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裡矛盾
譚岩連續摘了五天綠豆。
五天時間把綠豆摘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沒熟還得得養十來天。譚岩省思等割完穀子再的,直接割豆秧一順拉回去省事,這是營子里的老莊稼把式王三叔告訴他的。
今天上學的時候他到樑上的穀子地看了看,谷穗還有些青眼,曬一個星期米再割就行。看來能輕快一個星期了,抓緊時間學習吧。
從開學到現在半個月了,譚岩最高興的事是上個星期收到五姐的來信。五姐在信上說一切都好,不用惦記。並鼓勵他好好念書,爭取考上大學。
五姐在信的末尾表達了愧疚,說自己念師範去了,把家和母親扔給了他這個弟弟十分過意不去。
譚岩不在意五姐說的,這幾年他已經鍛煉成了家裡的主事人,覺著這些事是自己應該做的。
他為五姐能夠念師範感到自豪。在農村一個女孩子能考上學不容易,尤其像他家這樣的窮困家庭,出個師範生等於雞窩裡飛出了金鳳凰,是光宗耀祖的事。
當然,他的學習也沒落下,每天晚上都學到十一點。
午休時間,譚岩拿著歷史課本準備去林場後面的林帶,路過籃球場的時候見東拉溝來的同學正在和體育隊的同學打籃球。
體育隊的學生都是高二高三的,球打的不錯。東拉溝的學生從小學就玩籃球,也很厲害。
譚岩聽李懷軍說了東拉溝隊跟體育隊打球的事,前天贏了,昨天輸了,今天約好了決戰,並鼓動譚岩今天一定要參加,因為他籃球打得好,非常厲害。
譚岩沒怎麼放在心上,自己是能打籃球,但不想浪費中午這段學習時間。時間對他來說非常寶貴,總覺著不夠用。
譚岩往籃球場望了一眼,雙方已經開戰了。場邊和城牆的台階上坐了不少觀戰的男女同學,不時傳來吶喊聲。
代表東拉溝隊出站的有李傑、王永勝、李懷軍、李文龍和張凱,這五個人水平還行,就是李懷軍差點,但和體育隊打的不分上下。
鍾立剛在場邊吶喊助威,看到譚岩馬上跑過來說:「咋才來?趕緊的,你替李懷軍。」
「叫他玩吧,我就看看。」譚岩說。
「那哪行,昨天就輸他們了,今天必須贏。」
場上的李傑也看到了譚岩,馬上叫李懷軍下場,譚岩便只好上去了。
譚岩上場后和李傑配合,連續兩個三分加一個二分勾手籃板把對手反超,引來圍觀的同學一陣掌聲。
接著打了有三十分鐘,體育隊一看分數相差太多宣布罷戰不玩了。
譚岩和李傑到城牆上涼快。
「學校有體育隊,咱倆上體育隊得了。」李傑說。
「你哪都想去,就咱們這體育隊能練出啥來?沒看嗎,都是些不願意學習的進體育隊,好不用上自習課,可以正大光明的搞對象。」譚岩說。
「你咋知道?」
「還咋知道,明擺著事,地球人都知道。」
「考體校的話文化課分數不是低嗎。」
「那得有強項,沒強項白扯。別說你打籃球厲害,就咱們這樣的啥也不是,首先一條身高就不行。」譚岩打擊李傑。
李傑有點不服,說道:「技術好就行唄。」
譚岩看著他說:「咱們這也叫技術?差遠了,我家沒電視看不著,你家有應該能看著了,跟人家專業球員比差老遠了,還是老實的學習吧。」
李傑想了想是這回事,便轉移話題道:「聽說你們班競選了?」
「嗯。
」
「你沒參加?」
「有用嗎?」譚岩反問。
「咋啥事到你這都沒用。」
「哼,要是選村長、鄉長還行,我努努力。選班幹部就不跟著摻乎了。」譚岩說完仰頭望天,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兒。
說實話他不可能把選班幹部當回事,咋說呢,應該是沒心情也沒興趣。
這幾天他陷入到了矛盾之中,矛盾的主體是上學和錢。
他想的是五姐念師範有他在家張羅錢,同時照顧母親,可是等自己考上學呢?
那時家裡剩下母親自己,難道讓母親去張羅錢?再說還有親戚借給錢嗎?
這是其一,涉及到自己這書念還不念的問題。
其二是五姐這才頭一年,師範四年呢。
今年的學費有了,過年呢?過過年呢?
五姐這次走的時候只帶了兩個月的生活費,兩個月之後呢?還得出去借錢嗎?
一想到借錢他的心都哆嗦。
可是不借錢咋整?家裡沒錢------
上哪掙點兒錢呢?
如果現在有掙錢的地方他會毫不猶豫的去。
他現在是既想掙錢又想念書,很矛盾。
他被這個矛盾困擾得已經開始失眠了------
下午第四節自習課剛上,李懷軍很神秘的把一張紙條遞給譚岩,小聲說:「梁曉燕給你的。」
譚岩一愣,問:「她給我啥紙條?」
「我哪知道?下課時她給我的,叫我給你。」說完嘿嘿一笑,問:「是不是情書?」
「給你看吧,還情書?想啥呢?」
梁曉燕,家在白城子後街,也就是高中西面。家裡條件好,屬於富家千金,高中沒考上花錢來的。
老爸是白城子鎮醫院院長。在農村一個醫院院長相當於鎮長好使了,老百姓可能不知道誰是鎮長,但絕對知道誰是院長。寧肯得罪鎮長也不得罪院長。
梁院長在北票這一帶有名,祖傳的中醫,脈條好,治胃病拿手。市醫院一直想把他調過去,因為拖家帶口的便沒去,其中也有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因素在內。
譚岩當然知道梁院長,也知道梁院長有個兒子在鎮派出所當民警,但不知道還有個丫頭,並且還是自己同學。
梁曉燕是梁院長女兒這事是馬彩光告訴他的,馬彩光老爸是鎮醫院的牙科大夫。
馬彩光說梁曉燕挺瘋,初中的時候就和街里的一些二流子在一起玩。別看小丫頭不大,但仗著老爸和老哥的面子那些二流子拿她挺當回事。
她上高中純粹是玩來了。
譚岩拿著紙條發了半天愣怔兒,猜不出梁曉燕啥意思,於是帶著疑惑把紙條打開,一行令他感到吃驚的娟秀字跡出現在眼前:放學后林場後面見。
他吃驚的不是紙條內容,而是字跡——沒想到梁曉燕竟然寫一手好字。
李懷軍問:「寫的啥?」
譚岩大方的把紙條遞給他,李懷軍看完嬉笑說:「這是約你呢。」
「我還沒那大魅力,整不好是約架。」譚岩說。
「約架?為啥?」
「那天不是說她唱票唱錯了嗎,結果王繼寶沒選上趙峰當了班長,找后賬唄。」譚岩分析道。
聽譚岩這麼說李懷軍覺著有這種可能,加上白城子學生打架出名,再想到梁曉燕的背景,有些擔心的說:「你別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真要是那樣早晚得解決,躲過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說我是怕打架的人嗎?」譚岩說完笑了笑,然後拿起政治書看了起來。
譚岩判斷梁曉燕要是想打他的話不會寫紙條約自己,直接找幾個社會人在放學路上攔著就行,打完了也不知道誰打的,她還解氣。
既然寫紙條約自己一定是別的事,至於什麼事就不知道了。
放學后譚岩翻過城牆不緊不慢的往林場走,走了一段回頭看沒看見梁曉燕,心想是不是耍自己呢。
不管那些事,先到林場後邊再說,到那等一會兒她要是不來的話就回家,還不少活沒幹呢。
譚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