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傻瓜

譚岩用兩天時間把穀子割完，準備在山上曬兩天星期日再往家拉，那樣輕快些，還省得請假了。

第三天來到學校譚岩發現自己的座位換了，以前是最後一排，現在往前來了三排，好在同桌沒換還是李懷軍。

他問：「重排座位了？」

「嗯，重排了。以前前後桌不都是男生嗎，現在是一桌男生一桌女生，隔開了。」李懷軍說。

譚岩往前看，見冷秋燕在李懷軍前面，不用說自己前面肯定是梁曉燕了。回過頭看是秦立新和孫艷景。心想這樣好，男女生互相隔開省的上課說話。

第一節是代數，這時候譚岩發現了問題，自己成傻瓜了。

尹老師在講台上講，落下兩節課的他什麼也聽不懂，一知半解的那種痛苦勁兒別提了，非常難受。

不但是代數，接下來的物理、化學、英語都是如此，老師在前面講，他聽不懂跟不上。

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請假的時候覺著落下兩節課沒啥，等回來上課時認真聽講能補回來。現在一看不是那回事，歷史、地理還行，這代數、幾何、物理、化學、英語根本不行，自己還沒聰明到那個程度——沒有老師教就會。

頭一次聽課聽得頭昏腦漲迷迷糊糊。

看來得找老師補課了。

什麼時間補呢？

他想到了晚自習。對呀，晚上不是有兩節自習課嗎，每節課都有老師監堂，可以利用這個時間找老師補課。

上晚自習的都是住宿生，走讀生也可以上，但得提前通知班長，然後班長再彙報給班主任。

中午的時候譚岩找到趙峰，跟他說晚上上晚自習。

趙峰很熱情，當然有感激的成份在裡面，要不是譚岩他可能當不上這個班長。

趙峰是東國老初中過來的，他爸是鎮長，在某方面講有一定的優越性。他記下譚岩的名字后想到晚上吃飯的問題，腦袋轉悠的快，說：「下午放學和我一起去食堂，我有飯票。」

「行，謝謝了。」譚岩說。

「跟我不用客氣。」趙峰說：「我聽李懷軍說了，這兩天你在家割地了。」

「嗯，割穀子。」

「我挺佩服你的。」

譚岩沒吱聲，心說話有啥佩服的，我要是有你那老子不帶在家割地的，早上一中了。

哎，人比人得活著。既然沒好老子就爭取當個好老子，不叫下一代跟自己一樣受罪。

下午上自習課的時候很多報了項目的同學都到操場上鍛煉去了，有練跑的有練跳的，有練投擲的等等，操場一下子熱鬧起來。

李懷軍手裡拿著個鉛球走進教室，跟譚岩說王永勝叫他出去鍛煉，譚岩正研究今天老師的講課內容呢，叫李懷軍自己去。

坐在前面的梁曉燕回過頭問：「譚岩，聽說你跑的挺快。」

「還行吧。」

「百米能進十三秒嗎？」

「不知道，沒計過。」

「聽說一班有個能進十二秒的。」

「是嗎？那他第一。」

譚岩說完繼續看書，一邊看一邊做例題，看那樣似乎找到感覺了臉上露出了笑容。梁曉燕沒注意他臉上的變化，繼續問：「李懷軍說你今天上晚自習？」

「嗯，上兩天，落下兩天課有點跟不上。」譚岩說。

「跟你說晚自習你找尹老師就行，他啥都會，比課任老師講的都好。」梁曉燕透漏了一個叫譚岩吃驚的消息。

譚岩把目光從課本上移開，認真的問：「你咋知道？」

梁曉燕神秘的一笑，把頭探過來小聲說：「他和我爸好，總上我家跟我爸喝酒，我爸說他是老三屆高材生，厲害著呢。因為成分不好下放來的，要不然能上大學講課去。」

說實話尹老師的課講得非常好，譚岩打心底里佩服。他覺著其他老師要是都和尹老師這樣就好了，教學質量保證上去，升學率不帶低的，每年都會有不少學生考上大學。

放學后譚岩找到宛子麗，叫她到家後去自己家一趟，告訴母親他在學校上晚自習，九點多回去，然後跟著趙峰去了食堂。

這是他第一次來學校食堂，進來后不禁有些怔住。

這哪是食堂，分明是個大禮堂，寬敞空曠，有礦山電影院一半大。

這確實是個禮堂，七十年代建的，那時候白城子鎮還叫公社呢。建完后沒用上閑置了幾年，然後就改成了食堂。

禮堂的舞台還在，並且是帶後台的。

整個食堂有兩個打菜窗口，一個男生一個女生的。來吃飯的學生不多，全加起來八十多人，男多女少。

女生打完飯端著回寢室去吃，男生則直接在舞台邊尋個地方，把飯缸往舞台上一放就地開吃。

趙峰打了兩份飯菜，端過來喊譚岩一起吃。

飯菜簡單，白菜湯、大個饅頭。

譚岩看有吃和饅頭一樣大的玉米面窩窩頭的，問趙峰：「還有窩窩頭呢？」

「有，還挺好吃呢。想吃不？吃給你來一個。」趙峰說。

「下頓吧，下頓嘗嘗。」

吃過飯趙峰直接回了寢室，譚岩回了教室。

晚自習六點半開始，還有半個小時，譚岩把代數拿出來開始學習。不一會兒同學們陸陸續續進了教室，馬彩光和牛青廣也來了，他倆家在學校前邊，走著五分鐘，所以每天都來上晚自習。

等同學都到了之後譚岩數了數，一共二十人，比白天少一半，幾乎是一人一張桌。

晚自習的鈴聲響過五分鐘之後值周老師進來查了下人數走了，不一會兒尹老師來了，在教室轉了一圈，走到譚岩跟前兒的時候被譚岩叫住，開始請教起來。

尹老師一開始站著給譚岩講解，隨著譚岩越問越多索性坐下來講。譚岩問完代數問幾何，幾何弄懂之後開始問物理，問完物理又問化學。

學生問的積極老師講得精彩，不知不覺第一節自習課下課了，譚岩又把英語書拿了出來。

尹老師笑了，問：「你不出去活動活動呀？」

「不了，耽誤兩天挺多地方不懂，麻煩您多給我講講。」

「好，給你講講，都什麼地方不懂？」

於是譚岩又問起來。

尹老師把英語講完之後問譚岩：「還有什麼不會的？」

譚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沒了，沒了，謝謝尹老師。」

「不用謝，以後有不會的就問。」

尹老師說完往外走，譚岩趕忙站起來目送著他走出教室。

尹老師是位怪才，教育局領導找他談過兩次話叫他擔任校長，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他二十八歲下放到白城子高中，然後就紮根在這片土地上，在這成家立業娶妻生女。

他家在林場前面的教師家屬院，愛人是那個年代一個成分較高的女子。那個年代成分高找對象不好找，正好他是下放青年，倆人經人介紹就成了親。

婚後育有一女，天資聰穎，現在市一中念高三，考大學是妥妥的，就看考什麼大學了。

尹老師的弟弟在京城做官，一直想把他調到京城去，只是他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久了，家也在這，有些熱土難離。

尹老師不但精於數理化，還會英、俄、法、日四門外語。並且多才多藝，能拉手風琴、二胡、彈鋼琴和吹嗩吶，美聲唱法也很好，教音樂都行。

會修電視機、半導體等家電，鎮里街面上精修家電的老闆是他徒弟。學校老師誰家的電視機壞了都找他，他是手到病除。

他教過的學生有當局長的、有當鎮長的、有當派出所所長、農機站站長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和馮主任、朱校長是高中元老級人物，一輩子默默無聞，把青春奉獻給了鄉村的教育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