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囂張的捕快
慕歲從來不覺得提前打算、甚至是過度警惕是什麼壞事。
就像當初她發覺天旱、蝗災，有飢荒的苗頭時，便立馬帶幼崽們上山一樣，
當她騎著馬，一路看著乾涸開裂的田地、灰頭土臉的擠在一起的人群，心中是有些慶幸的。
幸好她在幼崽們身邊，幸好她有武藝能帶幼崽們上山，
不然，家裡那幾個白白嫩嫩的幼崽，可能也會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這一路的景象，越是靠近雙河鎮，便越是觸目驚心。
土地已經完全乾涸了，地里的莊稼、甚至是路邊的雜草，都被蝗蟲啃噬了個一乾二淨，
光禿禿的一片，滿目荒涼。
頭頂的太陽兇猛熱辣，炙烤在肌膚上都有些疼，山下的溫度至少比山上高5℃，且完全沒有風，
不一會，慕歲後背就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這還是清晨呢，等到了下午，估計會更加難捱。
雙河鎮內有兩條大河穿鎮而過，鎮內居民目前還不缺水，關起門來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種些小白菜和蘿蔔，勉強還能果腹。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家裡的存糧總有吃完的一天，
到時候該怎麼辦？
沒人知道。
雙河鎮還算是相對安寧，但周遭臨近的村子就不好過了。
河水的許多分流已經乾涸，以往的小溪流道裂成了乾巴巴的口子，
沒有糧食、沒有水源，不少村子都已經成了荒村，陽光下的土坯房顯得格外破敗，好似隨時都會坍塌，
村民們拖家帶口的聚在了雙河鎮外。
雙河鎮原本的拱門前不知何時安裝了一扇厚重的大木門，
大門處有人把守，有捕快，也有大戶人家的家丁，甚至還有鎮民的參與，
他們限制著流民的進入，不希望因他們的到來而縮小自己的生存環境。
村民，不，現在稱之為流民應該更加準確一些，
他們挨挨擠擠的貼在一起，自發的圍攏在鎮門口前，
周圍沒有一絲陰涼，陽光炙烤著肌膚，空氣中都是長時間的汗濕而散出的酸臭味。
他們不怕熱么？
怕！
但更怕死！
沒有土地、沒有糧食，也沒有家，
若不拼盡全力擠進鎮里去，他們還有哪裡可以去呢？
慕歲看著周圍的人群，皺了皺眉，他們這麼圍著，她也進不去啊。
「那邊騎馬的，你是要進鎮上嗎？」
就在慕歲愁眉不展之時，一個穿著捕快服飾的人從拱門上方探出頭來，朝著她喊了一句。
慕歲環顧四周，似乎在確認那捕快叫的人是不是自己。
「別看了，就是你。」捕快補充道。
沒鬧飢荒之前，馬在整個雙河鎮都是稀奇的東西，更別說現在鬧了飢荒，能吃的活物基本都吃了，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騎馬了。
「嗯。」慕歲點頭，回答他上一個問題。
「進鎮上簡單，只要五十個銅板，我立馬就放你進去。」
捕快打量著慕歲，態度很是熱情。
在大多數人都吃不飽的時候，就沒有人會在意自己的形象，
慕歲的乾淨整潔與這裡的流民格格不入，更別說她還騎著馬，手裡還拿著劍，一看就不好惹。
想到這，捕快的態度更軟了幾分，像是推銷產品的小販，
「現在這五十個銅板能幹啥呀，買一升糙米都要一百個銅板呢！怎麼樣，這麼一比，這點錢不貴吧？」
慕歲：……她隱隱記得之前的糙米好像只要兩三個銅板就能買一升吧，這個物價翻倍翻得，她一個沒什麼金錢觀念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慕歲的遲疑，捕快又道，
「嗐，您可真別嫌貴，這鎮門還是新打造的呢，開關一次都得放著這群流民，麻煩極了。說不定過兩天再來啊，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這種討價還價的小販既視感真的是越來越重了啊喂！
「沒錢。」像銅板這種又重、面額又小的鈔票，慕歲身上還真沒有。
「沒錢？」捕快立馬變了臉色，「沒錢你來這裡幹什麼？」
說罷，還朝著旁邊「啐」了一口，「沒錢還穿的人模狗樣的，白和一個窮鬼講半天，真是晦氣！」
「但我有糧。」說著，慕歲便從面前的布包里取出了一個荷包大小的口袋，口袋裡裝了約有一升重的粳米。
——這個感謝秦明朗小幼崽，因為實在擔心慕歲一個人離家出門，怕她在和別人的交易中糧食被人發現全部搶走，於是想出了糧食分裝的點子。
「有糧啊！」捕快感覺自己的臉被人打得青疼，但也不尷尬，又立刻切換諂媚的笑臉，「有糧也行啊，這樣吧，您把糧給我，等您出城門的時候，我不收您錢，您看如何？」
「可我不給。」慕歲完全沒有自己氣到人的自覺，慢悠悠的把糧塞進了糧口袋裡。
「你！」捕快氣得瞪眼，「臭娘們，耍我呢？」
慕歲抬眸，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就算耍你，又如何？
荒唐，是慕歲面對這個捕快時的第一感覺。
百姓流離失所，身為父母官，非但不加以解決，反而放任自流，從捕快的行事風格便能夠窺視到縣令的意思。
不，不能說不加以解決，應該說……他們的解決方式，是將人隔絕，功利大於人道。
但轉念一想，除了這種解決辦法，又能怎麼辦呢？
先不說朝廷會不會撥款賑災，就算會，按照這個朝廷的性子層層貪墨下來，發到災民手裡的東西還不知道有沒有十之一二。
「臭娘們，你等著，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見慕歲不搭理他，那個捕快嘴裡還不停的罵罵咧咧。
嗯？又是姓王的？幼崽的奶奶王氏、鬧事的王三，還有這個姓王的捕快，這雙河鎮姓王的、還要在自己面前蹦躂鬧事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慕歲拍了拍小黑，輕柔的力道帶著安撫的意思。
小黑仰起頭「咴」了一聲，似是應答。
小黑往後退了幾步，在慕歲夾緊馬腹的同時，助跑起跳，
修長靈活的四肢輕巧的一跨，便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從拱門處跨進了雙河鎮里。
姓王的捕快站在草垛上扶著拱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慕歲騎著馬，明明是仰頭看著王捕快，但愣是讓她表現出了一種睥睨眾生的氣勢，
慕歲伸出大拇指，指尖朝向自己，在自己的脖子前虛虛劃了一下，
似乎格外囂張的在挑釁王捕快，我進來了，有本事弄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