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期將近
地籠依舊骯髒惡臭,難以忍受的汗臭混合著食物腐爛的氣味讓人分外難以忍受。
但也不是全無益處,西澤爾清楚地感知到貴族禮儀對於他的影響已經逐步變小,畢竟沒有什麼比這囚籠更能醫治矯情。
「如果不是這座囚籠,我是否能夠意識到自己的變化?」
西澤爾皺著眉頭思索著,作為一名孑然一身的奴隸,他唯一所擁有的,只有他自己。
而那所謂的「貴族的禮儀」,讓他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這種感覺對於他而言並不算美妙,甚至有些惶恐。
好在似乎他已經重新地找回了自己,至少他和從前一樣,不再嫌棄地籠。
如果每日的飯菜能夠再好一點,沒有每周的死亡抽籤,他並不嫌棄現在的囚籠生活,至少不用終日勞作,片刻不得安寧。
該死的弗里曼!
這幾天的食物似乎比贏得斗獸場盛宴之前還要糟糕。餿掉的米飯,枯黃的菜葉,以及那聞之作嘔的菜湯。
不用多想,也能明白這一切究竟是誰的傑作。
然而今日的飯菜明顯要好出許多,麵包雖然有些干硬,但至少沒有腐爛的味道,蘸著索然無味的青菜湯汁入腹,吃飯總算沒有變成一項煎熬。
西澤爾有些意外,畢竟在這地牢里,沒有人會為了一名奴隸違背弗里曼的旨意。
但要說弗里曼轉了性子,突然決定放過自己,西澤爾也是萬分不信的。
至於下毒,倒也還不至於。
奴隸們都是斗獸場場主真金白銀買回來的,弗里曼也只是被雇傭的管理員,隨意殘害奴隸的事情他萬萬不敢輕易去做,尤其是西澤爾這種贏過一場比賽的,如果死得不明不白,對於弗里曼而言也是一件麻煩事。
畢竟,斗獸場盛宴也有一些老主顧們,特別喜歡看著西澤爾這種僥倖逃過一劫的,在下一次爭鬥中殞命斗獸場的戲碼。
西澤爾索性便大口吃了起來。
不多時,弗里曼便哼著小曲,巡視起這片屬於他的疆土。他看向大口吃飯的西澤爾,嘴邊劃過一縷譏諷的笑容。
西澤爾隱隱地有些不安。
於是弗里曼心頭突然增加了一絲憤怒,僅僅譏笑一聲,心中暗爽似乎有些不能滿足。
他又朝前走了幾步,越發覺得氣悶,總覺得還是有必要發泄一下,順便看看那個半精靈的絕望神情。
徑直來到西澤爾的囚籠前,憤怒讓他的笑容變得十分惡劣。
「低賤的半精靈,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徹底逃離了斗獸場盛宴呢!不過貴族虐殺人的手段,可比戰死斗獸場要殘忍得多,一想到你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還真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呢。」
弗里曼說完也不解釋,只覺得心頭一口惡氣吐了出來,哼著小曲背對著西澤爾,步伐輕快得走開了。
四目相對這個限制還真是麻煩,對於不能探聽出來更多的消息,西澤爾感到有些遺憾。
「有貴族想要我的命,而且要虐殺,究竟是哪裡結下的深仇大恨?」西澤爾默默思考著,「不過看弗里曼的反應,至少在那所謂的『貴族』到來之前,不會為難自己,甚至連斗獸場盛宴都不會讓自己參加。」
或許可以等到馬達夫輪值的時候,再問一問緣由。
陰暗的地牢,時間的概念被逐漸弱化,白晝與黑夜難以區分。
西澤爾保持著淺層睡眠,他擔心一不小心便會錯過馬達夫輪值時的巡視,錯過打探消息的機會。
雖然這樣的淺層睡眠會讓西澤爾更加疲憊,但眼下沒有了斗獸場盛宴的威脅,他也不在乎多花費些精力。
好在似乎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在西澤爾的感知下,似乎距離弗里曼離開並沒有多久,馬達夫就已開始了新一輪的輪值。
事實也確實如此。
馬達夫剛剛輪值,便有些想要去看看這個不幸的傢伙,當然也有點惋惜,不過這份惋惜與幸災樂禍相比有些微不足道。
在斗獸場工作了近五年,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
一名貴族,究竟犯了什麼錯,竟然會被安排到斗獸場這樣的地方。
只差一點,這名貴族就能從斗獸場盛宴中活下來,就能等到家族的解救。
而西澤爾,就是那差了的一點。
他並不打算與西澤爾訴說實情,一來什麼也改變不了,二來也容易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他只是單純地想去看看這名可憐的少年,懷著某種看熱鬧的複雜情緒。
「親愛的馬達夫,你剛剛輪值就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
西澤爾已經逐漸習慣於在矯情與正常之間切換,並且掌握了主動權。
而此刻,他再次散發出他高貴迷人的笑容,不斷增進著與馬達夫的好感。
馬達夫的面色如常,笑容略有些奇怪。
「弗里曼已經找我說過了,你能想象他那幸災樂禍的表情。」
「什麼,他竟然跟你說了。」
「是的,關於那貴族的消息。或者說,關於我的死期預告。」
馬達夫驚訝地張大嘴巴,以弗里曼的經驗來說,他不應該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事實也確實如此。即便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弗里曼依舊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盤托出。
但是西澤爾利用隻言片語,營造了他已經對此事完全知曉的假象。
既然弗里曼已經「和盤托出」了,馬達夫也不再隱瞞,臉上也有了同情的神色。
「西澤爾,你真的是太不走運了。」
「誰能想到上一次斗獸場盛宴,你擊殺的那名巨劍戰士,竟然是某個犯了錯的貴族。」
「原本在家族的運作下,他很快就可以重獲自由之身,可是偏偏被送到了這個斗獸場,偏偏被你……哎……」
原來竟是這樣,果然是那名巨劍戰士惹出的禍端。
在見到馬達夫之前,西澤爾也做了諸多推測,他最擔心的便是巨劍戰士家族的復仇。
此刻最擔心的猜測變成現實。
「我還有多久?」
「他的家族已經聯絡了斗獸場場主,正在趕往凜風城的路上。」
西澤爾誠摯地感謝了馬達夫的消息,由於心中過於慌亂,他便不再多言。
馬達夫又看了一眼這個充滿貴族氣質的半精靈少年。
此刻,顯然後者更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於是他與西澤爾珍重告別,隨後轉身默默離開。
西澤爾臉上和煦的笑容與周身謙和的氣質一併消散,他緊握著拳頭,心中萬千思緒奔涌。
身為奴隸,他十分清楚貴族那些腌臢的手段。
在前主人那裡,他曾聽過那些生不如死的哭嚎,那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而前主人不過是一介富戶,據說那些折磨人的辦法遠不如貴族的十之一二。
自己的性命,在貴族眼裡終究是這般不值一提。
西澤爾想起了巨劍戰士在決戰之前的高談闊論,在貴族身份的加持下,似乎顯得那麼的理所當然。
即便拒絕了巨劍戰士的提議,僥倖搏殺活了下來,最終仍要成為他的陪葬。
不,作為一名低賤的半精靈奴隸,西澤爾甚至配不上為他陪葬。
他將如同豬狗一般被肆意屠戮,只為祭奠那個已經逝去的生命,祭奠自己的手下敗將,箭下亡魂。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西澤爾緊握著手心的毒牙匕首,眼神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寬敞明亮的卧房內,燭光跳躍著歡騰著,卻在一陣疾風之下迅速熄滅。像極了斗獸場內囚禁的生命,短暫而脆弱。
本就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弗里曼,看著眼前的蠟燭突然有所醒悟。
「糟了,白天跟那該死的半精靈說得有些多,萬一他自尋死路?」
他突然驚出一身冷汗,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不無可能。
如果換做自己,即將面臨貴族的血腥手段,還不如自行了斷來得痛快。
而恰好,半精靈的手中,有一柄見血封喉的毒牙匕首。
如果不能交出半精靈,場主不知道會不會把自己交給那個家族泄憤?
畢竟,把巨劍戰士挑選入斗獸場的可是自己。
弗里曼急忙披上衣服,朝著斗獸場地牢一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