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諸葛門
岳州三師祖廟,原本是個很熱鬧的市鎮中心,但是隨著手工和販賣的興起,這裡逐漸荒涼了起來,房屋磚瓦也有些破敗了。誰又能想到當初名震江湖的諸葛門,如今會把江南總部設在這裡。
莫吟在門口站了兩天,從未曾離開過,也許是末冬的寒風讓人清醒,所以她好像一點都不累。長長的黑髮早就凌亂的散落肩膀,只有那一雙犀利的眼睛,還是靜靜地看著廟口。
祖廟地下密室,卻有兩個焦頭爛額的老頭子在嘆氣……
「卧佛長老,您說現在應該如何啊?」之前的紅顏老者皺著眉頭,詢問著旁邊再也沒有睡意的「卧佛尊者」。
對方像是根本不想回答,面sè沉重不做聲。想當初他雷霆般的大事也一樣昏睡模樣,才得了如此這個綽號。可是這次的事,總讓他覺得心裡煩躁非常,越發不安。
而他們兩個對面,除了一眾門徒以外,還有一個依舊笑嘻嘻的姑裳。姑裳身上的傷痕不多,只不過幾道破皮的鞭痕,因為當卧佛尊者看到他脖頸上的那道血痕的時候,就明白這個男子的生命現在根本就是已經布滿裂痕的花瓶,不知道哪一下觸碰,就會徹底破碎……
而之後,姑裳沒有開過口,只是一直笑著,那笑容讓他們都覺得詭異得很。好像是地獄爬出來的妖孽,充滿挑釁和邪氣。他們很奇怪,這人明明失血過多又一直滴水未進,嘴唇早就蒼白乾裂,但是為什麼這笑容……還是如此的生動?如此的讓人不寒而慄……
「那莫吟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難不成我們就怕了她不成?!」卧佛終於沉不住氣了,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萬一這人死在這了,他豈不是兩頭空?一定要想辦法把莫吟支走,再把這小子帶到夷州總部去!「想她一個女子,在門口站了兩天兩夜,又多番和我們的弟子爭鬥,肯定體力不濟,你我二人合力,並不是沒有勝算的!只要把她逼退就行了!」
「紅岩尊者」長出口氣,「想你我縱橫江湖也有四十餘年,怎麼對她小女娃這般在意,真是怪了!她那股狠勁,還真是從未見過,出去的弟子,非死即傷啊!」
「呵呵!」卧佛冷笑兩聲,「往生閣是邪門歪道,身懷邪術倒是不稀奇,人命在他們眼裡不過是草芥罷了!」
「是啊……她殺人,從未曾掛在心上。」突兀的,一個聲音隨意地響起。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頓了頓神,才發現那竟然是一直沉默的姑裳!紅岩驚奇道:「你終於肯說話了!?」
姑裳笑著點點頭。
可是老頭又奇怪了,「為什麼?你為什麼到現在才說話?」
姑裳看著他,眨眨眼,意思是,你猜啊!
突然想到了什麼,卧佛上前一把卡住了姑裳的喉嚨,卡的極其用力,以至於姑裳的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響。
「卧佛,你做什麼?!」紅岩嚇了一跳,生怕他這一掐就把這快死的人給了結了。
「你別管!」卧佛冷冷的看著姑裳,眼神里充滿兇惡,「小子!你少給我繞圈子!之前怕你莫名其妙的斷氣,我才不敢下手,可是現在人家打到家門口了!如果要死我也要你先死!」
姑裳仰著下巴,嘴角緊繃著咧開奇特的角度,似乎是嘲笑,但是仍舊一句話也不說。直到他的臉sè已經漲紅泛青,卧佛才無奈的放手。
「這小子真絕啊!」紅岩苦笑著搖頭,「跟那個丫頭還真是天生一對!」
卧佛還是不甘心的道:「你這是何苦呢?就算我們罷手,把你交給那個莫吟,你也還是死路一條,如果你把兵符給我們,我們也許還能保你xìng命!」
長長的吸了幾口氣,姑裳居然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我贊同。」
「你肯說了?!」兩個老者都大喜過望。
「我只是贊同你的說法,的確,莫吟一定會殺我,在你們手裡,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兵符,我絕不會交出來。」姑裳斬釘截鐵般說完這一句話,便把嘴巴嚴嚴實實的閉上,只是嘴角還倔強的翹著。
還好掌柜的善心收留,黛寒三人才不至於露宿荒野。可是當歌薰早上去敲那樓姓漢子的門時,卻驚奇的發現他不見了!房裡甚至連睡過的痕迹都沒有!
馬車上。
「這個樓不歸啊!真是個怪人……」歌薰撅撅著嘴,心裡很不爽。「咱們幫他這麼大的忙,他竟然不辭而別!」
旁邊的白袍男子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他不是自己走的。」
「啊?」歌薰瞪大了眼睛,「不是自己走?那還能怎麼走啊?」
「被人劫走啊……」黛寒最喜歡看歌薰這種表情,稚氣可愛,絲毫不加掩飾,透明的彷彿你只要看一眼,就能把最深的地方看到。
「劫走?!」紅衣少女立刻放下手裡的韁繩,趴到男子面前,「你怎麼知道?」
也許是兩張臉突兀的靠的很近,白袍少年本來極力忍住的咳意一發不可收拾,「咳咳咳……咳咳……」
小姑娘嚇了一跳,連忙取出柜子里的參片讓他含上,又倒上一杯溫茶,「你這是怎麼了?不是一直都用內功頂著么?難道已經壓不住了?!」她越說越害怕,滿臉焦急,「可是我們離嶺南還有一段rì子啊!這可怎麼辦?早知道就不要強出頭了,隨便那個笨蛋在那刷盤子好了!」
黛寒聽她自己在那胡言亂語,想笑又不能笑,嘴角抽搐了一下,才道:「咳……沒事,只是剛才真氣一時沒守住,所以才這樣的。」
歌薰長出口氣,伸出小手拍拍胸口,「那就好!嚇死我了!看來還是要加緊趕路,還好馬車還在。」說完就做到外面趕車去了,把剛才的話題完全拋在腦後……
車內,黛寒無奈的搖搖頭,不問也好,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樓不歸是被劫走的,這只是他的直覺。而且剛才……那一張jīng巧的笑臉,就這樣貼了過來,充滿神採的眼睛,微翹的鼻樑,溫潤的嘴唇……還有那透明般的笑容……
不!他不該想這些!一個隨時都會死的人,一個不祥的人,一個這樣不堪的人,怎麼能,沾染一朵潔白的水蓮?
兩裡外的另一輛馬車裡,樓不歸在上面鼾聲如雷。旁邊,是一位錦衣華服的中年在閉目養神,他嘴角帶著習慣的笑意,似乎有著一種盡在掌握的瞭然。
「宮主,這樣把公子帶回去,會不會……」簾外的黑衣侍衛輕聲嘀咕道。
中年含笑微道:「不這樣帶回去,難道要綁回去么?」
「這……」侍衛yù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中年張開雙眼,雙目jīng光閃閃,「那一對男女是自願出錢的,這傻小子也自認欠下了這份人情,就算我替他把錢還了,他也還是會這樣覺得。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做這賠本的買賣?」
簾外侍衛不覺間點頭,的確,想來碧落蒼天還真沒做過賠本的買賣。要不然,也不會在短短七八年間就坐上中原第一富的稱號。
中年嘆了口氣,「記住,人情這東西,你認了才算數,不認,那什麼都不值。人情也只能拿人情來還,根本不會有等價這回事。」
「是!」侍衛終於心服口服,不敢再做多言語。
門帘內,中年看了看一臉憨笑的樓不歸,突兀的皺起眉頭,心中想及了什麼。