」

李乾聽著楊甜的話，走上去見著牆上的畫作，有些懵神道：「你這畫的是貓還是犬？」

楊甜想著自己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李乾卻連牆上是什麼都看不清。

當即將畫筆扔在一旁道：「是豹子，豹子。」

「這麼矯健的身姿，都看不出來嗎？」

李乾連上面的前腳後腳都分不清，自然也找不到哪裡能表現矯健二字。

不過他還是咳了咳道：「現在倒是看出來有幾分像了，但你剛剛說，這是我？」

「不像嗎，你看這個時常都不服氣的眼神，跟你多像。」

楊甜笑著打趣，李乾卻想起剛才翁瑞堯對自己流露出來的失望，自嘲地笑著道：「野豹勇剽，我不過是個殘廢，如何能像。」

楊甜心思靈敏，知道定然是翁瑞堯對著李乾說了什麼，才會讓他此刻說出這種喪氣話來。

「我只知道，斬殺不服軍令守衛的是你，帶兵守著城樓的是你，除掉邊軍軍頭的也是你，你要是都如此妄自菲薄，其他人還要不要活了。」

李乾抬頭看向楊甜：「你真的覺得，我不是無用之人？」

楊甜一笑：「先不說你肯定不是，就算是又怎麼樣，你才多大，一個人流落在外，能保全自身就已經是很不得了的本事了。」

「可是如今，有一個能夠平步青雲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卻處處猶豫躊躇，顯得既軟弱又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