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源山

數日前楊萬里辭行離去，也未曾說過去向何處，當時李夢龍沉浸在師父離去的悲傷中也沒能多問，如今從家中出來也是毫無方向。不過李夢龍記得楊萬里說他是清源劍派之人，清源山在江州一帶，李夢龍便一路且行且問，駕馬前往東南江州。

時入金秋，白日是天高雲淡，路旁是落葉繽紛，一片金黃燦爛；傍晚則是晚霞斑斕，千姿百態，如夢如幻，好似畫中之景。李夢龍第一次出遠門，看到百姓收穫喜悅，見到商人車馬匆匆，也有江湖人士策馬奔騰，不知道去向何處。

三日之後，李夢龍終於是到了清源山山腳。幾日的奔波讓李夢龍也是有些疲累，李夢龍也不急上山便在山腳一處茶鋪飲茶歇息。李夢龍家中本就經營茶葉生意，茶鋪所上之茶飄著些浮沫，李夢龍索性要了碗清水解渴。

茶鋪之中客人不多，茶鋪老闆見李夢龍年輕面生便開口問道：「這位小哥面生的很，是第一次來到此處嗎？」

「是的，外出遊歷，四處走走。」李夢龍敷衍搭話。

「小哥劍眉星目，風姿颯爽，日後定有所為。」茶鋪老闆稱讚了一句。

「老闆過獎了。」李夢龍喝了口水，接著說道：「聽說清源山之前有個清源劍派，不知道現今如何了？」李夢龍想著茶鋪老闆在此經營，興許多少知道些清源山之事。

「清源劍派啊？以前確實是有，那時候我也是剛到此處開設茶鋪，時常見到清源劍派之人從此經過。」茶鋪老闆看著有四十左右，確是知道些清源劍派之事。「不過十多年前，不知道從哪來了好些人圍了山腳，老哥我有些懼怕，便收拾傢伙什回家躲了半月。半月之後我偷摸回來，見人已經散了，壯著膽子上了清源劍派……」茶鋪老闆說到此處停了下來。

「然後呢？你上山之後有發現什麼嗎？」李夢龍連忙追問。

「唉……」茶鋪老闆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上了山之後，發現往日興旺的門派竟是空無一人，地上到處是乾涸的血跡，斷壁殘垣的一片凌亂……在後山更是發現了數十個新墳……」

「那後來呢？有清源劍派之人回來過嗎？」李夢龍想要知道更多。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些年不時有江湖人士來此歇腳，這些人都會上山一趟，不知是為了什麼。」茶鋪老闆也不知道更多內情後續。

「近日可曾見一中年男人上過清源山？」李夢龍想著楊萬里也許會回到曾經的宗門。

「這半月沒見到有人上山，不過這上山之路還有幾處，也許有人上去過只是沒經過我這茶鋪。小哥也是要上清源山的吧？山上已經沒有什麼了，人沒有，東西也早已被人分刮，現在稱之廢墟也不為過。」茶鋪老闆後來也是上了幾次山，搬了些座椅器物使用。

「既然已經到了自然是要上去看看。」李夢龍說著便站起身來，「勞煩老闆幫我照看馬匹，我看看便回。」李夢龍從懷中摸出幾文錢放於桌上。

「那小哥可要記著時間，老哥我傍晚前就要收攤回家了。」茶鋪老闆提醒道。此時剛過午時，距離傍晚也還有兩個時辰左右。時間應是夠了，李夢龍應了一聲便上山去了。

山路年久失修，台階上也是長滿青苔，不少台階更是破損不堪，路兩旁的草木掙扎向山路生長，有些樹根已經蔓延阻路。走了兩盞茶的功夫，李夢龍來到了曾經的清源劍派大殿，只見大殿內部蛛網遍布，屋頂破損，一片破敗景象。

又是走了幾處，皆是破爛不堪，除了些破瓷爛木，連個完整器物都沒有了，確是與茶鋪老闆所說無二。

李夢龍走走停停，見此破敗之景心中不甚煩悶，不敢想象當年這裡發生了什麼。師父楊萬里當年該是多麼絕望，這十二年楊萬里心中又是何等的煎熬。李夢龍繼續深入，來到了劍池。

劍心石依然聳立，「劍池」二字卻已褪色無光，周邊只余幾個破敗劍柄，曾經葬於此處的鐵劍應該也被山下之人撿走另用。

李夢龍上前撫摸劍心石，心懷感傷。片刻后，李夢龍退後幾步，解開身後長布包裹，取出莫問劍，拔劍出鞘。

劍勢游龍忽東西，持兵問天再南北。

恨不逢時無所向，拔劍四顧心茫然。

一招游雲驚龍使了出來，而後李夢龍收招歸劍入鞘，盤膝坐下，長劍放於膝上，閉目沉思。清源劍派當年破滅至此，所涉之人定然不少，只是李夢龍現在毫無頭緒。走了幾處並沒有發現近日有人來過，楊萬里可能並未來此，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楊萬里經歷當年之禍，定是心裡有所打算。李夢龍漸漸平復心緒，將長劍重新包裹背負身後，前往最後一個地方。

後山一處平地，用土石堆砌著數十個墳頭，只是十多年無人祭拜掃墓，現已雜草叢生。墳頭沒有分立墓碑，只在最前面豎著一個長形石頭，刻著「清源劍派門人之墓」。

李夢龍站在這簡陋的墓碑前沉默不語，心裡在默默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八十七個，八十八個，八十九個！八十九條亡魂葬於此處，不知道清源劍派當時有多少人，如果師父來此也許能知道是否有倖存之人。」李夢龍如此想著。

沒成想清源劍派當年亡故之人竟然有人幫忙安葬，不至於曝屍荒野，幫忙安葬之人應也是當年在場，也可能是清源劍派倖存之人所為。不過當年之事未有結果，按楊萬里之前所說為禍之人還未伏誅，這八十九條亡魂定不得安息。

「還請諸位保佑我早日找到師父，協同師父為諸位前輩師兄報仇雪恨！」李夢龍雖是第一次來到清源山，但畢竟也是楊萬里之徒，得傳清源心法，便也是入了清源劍派。這些未曾謀面的同門之人，初次見面卻是陰陽兩隔。

李夢龍跪地磕了個頭，而後說道：「諸位在此安息，待我協同師父為大家報仇雪恨，夢龍再來拜祭諸位！」李夢龍說完並準備起身，才發現墓碑前面較為乾淨，似乎有人於近日擦拭過。李夢龍又看了看墓碑後面，確實是前面乾淨一些。之前那人應是沒有去過別處直接來的後山，後山山路青苔雜草更為旺盛，正好遮了此人來此的蹤跡。要不是李夢龍下跪祭拜，說不定發現不了有人擦拭過墓碑。

「是師父來過了嗎？還是其他人？」李夢龍也不能肯定來人是誰，不過不管是誰，都應是友非敵。日頭漸西，李夢龍想起茶鋪老闆叮囑之言，決定趕緊下山，別被老闆拐了馬匹。

天色漸暗，山林之中蛇蟲鼠蟻開始活動，霸佔屋舍，卻比白天更為熱鬧，看起來甚為諷刺。

「不知日後可否為師父重振山門，不過還是首先找到師父才是正事。」李夢龍已經下山，對著破碎的山門躬身行了一禮。

「哎喲！小哥你可算回來了，老哥我東西都收拾完了，你再不回來我可都走了。」茶鋪老闆已經將一應器物收拾妥當，準備回家。

「有勞老哥久等，在山中待的久了些。」李夢龍歉意的說道。

「我家婆娘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趕不上熱乎飯了。」茶鋪老闆已經將擔子挑上肩頭，又轉頭問李夢龍：「對了，小哥你晚上可有歇腳的地方？」

「還沒有，我今日剛到此處，不知道哪裡有客棧；不過我四處遊歷，在野外夜宿也是常有之事。」如今離家在外，-李夢龍也無過多要求。

「夜晚天涼露濃，不好休息。南邊有個山南鎮，鎮上有客棧可以住宿。你向南，騎馬半柱香應該便可到了。」茶鋪老闆指了指南邊，貼心指路。

「多謝老哥指點，那我便告辭了。」李夢龍對茶鋪老闆抱拳行禮，而後翻身上馬。

「小哥慢走，老哥我也趕緊回家去了。」茶鋪老闆擔著扁擔，哼著聽不清的曲兒往東晃晃悠悠的走去。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暗的更快了。李夢龍一路策馬，遠遠看見一處小鎮，鎮上亮著零星的燈火，正是客棧酒肆懸挂的大紅燈籠。街道之上已經沒有行人，路旁攤販也都是收拾物件各自離去。李夢龍下馬，向著一個二層客棧走了過去。

客棧名為悅來客棧，牌匾兩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燈籠上一個寫著「悅來」，一個寫著「客棧」。客棧小二見有客前來，趕緊上前攬客。

「客官，住店嗎？熱水熱食都有，裡面請！」這已入夜，這人如果不是住店就是他白乾了這些年的小二，他也認了。

「將馬拴好，喂些草料。」李夢龍將韁繩交於小二，隨後邁步進入客棧。

「有客到！」小二還不忘向裡面呼喊一句，然後把馬牽到馬棚安置。

「客官住店嗎？」客棧老闆卻是個中年婦人，「可要吃些什麼？」

「住店，送些吃食到房間來便可。」李夢龍幾日奔波，餐風飲露，夜宿荒野，今日到了客棧還是要吃些東西。吃食很快便送至房間，李夢龍快速吃完，然後簡單洗漱，關好門窗后便躺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