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狐仙一

戰亂年間，有一女為救母弟，斷氣於槐樹下。

因念母與弟，魂魄久不離身，念想深重，而身已死，蟻蟲滿面，身下塵土石塊沾染血跡已被雨露浸淡。槐樹有靈見此以數十載靈氣護其魂魄，槐樹因此也枝葉枯黃近如死木。黑白無常察覺異狀，似有悲曲奏鳴，凄苦悲涼攜著牽挂撥人心弦，剛得知天界有劫，人間又魂魄響起哀怨，唯恐天界劫難降臨人間便急速前往。

行至槐樹之下，小小槐樹已成千年巨樹之樣，巨樹之上有烏雲聚集成圓籠罩，遠望猶如黃沙天，愈近愈暗，至樹下已成黑夜，而向後望，外界明朗如春。枝葉仍舊枯黃，樹榦巨大，樹枝卻枯細，而無葉凋零。樹榦六尺處躺一少女，衣裝破爛腐舊，其身干煸無肉，膚如樹。樹根出土彎曲延伸數尺，樹外土地皸裂，樹下有貓犬鼠兔各類生靈盤地而息也已成木，驚何由諸多生靈願將生息供與巨木少女。黑白無常用法術喚出身中魂魄，其模樣秀麗，雙眸帶靈，問其可願往地府投胎轉世，女郎雙目失去靈動變的木然搖了搖頭，問其何由，女郎目中淚始宛轉，目光凄苦帶著哀怨憤懣，不言。

黑白無常見此異樣，也可憐這遍地生靈便欲收魂帶至地府再問之詳，生死鏈收魂鎖方出，女郎魂魄在黑夜中顯出鮮紅，如同鮮血，女郎魂魄仰頭抗爭鏈鎖大張口吶喊有形而無聲，淚於眼角飄零而非淚水，只可知猶如流光。樹枝顫抖，樹下生靈開始蘇醒，睜目皆為紅眼，眼看形勢嚴峻，就在此刻，突見樹頂蒼穹有一白光突破烏雲，瞬間驅散樹下黑夜。見一女子飛落於樹下，一襲白衣，手持楊柳凈水瓶，面態溫和眼中似有些許疲憊，原是觀音菩薩。黑白無常不得鬆手，觀音使楊柳沾水輕灑，樹下生靈皆恢復原貌就地而息下，直到女郎魂魄安定，樹枝不再搖顫，黑白無常才放下手來禮道觀音。

觀音溫和一笑說：「有勞二位了，天有浩劫，方才平定，而禍已至人間，我觀其世間這姑娘也是受其所至，且讓我與她談談。」

黑白無常稍退，而目無不離觀音與那女郎魂魄，黑白無常看得出這凈水瓶已出裂紋，觀音雖溫和依舊也可見一絲疲憊。觀音先至樹下挽起楊柳枝，朝樹根，樹榦，樹枝揮灑三下，巨樹枝葉開始茂盛生長且變綠色，女郎魂魄也褪去鮮紅。

「花瞳子，生死輪迴皆有定數，不過此次戰亂是由混元魔大鬧天界邪氣降臨人間所至。天界暫已安定，而人間禍亂不絕，滿山原靈皆感你的善孝，不如此般，你在人間再多行幾遭，平禍害，也能護你弟母最後一程，可好？」

魂魄淚落微笑，點頭示好。

黑白無常上前同觀音說道：「觀音菩薩，這小女郎身已毀，且成木，魂魄久離，怎復歸？」

觀音一笑，取出瓶中楊柳，輕輕一揮，楊柳飄至木身融進，木身開始發芽生葉，凈水瓶破裂，無一滴甘露。黑白無常驚之。

觀音則一如往常溫和說道：「沒了露水和枝苗自然就裂了。花瞳子，這身復原需三百年，我觀其世間千年後有隻潛心修鍊的善狐被惡道士誤殺於此收了魂魄，你暫附身於她，也可同助你們修為。」

觀音取出一塊色彩奇異變化的靈石，飄至女郎魂魄前。

「這是女媧去星河彼端尋的補天石，它將送你去該去的地方。」異石在女郎魂魄兩手間飄浮，魂魄感受著這塊石頭……

「菩薩，自花果山之後世間再無補天石，這石何來？」無常問道。

「混元魔頭肆意妄為，於天界大開殺戒，邪氣散播三界，天再度被破，諸多外道邪魔惡靈至三界內，盤古復甦，夸父重生，八身巨蟒也重返。女媧只得前往星海再度尋石補天。天界禍亂暫平，傷亡慘重，而混元魔邪氣散落各處，甘露已盡，柳條也至此，人間的生靈多要看人之本心了。還煩請二位通報閻羅王此狀，急緊安排。按地府時辰不出幾日天界需地府鬼傑相助。」菩薩再度望向小女郎說：「姑娘，人間就靠你了，你有副好心腸，年小而知孝，一路多加小心。」觀音說罷，見花瞳子魂魄點兩下頭，仰天望向大樹，張口出音，旋律悲涼婉轉又十分動聽，風起拂，草木枝葉輕搖，巨樹安在，樹下生靈安睡。靈石與魂魄相連，光縈繞，現一漩渦於前，魂魄一躍而去，漩渦瞬消，靈石魂魄不見所蹤。

原世間混沌盤古開天地后始有天地，天界神靈有的為求安生平淡，有的為逃離漫長歲月，有的為逃避法術強大而心無責便將自己與後代送至人間。此後便有天神、凡生、鬼傑三類，而天神鬼傑也有生死輪迴，也有磨難，所以人間也便成了最好的修鍊場。又不知何時，人間磨難降臨，又出妖魔兩類，而大多是因為混元魔邪氣所致，重者成魔，輕者成妖，觀音交代給花瞳子的事就是保護人間不被妖魔禍害。黑白無常也明了自己任務，讓那些魂魄不被邪氣同化。得知詳情后的無常與觀音作別，詢問觀音將往何處，觀音微微一笑好似放下很多疲憊對無常說道：「先行花果山，取些舊物，後去尋位老友。」

無常不再多問，不久前他們收過一個魂，無常對其十分恭敬，猴魂大笑說：「修鍊至今也可謂戰無不勝，未曾想打不過一個後來仿我的傢伙，也罷！為了師父師弟所護人間，我這隻猴子再來場五百年的劫難又如何！」語罷便同無常前往地府轉世。閻王初見時驚訝萬分，便知天界劫難並非小劫，派黑白無常前往人間察是否異樣方遇大樹。作別觀音后無常速至地府作報，閻王速招各鬼傑，喚觀星官，求天界人間星象，而結論是天已破，女媧以魂暫時補天，天象泯亂，不知天劫於何時，需儘早出發。人間禍害已經開始，刻不容緩，閻王即刻起草下令，一支支援人間天界的鬼傑隊伍蓄勢待發，閻王一聲令下，地府鼓聲陣陣齊響，響徹雲霄，眾鬼傑一發齊出。

轉眼花瞳子，靈石已懸挂白狐頸下，石有靈光做繩。花瞳子來時見到那惡道士在布滿法咒的林間，一劍刺穿了已成人形的白狐女子，白狐變回原形，踉蹌後退，那道士上前抓住狐耳拎起，白狐蹬腿而不咬，眼神空有哀怨，花瞳子見此怒火中燒，抬起手緊握拳，魂魄向前沖聽她大喊：「放開！」一拳打去，卻終成空，白狐已被割喉癱軟在地，林間僅有風起。花瞳子才知道她還不屬於這個人間。沒有人看得到她。道士拿出葫蘆收了白狐魂魄，花瞳子飄浮在那看著一切卻無能為力，白狐魂魄出時對目，哀怨的眼神相撞二魂皆淚落，花瞳子此刻不再發愣，拼了命般向白狐魂魄伸手去抓，而葫蘆法器強勁，白狐極力抗爭，花瞳子的手部魂魄成縷與白狐之爪交纏，依舊未能斗過法器，最終白狐眼神安淡又堅定望向花瞳子示意其放手，花瞳子手上僅多出一記紅繩。紅繩穿過靈石懸挂白狐之上，花瞳子附身，白狐傷愈，醒來的狐狸看著林間，她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又體會到了當初剛學走路的艱辛，但她仍想去追那道士，可這時還不會四足奔跑的她又被靈石帶走了……

白狐摔出了漩渦，她站起來抱怨了聲好疼，就聽見一個人喊道：「有隻說話的狐狸！」眾人便開始追逐白狐，白狐大喊：「不要追了！」確認的確是只會說話的狐狸後人們追的越發瘋狂，就這樣花瞳子附身的這隻小狐狸，在眾人的追趕下摔了好幾次最終學會了四足奔跑。可追趕人實在太多，眼看快要被抓，突然撞到一隻黑色靴子。

一個白衣裳的公子拎起小狐狸打趣道：「哎呀呀，讓我看看是誰把這長安街攪的雞犬不寧，哦原來是你這隻小狐狸。」

白狐輕咬了白衣公子一口說：「我叫花瞳子！無常哥哥，你們怎麼在這？

」黑衣裳的公子彎身看著小狐狸說：「這小模樣還挺招人喜歡的，小姑娘，我們可等了你300年了。」

白狐狸歪了歪頭疑惑道：「三百年？」

還沒等黑白無常解惑，兩位黑白公子已被眾人包圍。白公子看向眾人先打趣道：「諸位人士，不過是只狐狸，也有命有靈，何必窮追不捨，況且她也沒做什麼壞事，不如行善放了，回去忙忙你們的生意吧。」

有一個聲音從人群里冒出來「現在在你手裡！你怎麼不放了它！再說了！會說話的狐狸，幾千年都不會有一隻，這肯定是只仙狐，誰先有這隻狐狸，誰先搶到或者誰先賣了吃了！那在長安城的名聲絕對出了名的響亮！你說放了？那你先放了！」

兩位公子放眼人群，覺察異樣，邪氣已至，有一帶帽劍客著一身青衣走出人群，按劍微斜說道：「幾十人生私心搶一白狐，為難二位小生，何以啟齒！」話語剛落突覺喉嚨更咽難受。

白無常微微一笑，舉一手示意，緩緩將白狐輕放於地，輕語：「別動。」

眾人皆等著狐狸落地逃竄再抓，劍士回頭，結果見狐狸乖巧坐在地上笑著望向人群，突然劍士拔劍揮向黑白公子，眾人瞬間如同殺瘋了眼的魔頭，眼睛皆冒著邪紫色的光向狐狸撲來，兩位公子立馬蹬地躍起，一陣黑白的氣閃出，一黑一白頭戴高帽的無常現出，一個手拿鐵鏈，一個手持判旗，高帽上一個寫著：一見生財。一個寫著：天下太平。

無常揮舞著法器說道：「驅邪非吾等本職，但為天下安生，又何妨一試！」

就這般兩位無常收著法力護著狐狸舞著法器與眾人打在一起，劍士頭痛難耐，感覺自己氣躁雜亂，心思萬千湧入心頭，控制不住自己拿劍的手向無常亂揮舞，劍士極力定住自身，欲奪過另一隻手中握著的劍，一眼發現握劍的手已經脈暴起，血脈成黑紫色，劍士忍痛自斷其右臂筋脈，方將手垂下，劍仍緊握，手仍血紫，劍士此刻也失去理智沖向前去。無常收著法術，可眾人著了魔道瘋狂，拿起看見的東西便朝二位砸去。有個小孩衝出人群，撲倒抱住狐狸，將狐狸抱在懷中蜷縮在地一動不動，他在護著狐狸。可砸過來石頭木棒等雜物越來越多，人越來越瘋狂，黑白無常欲定眾魂時，白狐胸前靈石發出紫光，狐狸跑出男孩懷抱，長開八尺長尾把雜物打落在地。眾人不散，越來越多的人往前沖，有人被壓倒踩踏，小孩被砸傷痛哭流涕，無常施法牆欲展定魂之術，雖有所傷身而也可定邪氣，就在這時花瞳子魂魄出，白狐四足站立呲牙，靈石石光大展，花瞳子大喊：「你們！都給我適可而止！」法光如同海浪沖向人群，眾人皆獃滯，白狐疾跑人群間，花瞳子魂魄憤懣地朝每個人揮著拳頭也近瘋狂，片刻間白狐跑回無常腳邊，法光歸石，眾人倒地，邪氣消散。無常收術，劍客將邪氣斷於右臂，被侵稍緩，握劍單跪於地，無常將其扶起，將其手臂復原。白狐跑向那個小男童，孩子在無力更咽，身子多處被砸傷，頭破血流，花瞳子魂魄低下身輕撫著他。

小男孩看向花瞳子儘力穩定自己假笑著對她說：「你好像我姐姐。」花瞳子的內心似被撥動了一根弦般，淚落了下來。「我……我姐……姐姐，也有隻白狐狸……」

小男孩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也不再更咽，癱倒在地，花瞳子魂魄抱起那個小男孩，靈石浮起，她摸著小男孩的頭問：「你再說一遍，我像什麼？」

小男孩真的笑了，回答：「像我……姐姐……」說完便手垂下。

花瞳子浮至半空，天上繁星萬盈，地上燈火璀璨，流星劃過天際，江上船夫歌唱，花瞳子感受夜間清風拂面，看著抱起的小男孩，再看下方繁華的長安街，花瞳子終於發出了那聲吶喊，這次黑白無常聽見了。隨著喊聲響起，靈石也施展法術，圓環法光由花瞳子處發出，閃至遠處山脈。補天的石頭自然也能補靈。

黑白無常望向天空，見一隻狐狸緩落於地，打趣道：「看來驅邪除魔的差事有人接對了，我們還是干點別的吧。」語罷，黑白二位公子，一位蒙面的劍客與一隻胸前掛玉石的狐狸走出長安街頭，向後望去，長安集市熱鬧繁華一如常態，有位母親在向她的孩子打招呼，小男孩牽著姐姐的手走向媽媽，姐姐身旁也確有一隻狐狸。花瞳子猜想可能那會是她和媽媽弟弟的後世呢。

走出長安街，靈石開始閃動，白狐看向靈石，剛才的法術好像讓靈石失去了幾分光彩，略有擔憂，可補天石的玄機連黑白無常都無法參透。

劍客好奇的低著頭觀察小狐狸，向無常問道：「它是狐仙嗎？」

小狐狸氣呼呼說自己是人，是個小姑娘，劍客反倒笑了問它：「那小姑娘你幾歲呀？」

小狐狸輕聲回答：「舞勺之年。」

劍客感覺到小狐狸是認真的，便不再打趣她，靈石停止閃動后，漩渦再出，黑白無常雖然很想保護這隻小狐狸，但無奈他們也有重要的事要做，小狐妖的第一站已經抵達，也見到了她的能耐，黑白無常只能告訴自己不要牽挂太多。

無常對小狐狸說道：「我等也會驅邪魔，保證你喚醒之人不再附邪，也儘可能多招納賢士以備天劫，你且大膽隨石去，望你早日完成修為，換得人間太平，與母弟團聚。」

小狐狸假裝很強勢又生氣的樣子對無常說道：「下次不要叫我狐狸！我叫花瞳子！」

劍客喚了聲狐狸，將隨身乾糧投給了她，白狐一嘴接住追著自己尾巴繞了一圈，打了聲招呼躍入了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