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特別篇-記憶之匣
玲瓏的赤足在地上掂出水影般的漣漪,輕盈似蜻蜓點水,優雅若天女下凡,以旋轉、掂立、跳躍、滑步與屈伸等動作為主,一身著簡易白裙的美少女正以她白皙的長腿和玉足,跳出令人心曠神怡的、如夢似幻的舞蹈。她時而短短地立起足尖,展現出對天空的憧憬;時而屈膝畫圈,抒發對大地的愛戀;時而一連幾個踮腳跳躍,輕靈的彷彿身後有著一對隱形的羽翼,渴求蒼穹能替她傳達她的思念;時而收腿半俯下身,將自己單薄的身軀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希望大地能夠理解她的黯然與憂傷……
白金sè的美麗曲發伴隨著舞步的流轉飄動,宛若乘風飄蕩的落葉碎花,輕閉雙眼的少女表情怡然,化為了一隻在湖面上翩翩起舞的白天鵝;即使沒有音樂相襯,她也用空靈的恰到好處的掂地之聲,抒寫出僅屬於自己的樂章旋律。少女雖然因為光著腳,無法長久和多次的立起足尖,不過卻使她的腳底和地面之間的角度,呈現出了完美絕倫的黃金比例;不光富有特別的美感,而且這種樸素的感覺它又十分自然,捨去過分的裝束打扮,就以最原始的形態露面示人……
是啊……沒錯……自然美才是最真實的美麗!根本不需要搔首作態,以各種閃亮亮的東西塗抹自己,只需展現自己最原始的美麗,讓一切都渾然天成就足以了!
在社會上被譽為芭蕾舞姬的雅藤留美,可能是在來到這裡后才懂得了這個涵義……
每當牢房空無一人的時候,留美都喜歡在這裡翩翩起舞,用芭蕾化去內心的負面情感,平緩或治癒自己的傷痛。每一次……只要完全沉浸於節奏與旋律中,就可以忘卻掉一切不好的東西,僅專註於自己的舞步,就能讓一切都變得光明起來……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斷給自己這種心理安慰的少女,剛一個立足尖飛揚起來,腦袋裡就突然沖入了一片滔天的烈焰,她隨之墮入了進去,透過灼熱的火焰壁障,少女好像看到有無數扭動著軀體的白sè人形在火焰里張牙舞爪地咆哮。它們一邊發出絕望到極點的哀嚎,一邊將慘白的手臂探出火外向少女身軀,似乎是想要把她也拉進這煉獄中去,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死屍們幽幽的怨聲殘忍地折磨著少女的神經。
——「現在就來這裡吧……反正你遲早也要死的……不如跟我們一起……也不會寂寞……」
——「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這裡是個好地方哦……」
——「不會再痛苦了……一切都解脫了……沒有絕望……沒有折磨……一切都結束了……」
「不要!!!我不要去那裡啊!!!!」
留美害怕地驚聲尖叫,不要命地逃離了那片亡靈的烈焰;而在現實中,突然神志蘇醒的她則在立足尖時失去了平衡,腳踝一扭重重地跌倒在地,那扭到的地方頓時就紅腫一片。
「啊!……好痛……」留美捂著紅腫的腳踝嗚咽。
看到蒼金髮少女失足受傷,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觀摩芭蕾舞的少年便從暗處跑了出來。
「留美~~~~~!」千鷹到了留美身邊就埋頭替她檢查傷情,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少女的玉足,像對待一件珍貴的易碎品一樣將其輕輕放在腿上,盡量不讓她感到疼痛。
「千……千鷹……」留美有些詫異,原來千鷹剛才一直都在。
「嘶~~~~~這扭傷的還真是嚴重啊……」吸了口冷氣,已經腫的不成樣子了。珍珠發少年眉頭輕蹙表情嚴肅,片刻不帶停緩,著手開始以最小力度慢慢按壓她的踝部,「可能會有點痛……忍著點……馬上就會好的……」
留美看著這麼關心自己的千鷹臉sè微紅,剛點了點頭,突然腳踝處一陣劇痛,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嫵媚的嬌吟,「嗯……嗯……啊!……」
「呃唔……」千鷹聽到這聲後有點興奮,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啊……啊!好了好了,現在就沒~事!了……」
手猛然一用力,只聽一聲清脆的「咔」。
「啊~!」這聲比上次還更有誘惑力,留美疼得兩滴眼淚都出來了,不過後來她便感覺到,伴隨著紅腫的消退,疼痛很明顯地降了下去。
剛才那聲簡直沒讓少年直接靈魂出竅,千鷹鬆開手,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啊……終於沒事了……雖然要走路的話可能還是會微痛,不過在那之前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謝……謝謝你……」留美紅著臉輕聲道了個謝,試著活動了一下扭傷的右腳。(嗯……不痛了……真的不再痛了!)她不免驚喜道,「哎~……真的不怎麼痛了誒!……」
「是吧!?哈哈……對於急救我還是比較擅長的!……」
「真的真的……簡直是專家水品呢!……」欣喜地動著右腳,留美誇讚道,「沒想到千鷹你還有這項特殊功能呢~早知道以前練舞扭傷的時候就找你來了呢!……」
「對了!~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千鷹突然右手一捶左手手心。
「納尼啊~?」
「呵呵……」千鷹看著留美,臉上掛著欣賞的笑容,「你的芭蕾舞……跳得真好!……」
100%的純真實,不摻雜半點諂媚奉承等虛假的意思,而只是單純的讚美與稱讚。短短的一句話,非常清晰地表明了千鷹的想法。
「唔……唔……」留美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她立刻害羞地把頭埋進了雙腿之間,不敢再多看千鷹一眼,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能聽到,「阿……阿里嘎多……」
而千鷹這個獃子竟一點也沒發現留美的異常,「吶~當看你跳舞的時候……我總想起了以前那些美好的回憶……那首舞曲的名字……是什麼呢……?」
「Ca……(記憶之匣)……是我最喜歡跳的曲子……」
「納里候透噶……」千鷹若有所思地仰起了頭,「真是名副其實呢……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白sè櫻花紛舞的那一天……然後好像有一個擁有同樣發sè的少女,站在花樹叢中歡快的暢舞……而布滿落花的大地上,散落著一柄竹劍……還有一隻大尾貓玩偶……」
(原來……果然還是這樣啊……呵呵……真是的……我……剛才究竟在奢望些什麼……)
留美神sè一黯,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聲道:「……在想千鶴醬吧……以前的……」
「嗯……可真是首神奇的舞曲呢……」微微點頭,千鷹沉浸在追憶中,「居然能打開我心中那本已經塵封的回憶,呵呵……現在想起來,可真是眷戀啊……好想……好想再回到以前的時光中去啊……幸福的時光……」
「哼~在這裡的每個人……有誰不是這樣的想的呢……?」留美抽回自己的腳,併攏並抱起了雙腿,「啊~啊~我也是想重新站在舞台上啊……唱我的歌,跳我的舞……繼續當我超人氣超可愛超級引人注目的青年偶像啊……」
千鷹站起身來,「哎呀~果然不愧是當時風靡全球的天才偶像少女雅藤留美呢~不光是著名蘿莉偶像團體的主唱,而且還擔任天王級的芭蕾舞公主。我以前在雜誌上還看到過你呢~傳說中唯一可以裸腳立起足尖的芭蕾少女。我說~那樣真的不會痛嗎……?」
「痛啊~!當然痛啊~!」留美很直白的說道,一邊又綳起了腳尖給千鷹看,「所以才只能立起來一瞬,因為不穿足尖鞋的話實在是太疼了,一般只在旋轉才會偶爾出現那麼一次,在平常的舞步中我所能踮起腳的極限,最多就是80°了。」
(80度!?那已經十分接近直角了!這實在是太厲害了!該說不愧是在各方面都有超強天賦的大小姐嗎……我這種凡人完全不不上她啊……)
「呃……呃哈哈……幹什麼非要掂起那麼大啊~?」深覺等級實在差太多的千鷹,只能聳了聳肩乾笑,「跟其他芭蕾舞者都一樣不行嗎……?」
「呵呵……大概我追求的就是變得跟其他人不一樣、獨孤一行走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目的是取得比原始更好的成績吧……」留美在千鷹的攙扶下試著站了起來,可發現右腳仍舊還是無法著地。她扶住千鷹的肩膀,右腿搭上左腿,立起了左腳的足尖,「……未成年出道、打破芭蕾傳統、並身兼包括學生在內的數項職業,我所做的一切都與常人相異甚遠,而且也如我所願,成就了非同一般的輝煌事業!……只是……」
沒過多久她就支撐不住,慢慢落下了足尖,眉宇之間不知何時已經都是黯然。「真是命運捉弄人……居然讓我落魄到這裡……過去的一切成就全都付之一炬,未來還不知是什麼個樣子。呵呵……薛定諤之貓的量子世界不確定xìng還真是世間真理呢……居然都可以讓一個居於珠穆朗瑪峰的成功者,瞬間摔進馬里亞納海溝里……」
「呃嗯……」千鷹露出同情悲嘆的神情,本來飛舞的天鵝被無情地關進了絕望的鐵牢中,並殘忍地被拔去身上光鮮的羽翼,變成了一隻光禿禿的醜小鴨,整rì只能望著黑暗的天花板,渴求再次見到Sora。留美受到的打擊強度可想而知……
——「吶~……千鷹你說……我們真的可以在氣運之末前……逃離這裡嗎……?」
留美的背影是悲傷的顏sè,她抱住雙腿把頭埋入,開始悄聲啜泣,「我……我……已經不行了……我已經絕望了……自從看到那個場景后……就……就已經連跳舞也不能治癒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一定!一定會的!……振作起來啊留美!!」千鷹環過留美的香肩,高聲為她打氣道,「只要不放棄對希望的執著,就一定會挺過難關!並得到希望的!」
安慰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留美的眼淚透過指縫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落在地,「騙人的吧……我現在……才不相信呢……希望的什麼的,其實打一開始根本就不存在!……看『他們』就知道……我們也……我們也……終有一天會變成那個樣子的!!!」
——「冷靜下來!不要放棄希望啊!集中意志,終有一天!……」
千鷹喊話才剛到一半,忽覺懷裡好像多出了什麼暖暖的、又軟綿綿的東西。定睛一看登時就怔住了,少年瞪著雙眼大張著嘴,臉也紅了一片。
「抱住我……」留美兩段玉臂緊緊環住他的腰,竟然一頭扎進了千鷹的胸口,她一邊哭泣一邊又抱得更緊了一分,那是生物與生俱來的天xìng,在死命守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求你了……請抱住我……抱緊我……」
留美用顫抖的聲音不停乞求著,像只受傷的小貓一樣縮在少年懷中,給予他的胸膛無盡的淚水。那是多麼的無助、多麼的惹人愛憐……
千鷹似乎也是出於本能,一下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留……留美……不要哭了啊……我向你保證……一定!……沒事的……」
「歐內該(求求你……)求求你塔斯給爹……塔斯給爹(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對留美來說,現在千鷹是在川野流和古濱堂優子死後、她唯一可以去依靠的對象,可以說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心靈支柱,同時也是唯一一個……能將她從絕望的深淵中救出來的人。
——「還有……請你……請你們也別死!……求求你們也不要死!……我再也不想……再也不想變成孤孤單單一個人了!……身邊的大家們……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死掉!……請別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抱著留美的千鷹第一次感覺到了她肌膚的柔軟,鼻中縈繞著自然而又獨特的柑橘味香氣,還有那長至過臀的波浪式蒼金sè秀髮……不知怎的,這些竟令他下定了決心!除了為自己的妹妹而活以外,他也一定要守護這個柔弱的少女!
嬌永遠是在傲內部的,所謂的傲嬌,「傲」只是為了塑造自己強勢形象的壁壘,好能保護其內隱藏的「嬌」。留美她叱吒演藝圈數年,憑一個小孩子之身,那是必要為自己量身定製一個光鮮的甲殼!在社會上如果露出軟弱,那麼後果就是被除名失敗……
大小姐也一樣有一個「小」跟在「大」後面,留美的「傲」還有「大」,都是為了使自己更堅強而強行安裝的。因為不這樣的話,根本dúlì不了,也生活不下去!但是當這層保護膜也破滅粉碎的時候,留美便意識到了,自己除了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之外什麼也沒了……所以即使拋棄表面、淋漓展現自己的「嬌」與「小」,她也希望可以得到救贖……
她很無力……她很弱小……她渴求被保護……她現在沒了我們幾乎就活不下去了……
千鷹終於了解到了……雅藤留美真正的內心世界……別看她小小年紀就揚名四海,其實本質跟同齡人一點也不差。她……只是個不幸落入絕境,渴求關懷與拯救的小女孩罷了……
「吶~留美……」千鷹鬆開留美,遞過去他右手的手心,「你還記得這隻手嗎?那一天……你的阿流哥和優子姐姐逝世的那一天……」
「啊……?」留美抹著眼淚離開了千鷹的懷抱,眼眶發紅,看東西還未免有些模糊,「這……這隻手不是!?……那天的……邀請我的……」
看著留美不知是驚是喜的俏臉,千鷹又重現了那天的和藹微笑,「啊……是的!……這隻右手,它象徵著我們的羈絆與契約。其實從那天就已經鐫刻下來了,我們互相許諾說要一起度過絕望,不是嗎~?……」
「啊……嗯……」留美眼角掛著兩滴眼淚,這隻右手,讓她回憶起了那天少年的那一句話。
——「一起度過絕望吧!……好嗎……?」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來自心靈深處的情愫再次讓留美淚如泉湧,她嗚咽著緊握住了千鷹的右手,與他十指相交,象徵著兩人之間的StringofFate。
千鷹另一隻手也壓了上去,真誠地吐露道:「從那天開始……羈絆就把我們牽連在了一起。當時我真是太草率了,不過現在也應該不晚……在此我正式發誓,我……一定會活下去,並守護著你也一直活下去,不管將來能不能離開這裡,這是一生的承諾!」
作為儀式,千鷹還將兩人那緊握的手,各自放到了自己與留美的心房上,以證明……這是來自心靈最為誠摯的呼喚!
——「記憶之匣已經替我們澄明了所有,我再宣誓一遍!本人霧比谷千鷹,是絕對不會扔下雅藤留美一個人的!我一定會……一定會永遠守護她……啊嗚!……」
高高站起向神明宣誓的千鷹,可惜還沒等他說出結尾的台詞,蒼金髮少女就飽含著感恩和愛戀,噙著淚吻上了他的唇。她赤足輕掂,伏在了他的胸膛上,而且左手還與少年的右手十指相扣,用真情實意鍛造出了一塊白金的印章,在兩人的誓約上打下了永恆的印記……
——「不管你有沒有達成諾言……我也一定會……永遠守在你身旁的……我最喜歡的人……」
CageoftheMe摸ry(記憶之匣)……又在無形之中……裝載了一份新的真實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